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寶璋這樣說,莊志勇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噼裡啪啦的往下掉,他的雙腿開始顫抖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顫抖:“陳書記,我……我有些不太明白。”
陳寶璋淡淡的說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你可知道,你安排你的堂弟莊志明派人去刺殺李天逸副市長的事情已經敗露了。
還有更爲嚴重的事情,那就是關於扶貧資金提留款的問題,目前也已經全面爆發出來,我想要知道,莊志勇你弄那麼多錢幹嘛用啊,你可知道,被你們從上到下所截留的扶貧資金如果全部到了那些貧困戶的手中,可以對他們的生活狀態有多大的改變嗎?
但就是因爲你們這些貪官污吏,扶貧資金這麼好的事情,竟然被你們搞得一團糟糕,老百姓怨聲載道,嘲笑聲四起,難道你認爲,你們所做的這些事情老百姓真的不會向上反饋嗎?”
陳寶璋這句話一說完,莊志勇徹底癱軟在地上,身體猶如麪條一般柔軟而無力,他的身下,有一趟溼漉漉的液體順流而下,散發出一股腥臊的氣味。
看到這裡,陳寶璋充滿了不屑的搖搖頭,說道:“莊志勇,你當初讓莊志明派人去刺殺李天逸的時候,就應該會想到今天這個結果,你應該知道,刺殺一名副市長這種事情一旦曝光出來,其事件的影響力會有多麼嚴重,而且你更應該清楚,如果你當初沒有邁出這一步,我們紀委還是會對你進行處理的,你認爲我們市紀委是吃乾飯的嗎?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就算是李天逸同志沒有就精準扶貧工作展開調研,我們市紀委也會找上你的,我們的手中已經掌握了不少的舉報材料,都是在舉報你在扶貧工作中上下其手,將整個江城市的扶貧系統搞得烏煙瘴氣,像你這種人,我們市紀委怎麼可能會沒有盯上你呢?
我們之前之所以沒有動你,是因爲我們認爲動你的時機還不成熟,我們還有很多其他的思路,但是卻沒有想到,你竟然自己作死,竟然想出了幹掉一名副市長來保護你自己的貪腐問題,你實在是太讓我無語了。”
陳寶璋說完之後,莊志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現在後悔死了,作爲一名官員他非常清楚自己現在所犯的罪行到底有多麼嚴重,如果沒有李天逸這個事情,也許你自己的問題判刑的話也就是七八年左右,但是現在,自己搞出了刺殺李天逸的問題,那麼性質可就嚴重了。
莊志勇軟綿綿的躺在地板上,一動都不想動,他的眼睛緊緊的閉着,他不想看到此時此刻,會議室內那麼多同事看向自己時,那種充滿了鄙夷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莊志勇最清楚官場上那種人走茶涼的悽慘境地,因爲當初他就是那樣對待自己的老領導的。
那個時候,莊志勇正值年輕力壯之時,事業心很強,爲了能夠獲得提拔,在對待老領導的時候,他可謂是鞍前馬後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老領導家有什麼活,根本就不用老領導說,他每隔兩三天都會去老領導家轉一圈,缺鹽了給買鹽,缺油了給買油,就算是洗髮水沒了,他也會自己掏錢給老領導買好了,放在家裡。
正因爲他的努力表現,老領導對他比較滿意,所以把他從一個扶貧辦的基層工作人員,逐漸提拔到了扶貧辦副主任的位置上,當了副主任的他,雖然在面對下屬的時候,擺出了一幅高高在上的樣子,但是每當面對老領導的時候,他依然表現的十分謙卑,說話做事也時時刻刻按照老領導的意思來,對待老領導,比對待他爹還要好。
過了幾年之後,老領導歲數大了,馬上就面臨着退休了,那個時候,爲了能夠獲得老領導的支持,爲了能夠讓老領導把他扶上扶貧辦主任這個位置,他費盡了心機,處處對老領導溜鬚拍馬,讓老領導在退休之前,依然感受到了陽光般的溫暖。
