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帝用眼根殺了巫昀纖的教引長老,剛要放出手段滅了巫昀纖,她身後出現了巨大的,每一根毛髮都清清楚楚的黃皮子。
黃皮子的眼神中帶着柔情、眷戀、不捨、還有疼惜和寵愛……它正溫柔地注視着妖帝,而其他的妖族大能和荒古巫家的族人們,全部在它們的腳下。
隱身的上官在暗處緊張地盯着妖帝的金色的眼睛,心臟快從心腔子中跳出來了,現在外面的援軍進不來,小巫要跟巫家同進退,妖帝實力太過於逆天,只能賭一下虛無縹緲的情懷了。
但是這一切都太過於兇險,雖然是唯一的可行之路,問題是,妖帝這時候跟這隻黃皮子是否相識,情意有幾分,自己勾勒的相貌有沒有八分像,這些全是雷。
一旦爆炸,在場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的雷。
不過,就算沒有這個雷,所有人的命運也基本就是陪葬了,只不過上官自己是走是留的問題。
妖帝一動不動。
“機會!!快殺!!”巫昀熙何等精明,登時就看出,眼前的妖帝正處在發愣的狀態。
巫家少主一聲令下,幾大長老率先反應過來,紛紛祭出至寶瞬移到妖帝身邊,向着它迅猛砸去。
妖族大能們也衝了過來,守護帝尊,雙方又一次打成一片。
但在這個過程中,荒古巫家絕望地發現,妖帝的修爲已經深不可測到了這種地步:就算它不動,你所認爲的至寶,砸它身上,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裡,毫無反應。
妖帝一動不動,但是眯起金色狹長的美麗眼眸,似乎是在辨認着什麼。
巫昀纖還在催動離霜神剪,雖然剪的速度越來越慢,但是妖帝的全身妖光忽然暗沉了下來,彷彿連那妖光也隨着主人進入了沉思狀態,所以一時之間天上的劍網竟失去了補充。
妖帝金色的睫毛在睜眼閉眼之間,潸然落下兩滴金色的眼淚,如黃泉旁凝滿了宿世憂傷的彼岸花一般,悽絕之色,難描難畫,濃的化不開的哀愁,就這樣四散開來。
上官流霆的心如同半塊石頭落了地,看來,是管用的。至於管什麼用,只能接下來再看了。
妖帝望着眼前的幻象,眼神中越發悽迷難捨,一段塵封幾萬年的往事,浮上了它的心頭。
那時候,
它還只是一隻懵懂頑皮的小狐狸,打從有記憶開始,就沒有父母的任何消息,而彼時人族還沒有興起,宇宙天地的法則以妖獸爲主,強者爲王,肆意凌虐。
它從小跟着一位妖族大能一家一起長大,這位妖族大能的原身是一隻黃鼠狼。
別誤會,妖族大能可沒有什麼心思收養一隻沒什麼用處的金色皮毛的小狐狸,準確地說,它是被妖族大能的兒子撿到的。
那是一隻非常溫柔的,比自己大個四五歲的黃皮子,在某次出外遊玩中,發現了在草叢中沒有爹孃,瑟瑟發抖,快餓死了的自己。
這就是最初的緣分,一隻弱小的狐狸和一隻善良的小黃皮子的故事。
在這世間世外,總有些緣分不是在強悍之後纔有風雲際會的,相識於微時的情分,在漫長的歲月中,纔會無盡地消磨情意。
那種消磨,有時候本身是種業力,是來自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業力,也是來自天南地北雙飛客的業力。
妖帝的金色瞳孔裡出現了一個世界。
那世界中,樹木高聳整齊,一片鬱鬱蔥蔥,雖然沒有別的景觀,但在薄霧開河的環繞下,煙霧濛濛,仙氣十足,不能說美輪美奐,卻也是景色怡然。
微風徐來那種自然高氧的味道深吸一口,清新舒爽。“哥,你說我以後會變成大妖獸嗎?很大很大的那種?”
“當然會,爹爹都說你靈力天賦之強,平生未見,爹爹可是妖族強者。”
“那我要是以後變成了大妖獸,哥要什麼,我就給哥什麼!”
“哈哈哈!這句話應該我對你來說。”
………………
那些對話,藏在輪迴之中,幾度霜雪再未得見,那是妖帝心底最深處、最隱秘、最不爲人知的秘密。
轉眼之間,天道突變,妖族總收偉力於自身,並不反哺於天地,幾乎遭受了毀滅似的的打擊,大批人族殺妖煉妖強盛自身,卻不遭受懲罰和制止。
轉過身妖帝倒吸一口涼氣,金色的眼眸中只剩下幾顆歪歪扭扭的小樹,在塵土飛揚中搖搖晃晃,在一片坑坑窪窪中冥符到處飛舞,陰風不散。
幼小無助的她站在山頂,對着不同的方向喊一聲,得到的回聲都是不一樣的,正面的回聲清遠悠長,背面的迴音卻是空曠短暫,還伴隨着鬼哭狼嚎。
那時候,猶如自己身處陰陽兩界的中心點,向任何一面伸出腳,邁出去,都會意味着不同的選擇,而每一個選擇都通向深淵。
這時候突然在外圍出現了一羣人,他們站在那裡同時念起經來,巨大的唸經聲在耳旁響起,震耳欲聾,而隨着這種聲音,一大羣骷髏像打了雞血一樣,鋪天蓋地地向弱小的一部分妖族襲來。
骷髏們帶着一身戾氣全部都爭先恐後地衝了過來,放眼望去,前方黑壓壓的看不到邊際,如奔流的洪水一般洶涌。
面對着眼前的一切,小狐狸傻傻地站在那裡,恐懼到了極點,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它覺得自己要死了,還沒有好好活過,就直接要邁向死亡。
就在這時,一聲響徹八方的喊叫衝破雲霄,蓋過了唸經聲,蓋過了鳥叫獸鳴,蓋過了這世界上的所有聲音,這聲喊叫如一張爆破符,炸碎了那些骷髏,炸沒了那一衆自稱神佛的唸經人。
一隻滿身森然麟甲已成玉化的巨大黃皮子,威風凜凜地站在那裡——那是哥哥的父親,依然煞氣沖天,令妖敬仰。
而那些人被炸飛的時候, 小狐狸驚恐地發現,他們似乎沒有器官,沒有耳朵,只有幾個洞,眼珠子冒在外邊,鼻子是兩個洞,張開的嘴,牙和牙牀子都在外邊,整個一怪物,讓本來就哆哆嗦嗦的它更加害怕到劇烈顫抖。
“小狐快走!爹爹只允許我過來見你一次,就要我跟隨全家去另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如果我不答應,爹爹就不來救你。”
小小的淺棕色的黃皮子滿眼悲傷。
“小狐……我不能再照料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等我長大了,我一定回來看你!”
說罷就被麟甲森然的黃皮子一個回掌,收了回去,最後小狐狸竟是連背影都無從窺見。
“哥哥……不要丟下我……”
上官在緊緊盯着妖帝的眼睛,努力用神識接近探測,但是隻能在其邊緣徘徊,近不了妖帝的腦海深處。
所以他並不知道妖帝在幻境中看到了什麼,自然也不知道,其實自己營造的這個幻境,是有着巨大漏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