長公主與駙馬鶼鰈情深之名,天下皆知。如今看着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駙馬,長公主哪能不勃然大怒?
長公主這一怒,宮闈之中可謂是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人人自危,各宮皆是閉門不出,生怕惹上什麼麻煩。城門在第一時間鎖鑰禁嚴,許進不許出。身披銀白鎧甲的侍衛一間接一間地搜宮,讓整個皇宮都染上了絲絲嚴肅的氣氛。
“快!這邊!快,快點!”
“這裡!這裡有血漬!”
“你們去那邊看看,這一隊人隨我來!”
“快點……”
殷邐站在百錦宮門外,望着外間一片混亂的景象,面上的神情在火把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倒是多了幾分深不可測的意味,那一身的冰冷氣息透着生人勿進的訊息,不由地讓一旁的侍衛都繃緊了身子,深怕這位主子有什麼不順心的,將滿腔的怒氣都發泄在自己的身上。
殷邐站在這兒,等的就是這搜宮的消息。
暗自攥緊了手心中的字條,殷邐雖然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實則心中卻是已經泛起了驚濤駭浪。
別人都以爲,她之所以這麼大動干戈地搜宮,是因爲駙馬負傷,她心中氣怒難平。可她自己心中清楚,這不過是她尋的一個藉口而已。
若非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找到那個身手奇高的刺客?
而她之所以非要找到這個刺客的原因,正是她手心中攥着的這張紙條!
其實,今日那刺客做的唯一一件事兒,就是將這張字條遞到了她的手中,卻還沒等她細問,就已經破窗而出。
待她看過紙條上的信息之後,竟然是說的沈太醫之事!
若是旁的,她尚且沉得住氣,可以等到三司會審之後再行商議,可是此事涉及到她的沈郎,無論如何,她是一刻都不能多等的!
殷邐看着這闔宮的混亂,眸中隱含着擔憂之色。
無論這刺客是誰,她就算將這皇宮翻個底朝天,也定要逮到他!
而此時皇宮中曾經的權力中心——鳳棲宮,同樣避無可避地被捲入這一場混亂之中。
負責搜查鳳棲宮的侍衛長正一身勁裝,冷眼看着攔在自己身前的宮女們,冷聲厲喝:“長公主殿下有旨,宮中任何一角一落都不得放過!你們,是想要違抗殿下的命令嗎?還不給本將軍讓開!”
此時擋在門口的不過也就是些二等婢女,哪裡見過這般陣仗?此刻早已經是一個個的腿肚子都發軟了!
若不是有主子的命令,不能隨意放人進入宮內,恐怕早就轟逃而去,哪裡還會在這兒心驚肉跳地受罪?
一個膽子大些的宮女嚥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將其餘人擋在身後,聲音中雖然有些顫抖,但是比起身後那些站都站不直的小丫頭來說,還算是個有膽識的。
“大人,奴婢們怎麼敢違抗長公主殿下的命令?只是主子有令,要閉宮謝客,自省己身,早就已經下令,未經允許不得放任何人入宮內!我們……我們也是沒法子啊!”
那侍衛卻是絲毫不爲所動:“我們只知道長公主殿下的命令,並不知皇后娘娘的吩咐!”
這話一出,一衆宮女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她們這些日子早就體會過了人情冷暖,宮闈權柄從皇后手中落到了長公主的手中,就連她們這些平日裡趾高氣昂慣了的鳳棲宮下人,也要夾着尾巴小心做人,一個不慎就會被揪住小辮子一陣修理。
但是,皇后娘娘畢竟還沒有被廢,原以爲他們多多少少還是有幾分顧忌的,誰知道……
侍衛們皆是一臉冷色,爲首之人更是已經不耐煩到了極致,冷聲給出最後的警告。
“本將軍再說最後一次,讓開!否則,就統統以謀逆之罪論處!”
方纔那出聲的宮女見此,臉色也是難看的緊,心中暗自焦急不已。
眼看着她們是攔不住了,偏偏這個時候,思言思羽兩位姐姐和娘娘根本就找不到人!
娘娘現在可是在禁足期間,若是被人發現擅自離開鳳棲宮,那這罪名……
那小宮女心中憂慮,但看到侍衛們都已經做按劍而立狀,也不得不咬牙揮手,示意身後衆人散開,免得白白傷了她們的性命。
見宮女們一鬨而散,讓出進入鳳棲宮的通路來,那侍衛首領才冷哼一身,一揮手,領着身後浩浩蕩蕩的人羣向着鳳棲宮內衝去。
可惜,還沒等他們踏入鳳棲宮,就見那宮門之內出現一道倩影,婷婷而立。
侍衛首領即使心中再怎麼窩火,也只能暗歎自己流年不利,被分到這麼個麻煩的任務,揮手示意身後衆人停下。
這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不是旁人,正是張語涵的貼身侍婢思羽!
