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了無聊的事情。
想到自己剛復活,就看到滿身重傷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湯姆;以及黑泥散去,奄奄一息僥倖未死的羅甘道時,複製體鄭吒便從鼻孔裡發出一聲細微的冷哼。
遭受此世之惡污染的聖盃,本應無法實現持有者的願望,即便是真的能夠實現,也將以一種扭曲的方式完成……比如說如果一個人祈願“世界和平”,那麼這遭受污染的聖盃很可能就將噴涌出無限的黑泥淹沒世界,殺死世界上的所有人類,以達成一個永遠和平的“死”之世界。
那麼,爲何當時孤注一擲的湯姆,卻能夠成功復活死去的複製體鄭吒?
這個問題的答案,即便是許下願望的湯姆,以及自死亡之中重生的複製體鄭吒,也都無法回答……但比起“主神在其中起了作用”或是“在強烈的祈願下引發了億萬分之一的奇蹟”這種答案,複製體鄭吒更願意用屬於自己的解釋來回答。
“區區一個世界的惡意,不及我意志與痛苦的一絲一毫,便是再多上十倍,亦只會化作我戾炎的燃料,被我吞噬殆盡。”
這是複製體鄭吒給出的答案,而這霸氣無比的話當即便收穫了湯姆與羅甘道那崇拜的眼神。
但作爲說出這句話的本人,複製體鄭吒清楚地知曉,自己的意志並沒有那麼堅強,在剛剛復活,無論是心靈之光還是身體狀況都處於最虛弱的那段時間裡,洶涌的黑泥幾乎將他整個吞沒……而將他的神智重新喚回的,則是湯姆那不顧一切的叫喊。
“不能死在這種地方,明明距離成功只差一步,距離復活隊長他們只差一步……決不能在這裡倒下!”
就像是呼應這句話似的,接下來出現的,便是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之中突兀閃現的浩蕩青冥之光,這青蒼幽遠的光芒指引了複製體鄭吒的前路,讓他成功地走出了那片黑暗,活着回到了這個生者的世界……而接下來,便是屬於惡魔隊的故事。
於全面淪陷的中土世界,與最後的人皇阿拉貢大戰魔君索倫,於被霸天虎所統治,人類即將亡族滅種的地球上,抗衡數以十億計的變形金剛;還有在《獨立日》中,面對鋪天蓋地的外星人飛碟,萬軍叢中直取對方母艦……
雖然“以一己之力打倒全世界”的任務好像略微有點多,但生化危機二後瀕臨團滅的惡魔隊就這樣渡過了一個又一個的世界,重新成長了起來,甚至變得比之前更爲強大。
湯姆,羅甘道,楚軒,封落,還有之後陸陸續續加入的其他隊員。雖然嘴上總是說着“無聊”,甚至那些過往的記憶想起來還有那麼一絲絲的難堪,但這種被他人復活,被他人信賴的感覺,複製體鄭吒並不討厭……
“你的表情很不錯。”
忽然間,一個聲音自複製體鄭吒的耳邊響起,令他陡然一驚。回頭看時,卻看到湯姆和羅甘道二人仍在做自己的事情,但剛剛還仰頭望天的伊耆,已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的身邊。
“……哼。”
將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的笑容強壓而下,複製體鄭吒再次擺出了平日裡的那副冷酷樣子,冷聲道:“有什麼事情?”
“沒什麼。”伊耆搖了搖頭,同時從懷中掏了掏,遞出了一根還沾染着些許泥土的黃瓜:“要嚐嚐看麼?”
——所以說,爲什麼是黃瓜?
