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過以後,倪春蘭又再度將那個問題問了出來。爲什麼不向大衆透露實情?
面對她的刨根問題,羅元浩很無奈,他想了很長時間,向對方說明情況並無大礙,就組織了一下措辭將真實情況緩緩說來:
“是多重原因,一來是本身節目不允許太出格的,雖然有老闆頂着,但咱們這個國情,你也懂的。我記得張偉當時說過,全世界主要新聞媒體都在直播911事件,而我們國家是不播的。這其中有政治原因,國情原因。”
“你看,全國都在宣傳構建和諧、美好的世界。我們搞這些出格的東西,擺明了是唱反調嘛。”
“張偉也說過,我們國家在最艱難困苦的時候,由不到5%的精英做出了艱苦卓絕的努力,換取了今天不到20%的人民徹底無神論,我們不能輕而易舉地讓這個這些努力的心血一朝回到解放前。”
“迷信是一個可怕的東西。”
“第二個,我們還存在着很多自身的也未知的東西,我們不能輕易把一些事情做結論,因爲我們無法確定一些事情,所以,當出現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們還擔待不起的時候,就不能完全播放出來。”
“第三個,網絡上有很多噴子,糞青,可能在生活中遭受着很大的白眼、壓力,或者一些很不冷靜的人,迷信的人,我們不排除我們的直播當中也可能混進來。我的話可能講得很不好聽,但實情就是這樣。”
“人是羣居動物,所以八卦,所以容易人云亦云,甚至會形成謠言。自帶思考的大腦的人畢竟是少數。張偉說,他們能把本來很淡定的人搞得不淡定。”
羅元浩就把自己所思考到的,和張偉說的那些,用語言加工了一下,變得不那麼刺耳。其實他還有些平時想到的,今天卻突然想不起來了,因此沒有說出來,他說道搞得人不淡定這句的時候,就卡殼了,說不下去了。
倪春蘭越聽越吃驚,作爲一個傳媒大學畢業的人,自然有一種責任感!使命感!榮譽感!
只不過生活所迫,各種“感”都被漸漸拋到腦後了。讓她沒想到的是,面前這個看上去最多剛上大學的學生,居然有這麼高的覺悟,讓她一個已經受過高等教育,思想政治滿分,並且一向自視甚高的人不禁汗顏!
一時間,她竟不知該說什麼好。於是就說:“好……好吃驚。於是,你們就主動過濾了一部分更加血腥,更加可怕的內容?尤其是那些把美好的事情打碎了的內容?”
“呃……呵呵,是的。”
“那,那你們是出於怎麼樣的心態來做這個直播的呢?”
羅元浩看對方的眼神充滿了認真和敬佩,也不禁有些自豪:“我們一開始並不認識,是通過牛二叔介紹認識的,那時候我記得他在給牛二叔的侄子指導畢業論文,他們是親戚。他聽說我以後,就很感興趣。”
“所以一開始是由於興趣走到一起的,其實,我什麼都不懂,我傻傻的……要不是張偉,我感覺我自己的智商還很低,或者說還不具備真正的自我思考能力!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長了以後,我感覺我脫離了低級趣味,已經比同齡人多了一點智慧。好吧,我是不是有些膨脹了?張偉給我的感覺總是像個逗比,不太靠譜,但又很靠得住的感覺。”
倪春蘭掩嘴一笑:“你所說的,不覺得自相矛盾了麼?”
“就是那麼一種怪怪的感覺吧。”
“我發現,我忽然有點崇拜你們,你們真的是不爲金錢,不爲名利,不爲……總之只是爲了理想而已。”
“呵呵,你說得太高大上了吧?呵呵呵……”羅元浩笑得臉都紅了。
“我現在能夠很明確地感受到你們的深刻用意,雖然你的言辭表達能力可能還力有不逮,但我已經明白了你們已經做出了哪些擔當。”
“擔當是有一些的,不過你真的有些誇張了。”
倪春蘭忽然嚴肅地說:“沉默的、隱忍的、艱難的、危險的……在大家嘻嘻哈哈,把你們的直播當熱鬧看的時候,你們卻是真的在用生命做直播,而且未必是一片倒的讚美。你們卻能保持住自己的初心,不論他人如何詆譭,你們依舊在爲了這些人的安危而付出努力!”
羅元浩一臉懵逼:“啊?有麼?有你說的這麼厲害嗎?哈哈哈……”
“做一個真正除魔衛道的人,你們是在紅塵中修行的道士,是真正的出塵高人。你們的付出,讓普通人連危機感都沒有誕生,你們的行爲……”
說着說着,倪春蘭忽然想起一個典故,就脫口而出,
“春秋戰國時期,扁鵲認爲三兄弟當中,大哥醫術最好,二哥稍差,自己最差。魏王認爲扁鵲已經這樣厲害了,爲何排行末尾?扁鵲就說大哥醫術最好,能在病人發病前就治好。病人不瞭解情況,認爲自己身體一向強壯沒毛病。這樣病人就會以爲扁鵲大哥的醫術不高明。同樣的,觀衆也只會覺得你們的直播不刺激,因爲‘病’還沒爆發嘛。”
倪春蘭看羅元浩的確是認真在聽自己說話,又接上:
“我覺得你們可能是想做大哥。但我們腳下這塊大地的病情已經是發病初期,所以你們目前的所作所爲,是在學扁鵲的二哥,在發病初期,把病治好了。我看你們直播的時候,已經發現很多觀衆慧眼識珠,看出你們是真有實力的!”
“我很害怕,終有一天你們要當扁鵲。不知道等到病情嚴重的時候,你們能不能治……我是不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羅元浩有些驚異,臉色微微泛白,他自己都沒有想得這麼多,他不禁暗自思忖,張偉那傢伙看上去傻不拉幾的,不知道有沒有思考到這一層?
誠然如倪春蘭所說,他們每一次打殭屍,幾乎都是沒有形成災難。但這個東西對於人的傷害正在逐漸遞增。
從最開始的水鬼俯身造成的危害,只是比惡作劇嚴重,到灰仙自衛反擊,斃命了一位警察,到大城市剿滅動作,到澳洲那樣地廣人稀的地方差點出人命,接着到這邊四條發生在身邊的命案,還有那幾十個殭屍,顯然也是由鮮活的生命轉變過來……
羅元浩想得額頭冒汗,的確,事情正在向着越來越嚴重的方向發展!
倪春蘭見羅元浩陷入了深思,不禁說道:“我發現,在和你用心溝通之後,我對你們的瞭解實在太少了。我覺得我之前堆砌文字,全部得刪掉重來,可憐我的鍵盤……”倪春蘭點點頭,然後她走向了自己的房門。
他們邊走邊聊,已經到了。她和羅元浩揮手告別。
倪春蘭打開門以後,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然後把剛纔一路悄悄拍攝的問答內容複製到電腦裡面。
她對着視頻又看了一遍,露出了迷妹般的神情。
好一會兒,她新建了文章標題:什麼歲月靜好,只不過有人替你負重前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