侍衛首領面色已經是一片冰冷,口中的話語也更是凌厲了幾分:“怎麼?思羽姑娘也像這些她們一樣不懂事,要妨礙本將軍執行公務嗎?”
思羽聞言,並未曾有絲毫的驚慌,就連面上一直帶着的笑容也未曾有絲毫的變化。
躬身一禮,思羽這才站直了身子,聲音輕柔地回道:“李將軍言重了,思羽怎敢?思羽不過是奉了娘娘的命令,在此恭候李將軍而已。”
李將軍聽了這話,臉色纔好看了幾分。
佳人如此輕言軟語,他雖是個粗人,但好歹還是懂得憐香惜玉的,當即也緩和了幾分臉色,道:“娘娘有心了,只是本將軍時間緊迫。既然如此,就請思羽姑娘讓路吧!”
這話落下,思羽雖然口中說着是來迎接而非阻攔,但行動上卻沒有絲毫要讓開的動作,反而是直挺着脊背立在原地,倒是有幾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李將軍莫要心急。娘娘派思羽前來,除了爲李將軍引路之外,還有一句話,要思羽轉達給將軍!”
李將軍聞言,神色頓時冷了三分。
說什麼引路,原來也是個來拖延時間的!
心中怒氣一起,李將軍揮手就要下令:“來人,給本將軍……”
“李將軍!”
思羽嬌呵一聲,微微上挑的眉眼間雖然還是帶着三分笑意,卻不由地沾染上了幾分冷色,讓李將軍的動作下意識地一頓。
思羽見此,垂眸道:“李將軍,您可要想清楚了,再如何,娘娘畢竟還是皇后,如今鳳棲宮戒嚴,更是有聖上的聖旨在的!若是娘娘真的下了狠心,想要擋下李將軍,恐怕,您也是無計可施吧!”
此言一落,李將軍的神色頓時一僵。
違背聖旨這個罪名,他可擔待不起!
思羽見此,忙趁熱打鐵,道:“況且,娘娘已經退後一步,願意從旁協助將軍的公務,若是將軍連聽這小小的一句話的功夫都沒有的話,那麼,恐怕該如何決斷,娘娘就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最後一字落下,李將軍的神色也凝沉了幾分,咬了咬牙,終究還是妥協道:“有什麼話,姑娘請說!但本將軍醜話說在前面,若是這句話之後你還如此糾纏,就休怪本將軍不給娘娘面子了!”
“這是自然。”思羽微微頷首,緩聲道,“娘娘託思羽提醒將軍一句,這鳳棲宮,畢竟是歷代皇后的居所,一桌一椅皆是皇權的象徵,本不該隨意任人搜查。但娘娘自知無力阻止,也無意阻止。只是請將軍搜查之時千萬小心,若是有什麼損毀,日後追究起來,恐怕將軍是要吃大虧的!”
李將軍聞言,神情一怔,心中暗道這差事果真是倒黴,不止不好辦,一個不小心還是要惹上大禍的!
看來他今晚是註定不能認真完成這個差事了!
“本將知道了,請姑娘讓路!”
思羽微微一笑,垂首退到一旁:“將軍請!”
待到衆侍衛走過之後,思羽看着爲首的李將軍的背影,暗中鬆了一口氣。
今日她來此的目的,本就不是要阻攔李將軍,誠如她所言,如今的鳳棲宮已經沒有這份實力了!
她所爲的,不過是拖延上片刻,爲娘娘她們爭取一點兒時間而已。再加上方纔的一番威逼利誘,想來李將軍定是會投鼠忌器,只寥寥搜查一番,做個樣子交差而已。
如此,她的目的也就算是達到了。
剩下的,就看娘娘她們的了……
與此同時,在鳳棲宮的佛堂之中,本該是閉宮思過的張語涵所在之地,此時卻只有一翦燭火隨風搖曳,卻不見絲毫的人影。
外間人聲嘈雜,紛亂的腳步聲眼看着就向着這方而來,屋內卻仍舊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佛堂的門被“砰”的一聲打開,李將軍領着身後一衆侍衛破門而入,只對上這空寂的小屋子。
李將軍見屋內空無一人,頓時臉色大變,直接一揮手,道:“給我搜!”
“是!”
身後衆侍衛齊齊應聲,但還沒等到他們有所動作,就聽到屋內傳出一聲阻攔之聲:“怎麼,李將軍如今連本宮的院子都敢這麼放肆了嗎?”
李將軍聞言,頓時動作一僵,忙擡手製止住身後屬下的動作,擡步悄聲向着那帷帳之後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