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韓禹
記憶裡,似乎,我有過很多的故事,但這些故事大多都已經被我忘記,我只記得,這些故事似乎,無始,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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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風如刀,以大地爲砧板,視衆生爲魚肉
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爲白銀
雪將住,風未定,獵獵西風碾碎了地上的冰雪,卻碾不碎天地間的寂寞。
“老闆,拿酒!”
一個很突兀的聲音在路邊的小酒攤前響起,賣酒的老頭驚訝的擡頭掃了一眼,似乎想不到這樣寒冷的雪天也會有生意上門。
坐在破舊的酒旗之下的是一個年輕人,一襲白衣。
然而,沒有人們想象中的丰神如玉,翩翩公子,這個年輕人,與衆不同。
頭髮蓬亂,衣着隨意,這個年輕人,似乎很是落拓。
與衆不同的是,在獵獵隨風的破酒旗下,他坐得筆直,平靜如水的雙眼偶爾望向遠方,會在一瞬間爆發出與他的形象不相符的凌利。
此刻,他正一手擎着酒罈,將老闆端上來的不甚醇美的劣酒倒進喉嚨裡。
一罈將盡,年輕人卻突然開始咳嗽,劇烈的咳嗽,直咳到他彎下腰去,連氣都喘不過來。一個巴掌大的木雕由於劇烈的震動從他的懷裡掉出來,落在還有積雪的地上。
年輕人彎下腰,緩緩的把地上的木雕撿起,鄭重的捧在手心。
這是一個女子的雕像,一個秋水爲神玉爲骨的女子。木雕似乎雕琢的很精心,連女子的根根髮絲都清晰可見。
望着手中的人像,年輕人不語,沉默了許久,像是艱難的做下了某種決定。
從懷裡掏出一塊閃爍着神輝的黃金,留在了近乎要腐朽的酒桌上,年輕人一個人靜靜地站起來,逐漸在雪中走遠。
這個年輕人,正是韓禹。
離開了小酒攤,韓禹留下一串孤獨的腳印走出小鎮。
他沒有御空而行,一個人慢慢的走着,但在遠離了小鎮之後,卻一步一步的登天而上,來到了雲端之上。
原本落拓的年輕人,氣質上卻隨着他的腳步逐漸變的不同,這一刻,他的頭髮依舊蓬亂,衣着仍舊隨意,但卻再也不可能有人把他看做落魄的年輕人。
無始大帝!
沒有人知道一個帝者怎麼會看起來如此的平凡落拓,沒有人會知道一個傲絕古今的大帝爲何會有那樣不爲人知的一面,這些故事,沒有人知道過,也永遠不可能有人知道,甚至,包括那條狗。
那個絕美女子的精緻木雕,此刻正靜靜地浮在他的面前,許久,韓禹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步邁出,消失在原地。
數十萬裡外,韓禹憑空出現在一片世外桃源前,目光透過繽紛落英,望向桃花林深處的一座小院。
沒有天地交感,沒有大道轟鳴,這一刻的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有幾分落拓,也有幾分英姿。
他的手因爲激動而開始顫抖,他,突然又開始劇烈的咳嗽。
或許是寂靜的環境中突兀的聲響驚動了隱居在此的人,或許是院落中的女子感應到了韓禹的到來,小院中緊閉的們“吱”的一聲打開了,一個女子從半開的門內顯出了身影。
“雲瑤”韓禹嘴角微動,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女子止住,那一道淡黃色的明媚身影在這一刻似乎成爲了唯一。
“那個人,來了?”被韓禹稱作雲瑤的女子,目光炯炯,溫柔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有把握嗎?”
“三成!”韓禹的聲音很是平靜,似乎,他將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場生死之戰。
“只有…三成?”南宮雲瑤的眼神開始躲閃,顯示出了內心的不安,六千年了,從未見過這個男人如此慎重的評價一個對手,先天聖體道胎在衆生的心中幾乎已經是不敗的神話,如今成就帝位,卻無法繼續以不敗之姿面對傳說中的人物。
“什麼時候?”短暫的波動之後,南宮雲瑤又平靜下來,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代天驕。
“午夜,崑崙”韓禹的眼神,在這一刻格外的深邃。
“你去,我等你”南宮雲瑤沉默良久,忽然出聲
韓禹身體站的筆直,單薄的身影似乎支撐着整個天地,平靜如水的眼睛開始透出萬古的滄桑和驚天的凌利,而後轉身,一步一步離開,再不回首。
這一刻,天地交泰,花雨飄搖,天地間迴盪的戰歌,像是祖神奏出的一曲廣陵散,貫注着一種憤慨不屈的浩然之氣,在那偉岸的身影周圍,皓月懸空,瑞彩千條,無始大帝韓禹,第一次展現出如此異象。
午夜,崑崙山
月華如水,卻洗不淨殺機,一口魔刀懸在明月之下,浩蕩出令衆生絕望的殺伐之氣,一個黑袍老者盤坐崑崙絕巔,在等待着某個人的到來。
驀地,悠揚的鐘聲跨越了千古,從那無盡遙遠的太古悠悠飄來,不帶有絲毫的殺伐之氣,空靈若仙,又似乎沾染了滾滾紅塵的衆生百態和芸芸衆生的恩怨情仇。
無始大帝踏天而來!