望向一面咀嚼着什麼,一面毫無緊張感地向自己遞出黃瓜的伊耆,複製體鄭吒的嘴角微微抽動……總感覺這段時間心累的次數,比之前要多出十倍都不止。
——自從加入惡魔隊以來,伊耆一直是個充滿神秘色採的存在。
無法發覺伊耆存在的人自不必說,在湯姆,複製體鄭吒,複製體楚軒三人的眼裡,這個謎團重重的傢伙幾乎無時無刻都在展現着自己超乎常理的特質,不僅敵人在戰鬥中似乎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就連範圍性的攻擊也彷彿有意識地繞過了他……彷彿他身上有某種特殊的力量,能夠讓他在哪怕再混亂的戰鬥中,都可以保持一片“安全區”。
而在任務結束,返回主神空間後,伊耆的神秘並未因此減少。他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自己的房間裡……儘管複製體鄭吒並不常進入伊耆的房間,但通過偶爾開門的縫隙,他還是窺見了房間內的一些情況。令他頗爲驚訝的是,伊耆將用來居住的空間巧妙地改造成了一片農田般的區域,裡面種植着豐富多樣的農作物。
這些蔬菜和水果正是伊耆日常飲食的主要來源,均是他親手種植的成果……他經常性會將這些農作物分給三人,但除了複製體楚軒來者不拒之外,湯姆只是偶爾接受對方的好意,而複製體鄭吒則是一向是對此敬謝不敏。
——今天是黃瓜,也不知道這神神秘秘的傢伙爲什麼這麼喜歡種菜,明明只要花費一些獎勵點,主神空間什麼都能兌換的到……
看着還沾染着泥土,幾乎要頂到自己臉上的黃瓜,複製體鄭吒的眼角微微抽動,但心中澎湃着的某種衝動卻讓他這一次終究沒有拒絕,選擇將對方的好意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在接過黃瓜的瞬間,黑炎隨即燃起,轉眼之間便將表皮盡數灼燒,沒有傷到內部一絲一毫……而望着青翠欲滴的果肉,複製體鄭吒又瞟了伊耆手中的同款黃瓜一眼,咬了一口下去。
——嗯,味道還不錯,確實比主神空間兌換的那些食物要好吃些,而且色彩更是鮮豔,也難怪楚軒他每次都會接受了……
感受着口中清脆的口感,還沒待複製體鄭吒說些什麼,就聽得身旁的伊耆悠然道:“敢於面對自己的內心,是進步的一種表現。”
“……什麼?”
面對着伊耆沒頭沒尾冒出的這麼一句話,複製體鄭吒猛然轉頭,但對方的目光根本沒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眺望天際,就像是在注視着世界之外的某些東西:“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關於你的正體已經覺醒心靈之光,正式踏入了第四階中級,甚至距離你目前的境界也只有一步之遙。”
沒有否認伊耆的說辭,也沒有驚訝於對方如何知曉了這件事,因爲事實就如同對方所說……自數天之前,惡魔隊的最強者就感應到了一種所謂的“宿命”在自己的身上出現,也知曉那最終一戰之日,已然不遠。
“那又如何?他終究一輩子只會屈居我之下。”
用着冰冷的語氣,複製體鄭吒一口就咬斷了手中的半截黃瓜:“我現在的基因鎖層次仍然比他高上一級,生化危機二時他敗在了我的手中,而下一次相應的結局,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你相信引力嗎?”
“……引力?”伊耆突然之間有些沒頭沒尾的發問,讓複製體鄭吒愣了一愣,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自己突破至第四階高級之後,心靈之光戾炎的變化:“你是指……”
伊耆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掌。 而下一個瞬間,坐在他身邊的複製體鄭吒就感覺到一股強橫無比,彷彿真正星體般的龐大引力源在伊耆的手中生成。就彷彿在對方的手中有一個吸入一切的漏口,正在無止境的拉扯着周遭的一切,不僅是空氣,灰塵,甚至連天邊的太陽投下的光芒都無法逃離,似乎要將所有東西都吸入,壓縮,化作最爲基礎的原點……
“啪!”
正當複製體鄭吒睜大雙眼,恨不得將自己的入微之力運用到極致,用全部的一切看清伊耆手中的造物時,隨着空氣中傳來一聲爆響,這扭曲了空間的引力源忽然如泡沫般消失不見……接踵而至的,則是湯姆自心靈鎖鏈中傳來的擔憂喊聲。
“隊長,你沒事吧!”
