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深夜,宋嵐被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早上的一系列勞累讓他踏踏實實地睡到了現在,他恍惚了片刻,看見了已經穿好了睡衣,背對着他坐在窗邊的陸湘。
爲了支持他第一天運動,陸湘特地空出了一整天的時間。
從對話不難聽出,這通電話多半和工作有關,才聽了幾句,陸湘就起牀整理起了頭髮,隨後將制服鋪在牀上。
“要出勤了?”
宋嵐問了一句。
“西區有一家公司報案說遭到了襲擊,聽描述可能和安格雷-薩弗隆有關,我得去一趟。”
“你等一下,我也去。”
聞言,宋嵐以一記瀟灑的鯉魚打挺的姿勢起身,緊接着就痛苦地捂着腰縮回了被子,這一系列行動就發生在數秒之間,陸湘套上衣的動作都僵住了,眼神中滿是關切,“你能行嗎?”
“當然能行,區區運動後遺症!”
宋嵐咬牙說道。
不過在吸取了教訓之後,他這次的動作慢了許多,在速度無限趨近於老年之後,腰痠背痛腿抽筋的感覺纔好轉了許多。
他就是這麼憑藉着一己之力,導致陸湘出勤的速度比以往慢了十分鐘,而且兩人坐在懸浮車上的時候,陸湘還不得不主動承擔起了幫宋嵐按摩的服務。
不過她對此沒有怨言。
畢竟她之前也有不好的地方,從人道主義考慮,讓一個剛剛長跑至精疲力盡的人在休息了半個多小時之後又緊接着對他造成了二次傷害,的確有那麼一些不近人情。
但陸湘必須澄清,這裡面絕對沒有強迫的成分。
片刻後,懸浮車在深夜的西區緩緩降落,一個黯淡的牌子出現在了兩人的視線裡。
《美夢製造》
一個夢幻而又具有詩意的名字。
和鬧市區的摩天大樓相比,這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個中小型公司。
入夜後纔是西區最熱鬧的時刻,大街上充斥着酒鬼、小混混和違禁藥品販子,下車後陸湘直奔公司內部而去,還沒有下班的迎賓小姐迎接了他們,見來的人是陸湘,迎賓小姐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了。
對於目前十七區治安環境最差的西區而言,他們最不希望見到的人就是陸湘。
而接下來的情況徹底超出了陸湘的預料。
迎賓小姐非常確信地對她說,沒有任何人報警,公司今天一切如常,也沒有任何人襲擊過這裡,她的行爲則一直與她的身份相違背,非但不歡迎兩人的到來,還不停催促着兩人離開。
“把這裡的負責人叫來。”
陸湘自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打發了,她用眼神嚇退了想要用身體擋住電梯的迎賓小姐。
報案環節非常特殊。
報案者跳過了執法者全市熱線,直接撥通了她的電話,通話時陸湘還能隱約聽見電話另一端傳來的槍聲。
她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撥電話的,是執法者部門的線人。
實際上線人計劃是上一任主管在任期間的產物,他們在十七區部下了許多長期聯繫的線人,不過目的並不是懲治罪犯,而是秘密檢舉反對福斯特家族和柴可集團的反動分子,因十七區特殊的地理位置,遭到檢舉的對象往往會被扣上反抗軍的帽子而遭到處決。
陸湘接受主管一職後保留了這個計劃,一些有志之士主動加入了他們,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非法公司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想要扳倒他們絕非易事。
爲了保證線人的安全,陸湘給他們提供了自己的私人聯繫方式。
就在剛纔,其中一個線人目擊到了疑似安格雷-薩弗隆的人,他筆直地走進了這個名爲《美夢製造》的公司。
幾分鐘後,一個留着粉紅色爆炸頭,穿着緊身皮質服飾,打扮得異常誇張的瘦高男性出現在了兩人眼前。
“我就是這裡的負責人格萊西,但恕我直言,這裡沒有任何報案,如果你們想要強行闖入,請你們出示搜查許可證。”
瘦高男人嘴裡振振有詞。
他們早就對這種意料之外的情況有所準備,即使執法者部門,也必須出示相關證件,而現在早就過了正常的上班時間,按照流程走上一遍,也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之後了。
想到這裡,男人還反問了一句,“我相信陸主管應該不會做出違法搜查的行爲吧?”
陸湘挑了挑眉,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三星救助者的銀徽勳章,“我懷疑你們這裡和救助者部門正在調查的案件有關,請你立刻準備好公司相關的業務和人員清單。”
成爲救助者也是有好處的。
至少在遇到這些斯文敗類時說話要硬氣得多。
瘦高男人攥緊了拳頭,咬了咬牙,最終也只能讓開了一條道路。
隨着格萊西的講述,作爲吃瓜羣衆的宋嵐逐漸瞭解到了《美夢製造》的真正含義,用他自己通俗易懂一些的話來理解,這個地方就相當於異世界養老院。
之所以要加上異世界的前綴,是因爲這裡的養老方式又一次刷新了他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
公司會免費接受城市裡的那些無家可歸的老年人,給他們提供一個“安逸舒適”的屋子,以及一臺精密的設備。
隔着走廊的玻璃,宋嵐能清晰地看見這些老年人的狀態。
他們姿勢相同地坐在一張類似於手術檯的椅子上,頭上戴着酷似摩托車頭盔似的儀器,頭盔露出了他們的嘴巴,從他們嘴巴的弧度似乎能看出他們正處於開心幸福的狀態。
按照格萊西的說法,這些儀器會提取他們的情緒,將它們以氣體的方式儲存進一支類似於試管的容器裡。
對於那些工作壓力極大的公司人們來說,只需要在閒暇時吸上一口,就能讓幸福快樂的情緒感染他們,緩解他們累積了一整天的壓力和疲勞。
這種氣體在許多義體醫院也被當作抗壓藥物來使用。
“這是一筆雙贏買賣。”
似乎是因爲害怕陸湘,格萊西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強調一遍,“我們收留了他們,讓他們免於遭受幫派分子的欺壓,而且還我們還會幫助他們在生命的最後階段裡發揮餘熱,讓他們能夠幫助到更多人!”
只是,他越是強調生意的合法性,宋嵐就越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
當格萊西將他們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並離開後,宋嵐才終於想到了這種古怪的感覺來源於何處。
這副奇異的景象讓他想起了養牛場。
養牛人總是說他們會用巧克力和音樂讓牛每天都生活在快樂之中。
“這生意真合法麼?”
待格萊西爲了調出工作人員名單而離開辦公室,宋嵐懷着學習2166年法律的精神向陸湘問道。
“沒有禁止。”
陸湘思索片刻後,開口說道,“沒有禁止的產業,理論上來說都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