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雕得不錯，飛天壁畫吧？”馬老爺子戴着老花鏡，斜斜的瞥了一眼，一眼就認了出來。
“是。”周離低頭說道，有點不好意思，“我從學校回來在家沒待兩天，就往清疆那邊旅遊去了，昨天晚上才趕回來，所以放了寒假這麼久到現在纔來看您。”
“我聽你女朋友說了。”
“額嘿嘿……”
很少有長輩當着他的面說你女朋友如何如何，周離這是第一次談戀愛，缺乏經驗，莫名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姜姨都是叫小楠的，聽起來多少自然一點。
餘光偷瞥一眼楠哥——
楠哥倒是面色如常，依舊盯着他手中的彈弓，微微張着嘴，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周離覺得是她臉皮比較厚的緣故。
這時馬老爺子繼續說道：“趁年輕就該到處去走走，我早些年也想去瞻仰瞻仰敦煌壁畫來着，最先前忙着找錢，好不容易有點錢了又講究個什麼……父母在不遠游，狗屁！等我家那兩個老的走了，我都走不動了！”
“那時候交通沒這麼方便。”周離窘迫道。
“現在方便了，你們就該多出去走走。”馬老爺子餘光一瞥，“最好帶上女朋友一起，遊山玩水，多好。”
“emmm……”
於是他們又就敦煌壁畫進行了一番討論。
有趣的是馬老爺子從未去過敦煌，但對敦煌的壁畫竟然還頗有研究，不少知名的壁畫和雕像他都說得出來，對於這些不同朝代不同工匠的作品更是有獨到見解。隨後周離才聽他說，他家裡有好幾本關於敦煌壁畫的書和圖集，以前還有光盤，然後又聽身邊圍着的馬老爺子的後輩說起他以前在家裡放光盤、一幀一幀暫停下來仔細看的情景，說得很有趣。
有個小姑娘引用了她外婆的原話——
“馬上就要鑽進去了。”
馬老爺子搖頭笑笑，維護自己面子：“你外婆還不是關心我，怕我眼睛受不了。”
不知不覺天色漸漸晚了。
周離在這吃了晚飯纔回的家。
本來他不想的，盛情實在難卻，幸好有楠哥作陪。
晚上七點半。
老周依然趴在陽臺護欄上，舉着望遠鏡看江對面的人釣魚，看得入神，當察覺到周離回來了的時候，周離已經在他背後了。
老周神情一變再變。
他是既想維護自己威嚴的一家之主形象，又實在有東西想和人分享，不吐不快，正好被周離發現了，他便放下望遠鏡，抿抿嘴做出平靜從容的表情，對周離說起自己下午發現的趣事：“有個釣魚的，被警察逮走了。”
“爲什麼？”
“肯定是沒遵守休閒釣的規則。”
“休閒釣什麼規則？”
“一人一杆一鉤。”
“你倒清楚。”
“……”老周沉默了下，“前兩天新聞裡說的。”
“這樣啊。”周離淡淡的點頭，又不解道，“你爲什麼不買一套釣具自己去釣呢？”
“我……我纔不想去釣。”
“是嗎？”
“我也不會釣。”
“我都釣過。”
“嗯？什麼時候？在哪釣的？釣到了嗎？”
“？”
“咳咳，少去河邊玩，小心掉進河裡，你又不會游泳。”老周說完，怕出bug，又補充問了句，“你不會游泳的對吧？”
“釣到一條。”
“哦哦，還是可以。”
“很簡單的。”
“我哪有那麼多閒心思閒工夫啊，而且我又不是你這種小孩子，早就過了貪玩的年紀了。”
“河對面，都是些老頭。”
“……”
老周擺擺手丟掉望遠鏡，在沙發上坐下來，拿起遙控器作勢要看電視。
“我回房了。”
周離走進了臥室，反手把門關上。
老周很自然的放下了遙控器，伸手去拿望遠鏡。
“咔！”
門又打開了。
周離探出半個頭：“對了姜姨去哪了？”
老週一邊輕輕拍打起沙發上的灰塵一邊回答：“和隔壁李阿姨跳廣場舞去了。”
“哦。”
咔的一聲，門又關上了。
門後的周離卻並未離開，而是駐足了片刻，傾聽門外傳來的由客廳蔓延至陽臺的腳步聲。
躺在牀上的槐序對他點評道：“老周和姜姨要知道你這麼壞，得被你氣死。”
周離沒有出聲，只走回牀邊坐下。
槐序在上鋪翻了個身，讓牀嘎吱作響，手扒着牀沿從上面探出頭來：“今年我不陪你過年了，我去小鄭那裡過。”
“嗯？爲什麼？”
“在你這沒有肉吃，小鄭那有。”
“哦……”
“嘿嘿……”槐序見他表情，頓時就咧嘴笑了，“是不是很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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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周離倒是回答得老實。
都好久沒和槐序分開過了，況且楠哥是不會在城裡過年的，今年祝雙也去錦官了，槐序再一走，就真的很冷清了。
不過話一說回來，以前也是沒有楠哥沒有槐序的，祝雙隔年上一次錦官，不都是這樣麼？
現在居然有些不習慣了……
周離想想覺得有趣。
而老妖怪的表情越發得意：“你要是誠心誠意的向大魔王祈禱，大魔王可以考慮不走。”
“你去吧。”
“嘁！”
“你什麼時候走？”
“明天。”老妖怪的少女頭縮了回去，“我都跟小鄭說好了，她說給我煮羊肉吃，還有雞鴨魚、香腸臘肉什麼的。到時候你有什麼想吃的就給我說，我給你送來。”
“知道了。”
“我白天吃完，晚上回來陪你睡。”
“……”
外面客廳也傳來了說話聲，經過隔音後聽起來很模糊，是姜姨回來了。
周離開門走出去時，老周已經不在陽臺了，而是站在姜姨身後幫她按摩，姜姨則舉着手機，從談話間不難聽出，祝雙這個媽媽的小可愛又在給媽媽打電話了，講的是今天去歡樂谷的經歷。
周離瞄了一眼——
老周這個手法竟不比自己差！！
他又多瞄了幾眼，發現老周的技巧和自己大有不同，這意味着……有很大的互相借鑑、取長補短的價值。
於是周離越過姜姨坐的椅子，無視了表情變得僵硬的老周，徑直來到後面沙發上坐下，開始認真觀察起老周的手法來——他發誓他抱的是嚴謹的學習態度，絕無看老周笑話的意思。
然而老周的動作還是越來越僵硬，並終於忍不住，轉頭來看向他，關心道：“你幹什麼？”
“看電視。”
“你不在房間裡玩手機玩電腦？”
“別理我，請繼續。”
“……”
“喵~~”
糰子跳到了周離腿上。
與此同時，姜姨反手拍了拍老周的手，老周頓時會意，連忙繼續按起來。
半分鐘後他又回頭一看，發現周離竟然將手放在糰子身上，也學着他的手法一下一下按着，彷彿是在調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