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山,地處天龍城西北角的最深處,位置極爲偏僻,這裡是天龍皇室的禁地,外圍有重兵把守,莫說是有外人進入,即便是飛過一隻鳥獸,也得將其打下來仔細檢查一番才行。
少陽山中有一處別院,別院里居住着一老一少父子二人。此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天龍城裡熱鬧非凡,而在這孤零零的別院裡,父子二人卻是隻能圍着一張石桌相對而坐,桌上擺着兩個酒壺,這裡雖然聽不到外界的喧囂,卻能看見天空中頻頻綻放的絢爛煙花,讓人心生悸動。
老者兩鬢斑白,頭髮散亂的披在腦後,臉上佈滿了皺紋,顯得十分蒼老,額頭上隱約能看見一條印記,暗淡無光。身穿一件粗布長袍,體型倒是十分高大,只是已經有些佝僂了。
坐在他對面的少年,身材消瘦而修長,身穿一件黑色長衫,雙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遠處的天空,盯着那絢爛綻放的煙花,若有所思。
老者突然抓起桌上的酒壺,灌了滿滿一口,問道:“天涯,羨慕嗎?”
少年嘴角揚起一抹輕笑,說道:“怎麼不羨慕,天之驕子,萬民敬仰,人中之龍,帝國之主,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眼紅的呢?”
少年轉頭看着一旁的老者,吐出一口悶在胸中的濁氣:“父親,孩兒不甘心。”
老者點了點頭:“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啊,可是父皇之命,這天下百姓之心卻讓我不得不低頭,說起來,都是怪我啊,如果不是我當年念在手足之情留下後患,這帝國的一切早就是我們父子二人的,龍遙啊,你好高的手段!”
少年飲了一口酒:“當年留下不殺,是父親宅心仁厚,至於後來的事情,本就是有心算無心,誰能想到他動了那麼大的心思,布了那麼大的一盤棋,等父親發覺,早已經晚了。”
老者又灌了一口酒:“是啊,等我發現,早已經晚了,天涯,耍一套天龍拳給爲父看看。”
年青人面上閃過一絲疑惑,不過轉瞬即逝,然後放下酒壺,站起身向前方邁出了幾大步,躬身立馬,手起腳落,一套天龍拳便是認認真真的演練了起來,一招一式,虎虎生威,袖袍甩動時能聽到獵獵風響,每一拳揮出都彷彿帶着一股凝成實質的拳意。
剛剛欲收架勢,又聽老者喊道:“再耍一套青煞掌給爲父看。”
少年微微點頭,身形轉換間巧妙的變招,化拳爲掌,這套掌法的聲勢更爲凌厲,少年的掌心似乎涌動着某種能量,能將周圍的空氣都凝聚在一起,手掌一收一放之間,竟能聽到不遠處有空氣相撞時沉悶炸響的聲音。
“不要停,二十四式天龍戟法。”少年的最後一招剛剛甩出,老者便是再度催促起來。
只聽空氣中劃過一聲呼嘯,少年手掌揮出,又猛的收回,一股吸力陡然生出,便將立在一旁的一杆金色長戟吸入掌中,隨即揮舞起來,輾轉騰挪,飛縱跳躍,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最後一戟揮出,院中的一塊巨石轟然碎裂,戟身穩穩的紮在地上,顫也沒顫一下。
“好!我兒英姿遠勝爲父當年,尤其那套青煞掌,配着這你那與生俱來的神奇力量,威力不知增大了幾何,甚慰我心,甚慰我心啊!”老者撫掌笑道。
“要不是我兒始終未能覺醒出靈印,無法踏上修靈之途,以這般驕人天賦,笑傲天下又有何難!老夫早已不在乎什麼皇位,只是,我兒若能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外界那被傳的神乎其神的龍天鴻,連站在我兒面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那老夫就死而無憾了。”說至激動處,老者禁不住血氣上涌,面色潮紅,猛烈的咳嗽起來。
少年顧不得擡手擦汗,急忙跑到老者身側站定,手掌輕輕的拍着老者的後背,說道:“父親不必心急,覺醒之事玄之又玄,全在天意,奈何不得。這十多年來,孩兒承蒙父親教誨,強健體魄,修煉武學,雖不能修靈,卻也頗有些身手,在凡人之中,也稱得上是高手,孩兒知足了。”
老者將少年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盡收眼底,不由的一陣心痛:“說是這樣說,可爲父知道,你胸中的志向又豈是普通人可比?”
嘆了一口氣,老者拳頭猛的一握:“天涯,爲父送你出去,被幽禁在這少陽山中,你永遠不可能出頭,外面的大千世界雖然充滿危險,卻也更加精彩,更有着諸多奇人異事,傳奇際遇,爲父送你出去,到外面的世界去尋找屬於你的天地。”
少年心頭本能的就是一陣狂喜,他也是個翩翩少年,也有着一顆不安躁動的心,有着自己的宏偉志向,只是這一切的一切,他從來也沒跟任何人說起過,只是深深地埋在心底。
十八年了,他和父親一起被幽禁在這少陽山整整十八年,從沒有一天不想着離開這個斷絕人煙的鬼地方,雖然他甚至都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完成靈之覺醒,可他卻在父親的嚴格訓練下,將肉體的潛力發掘到了極致,無論是力量、速度、敏捷度還是柔韌性,都堪稱完美。從他那修長高挑的身體上找不到一絲贅肉,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隨即他便冷靜了下來,說道:“孩兒不走,孩兒願意在這裡陪着父親,照顧父親終老,而且孩兒知道,他們父子是絕不會放孩兒走的,要不是孩兒始終不能覺醒,形同廢物,可能早就已經被殺了,哪裡還活的過今日。”
老者眼中閃過一抹柔和與欣慰,然而卻也更是蒙上了一層決絕的神色,說道:“爲父只是被廢除了經脈,散盡了修爲,卻並非形同廢人,能夠自己照顧自己,這十八年來,我之所以閉口不提送你出去,是爲父不放心讓你到外面的世界經受歷練,人心險惡,而你卻是少年心性,敦厚純良,難免要吃虧受苦。
可如今你已經長大了,就應該出去闖蕩一番,好男兒志在四方,心存天地,又豈能老死在這少陽山中?放心,爲父有辦法送你出去,大不了就是把那塊無用的鐵牌子還給他便是了。”
少年的身體微微顫抖,身體裡的血液如同沸騰了一般:“父親,孩兒……孩兒真的可以出去了嗎?可那令牌,父親此舉是要用你的命換孩兒的命啊,孩兒怎能同意!”
老者面色堅定的搖了搖頭,認真的看着自己面前這俊俏少年堅毅明朗的臉龐:“天涯,難道你還看不開嗎?他們父子要想殺我,早就殺了,哪裡是一塊廢鐵就能阻攔,父皇當年廢掉了我的經脈,便已是保全了我的性命,至於這塊令牌,從父皇駕崩的那天,就已經形同廢鐵了,你跟着我受了這麼多年的罪,也該是還你自由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