“你是韓禹?”老鬼的聲音如夜梟一樣難聽,但煞氣卻凝實得可怕,“你來送死?”
“你很強!”韓禹的聲音很平靜,像是一個旁觀者在指點江山“比我更進一步。”
“所以你已經準備好了棺槨?”夜梟一般的聲音望着橫陳在山下的一口石棺,桀桀的笑着。
韓禹不答,悠悠鐘聲響徹天地,徹底封鎖了崑崙山脈。
中州,桃花源
此刻,南宮雲瑤正沐浴在繽紛花雨中,遙望着崑崙方向。一個老人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她的身旁,和藹的笑着,“不去看看他麼?”老人慈愛的目光終究掩飾不住一絲憂慮。
“不了”南宮雲瑤平靜的搖搖頭,“如果要我去,大戰之前他便不會來此了,我去了,他反而多了一份牽掛。”緊接着,天真的笑容浮現在她的臉上,“很快,禹他就會回來的”
三個月過去了,崑崙山,始終死一樣的寂靜,無始鍾籠罩的地域,混沌瀰漫,即便雲瑤一代天驕,修爲達到大聖的境界,也無法望穿那裡就已經發生了什麼。
此刻,崑崙山內,韓禹艱難地站立,但依舊筆直,如同插入蒼穹的一把利劍,也如同支撐這片天地的脊樑,白衣染血,大片大片的血花灑下,但他卻依舊像一個出世的神靈,蓬亂的髮絲,隨意的衣飾,仍舊能襯托出他的不凡。
“該結束了!”這一刻,不死道人的聲音很冷,煞氣毫不掩飾,雖然他的情況並不能比韓禹好上多少,但是,這樣的時刻,只要一絲,都已然足夠。
漫天的殺氣席捲向韓禹,無始大帝偉岸的身姿一動未動,雖然在喋血,卻仍舊傲立。
“該結束了”,同樣的聲音響起,卻別有一番意義。
因爲,這句話,是由韓禹口中說出的!
血染白衣的人族帝者,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原本,我害怕殺不死你,但是此刻的你,可以瞑目了”
沉睡了近年的劍意,終於在這一刻甦醒,連不死道人都未能看清,不知從何方出現一把烏黑的長劍,斜指向上天。
“無始鐘鳴亂天地,但是否有人知道,韓禹用來殺人的,居然是劍?”
時隔萬古,這個年輕的身影再一次以劍擊天,叩問上蒼
“問天何壽?”
“問地何極?”
“人生幾何?”
“生何歡?”
“死何苦?”
“情爲何物?”
“輪迴安在?”
“宿命安有?”
“蒼生何辜?”
僅有九劍,劍名問天!
問天之道,問天之心,問天之意!
從未有人見過如此的劍,大帝經文禁忌篇的曠古絕學,纔是大帝一生的極盡昇華。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面對這樣的殺機,不死道人終於有了懼意,也許,對於巔峰時的他,並不能一擊必殺,但是此刻的狀態面對問天九劍,他有死無生。
沒有激烈的碰撞,沒有震天的轟鳴,天地間的一切,此刻都已經湮滅在了那最終的九劍之中,煙花綻放,寂靜無聲,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場無聲的電影。
不死道人死了,這一次,他真的死了,不死之名也難以說明什麼。因爲,他遇見了韓禹。
漫天的煞氣漸漸散盡,一股純潔的生命之能卻洶涌而出,大帝之間的終極碰撞,似乎在遙遠的天際打開了一扇窗,一股祥和的氣息穿透無始鐘的封鎖,貫穿古今。
“那是”韓禹震驚,“傳說中的仙的氣息”
——仙域!
這一刻,韓禹明白了那扇窗通往哪裡,那是千古人傑夢寐以求的仙域!
敢問上天,是否有仙?
這樣一句心酸的慨嘆問出了多少人傑的心聲?大帝不是盡頭,大帝都難以永生,只有那虛無飄渺的仙給了人們一絲希望,但此刻,無始大帝卻再一次皺起了眉頭。
那一扇窗,僅僅容一人通行!
希望?絕望?
兩位大帝的終極對決,所打開的一扇窗也只能允許一個人進入仙域!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艱難地選擇,長生,摯愛,魚和熊掌,終究不能兼得!
長嘆一聲,偉岸身影不在散發出威凌天下的氣勢,這一刻的韓禹,再一次成爲了一個普通人,一個落拓的青年,頭髮蓬亂,衣着隨意。
無始鐘鳴,震碎了那一扇通往仙域的窗,韓禹轉身,離開了莽莽崑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