“我……”
正當複製體鄭吒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發生時,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渾身更是汗流浹背,彷彿剛和敵人來了一場死鬥般。
“物質坍縮而形成的微型黑洞,雖然只是一個徒有其表的東西,但想必對你有些啓發。”
在複製體鄭吒震驚的目光之中,伊耆只是拍拍雙手,就好像剛纔那足以震碎複製體鄭吒三觀的景象,只是他夢中的幻覺:“星辰與星辰之間存在着的聯繫,便是被稱作‘引力’的事物;而每一個獨一無二的人類,同樣也是閃耀在宇宙中的星辰。”
“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亦是一種引力……甚至有時候,這種引力比星辰之間的引力更爲沉重,更爲有力。”
雖然很像所謂的電波系發言,但伊耆仍然繼續說了下去:“有些人,是太陽,發出的光芒會自發的吸引宇宙中的羣星,將他們籠罩在自己的光輝之中,令其圍繞着自己一同旋轉。”
“你是在說我的本體?”雖然話語有些沒頭沒尾,但這一次,複製體鄭吒瞬間便領悟到了伊耆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是太陽,帶領着自己的隊員前進……”
伊耆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望向了山谷的入口。
——而在那裡的,是惡魔隊尋找佛像歸來的其餘成員們。
最先如微風般吹拂而過的,是一名身穿旗袍的“少女”,她剛一進入山谷便湊到了羅甘道的身邊,對他噓寒問暖……不過雖然她就站在那裡,身上卻有種飄渺無形的虛無感,如流風般無形無相。
來自於北炎洲隊的“風神”,至於真名早已被她進入主神空間的那一刻起拋棄。兌換則是“風神腿”和“先天無相指劍”兩門武功,更是在之前兌換了《真人快打》世界的風神護符,成爲了風元素的化身。
名爲封落的青年外貌與之前相比仍然沒有太大變化,但他的身體外卻不斷地流露出由無數“0”與“1”組成的數據能量,由其組成的情報光流甚至顯現爲一條數碼龍影,如替身般懸浮在他的身後。
而封落的手中,則捧着一本封面雕刻着精美的鏤空面具,宛如藝術品的“白之書”,這本出自《尼爾人工生命》的魔法道具記述着基於天使語言的情報魔法,本身亦是能源源不斷釋放能量的魔素爐心。
在這件道具的幫助下,封落不再只能以數據化的MP釋放各種學習來的技能,而是得以自如的將實體的物質能量和虛擬的情報數據互相轉化,彌補了自己的最大弱點。
行於隊伍最末尾的,則是複製體楚軒和他的造人張小雪。
這個少女神情漠然,外貌竟與剎那……或者說生化危機二時楚軒變化的女性形態頗爲相似。數把外觀頗爲科技化的機械飛劍在她身後懸浮,這是複製體楚軒的造物,以機械電子科技模擬修真器具,其以她兌換的出自《封神記》世界的“候鳥心核”所釋放的極子能量驅動。
“怎麼了?”
感應到複製體鄭吒的目光,相較之前沒有太大變化……或者說一直都是差不多打扮的複製體楚軒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用自己那毫無感情的雙眼望向了對方:“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沒什麼……”
隨意地回答了複製體楚軒一句後,複製體鄭吒目光復雜地回望伊耆:“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事情嗎?和我的本體一樣,我的身邊也有……”
“——有些人,則是黑洞。雖然本身並不發光,但卻依然能夠吸引外界的星辰,令其沉溺於自己的引力場當中。”
伊耆點點頭道:“人與人之間,總是會發生一些故事,而你所經歷的一切,就是獨屬於你們的故事。”
“待到此間事畢,我帶你去見個人吧。”
“……爲什麼?”
在這一瞬間,複製體鄭吒的目光更顯複雜:“一直以來,你都是一個無所作爲的旁觀者,但你剛纔的行爲……”
說到一半,複製體鄭吒自己卻也不知道自己要問些什麼……你是誰?你有什麼目的?爲何要爲我指引前路?這些問題都不適合在此刻問出,因爲如果對方想要回答,恐怕早就在許久之前說出口了。
“我無法改變因果,也無法主動更改故事的結局。但那‘命定’中的相遇,即便在不屬於原本世界的新紀元,又或者是被切割而下的故事之中,也終將發生。”
就像是知道複製體鄭吒想要問什麼,伊耆淡淡的笑了笑,而他的目光中,似有星辰閃動。
“畢竟無論是我將要帶你去見的人,還是另一個‘我……”
“都是,所謂的‘外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