正是基於對莊志勇的認可,老領導在退休之前,以自己的名譽向上級領導推薦,正是因爲看在莊志勇的老領導在扶貧工作中的兢兢業業的表現,上級領導最終選擇了老領導所推薦的莊志勇。
莊志勇當了扶貧辦主任之後,他的真實面目很快就表露出來。
以前的時候,他每隔兩三天就跑一趟老領導家,但是等他當上扶貧辦主任之後,剛開始的時候,他每隔四五天就跑一趟,但是這種情況維持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這種時間就變成了半個月一趟,兩個月之後,這種時間就變成了兩個月一趟。
再後來,就沒有再後來了,再後來,等他以扶貧辦主任的位置投靠了穆國豐和吳政霖等人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把他的老領導放在眼中,逢年過節都不會去探望一下。
以至於後來,莊志勇的老領導逢人便講:當初我推薦莊志勇當這個扶貧辦主任算是看走了眼了,我真是老眼昏花呀。
對於這些事情,莊志勇也有所耳聞,但是他並不在意,因爲他已經抱上了更粗的大腿,那些流言蜚語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因爲他清楚,只要穆國豐這個市委秘書長和吳政霖這個市委書記還呆在江城市,那麼他這個扶貧辦主任的位置就是異常穩固的,沒有人可以動得了他這個位置。
莊志勇有野心,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把他所有的野心全部埋藏在心底,將他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在瞭如何在扶貧工作中,找到自己的盈利點這件事情上。尤其是在精準扶貧工作中,他將作假,尤其是數據扶貧做到了極致。
爲了數據扶貧,他甚至不惜自己出錢來打造一些政績工程,而這樣的結果就是,他的扶貧工作獲得了穆國豐和吳政霖的肯定,理由很簡單,因爲他所提交上來的數據讓吳政霖非常有面子,讓吳政霖可以當着其他地市的市委領導的面兒,狠狠的吹噓江城市的扶貧工作是多麼的出色。
不得不說,莊志勇對於領導的心思揣摩得十分透徹,他深深的知道吳政霖和穆國豐他們想要的是什麼。
躺在地上,莊志勇緊閉的眼睛,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願意在這個時候堵住自己的耳朵,他不想聽到自己這些手下此時此刻那些低低議論的聲音。
陳寶璋冷冷的看了莊志勇一眼,揮了揮手說道:“把他帶走吧。”
說到此處,陳寶璋衝着杜月朝使了一個眼色,杜月朝讓兩名手下走過去將莊志勇扶了起來,讓他坐在他之前所做的那個扶貧辦主任的位置上,然後拿出那份留置文件對莊志勇說道:“莊志勇,睜開眼睛吧,有很多事情你是逃避不了的,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你還是勇敢的面對吧,先把這份留置文件簽了,然後就跟我們走吧。”
莊志勇無奈的睜開眼睛,他沒有勇氣再去像以前那樣,用雄獅般的眼神去掃視自己的那些曾經的手下,此刻的他,猶如謹小慎微的老鼠,拿起筆來飛快的簽完字之後,便低下頭去說道:“我們走吧。”
很簡單很無奈的一句話,卻飽含了此時此刻他那複雜的心情。
杜月朝沒有在讓莊志勇承受這種煎熬,讓兩名手下將莊志勇直接帶走了。
江城市市紀委執紀審查室留置處置室內,莊志勇坐在被審訊席上,深深的低着頭,一言不發。
此時此刻,杜月朝就坐在他的對面,語氣平靜的說道:“莊志勇,你到我們市紀委留置處置室也有半個多小時了吧,怎麼着,難道你還打算頑抗到底嗎?我知道,你的背後有人,而且級別還不低,你是不是還在等待着他們對你施以援手啊?”
莊志勇此時此刻的確是這樣想的,因爲他知道,如果穆國豐和吳政霖知道他此時此刻的處境,一定會想辦法幫他一把的,就算不能把他撈出來,但至少能夠想辦法向市紀委施壓,讓他能夠在這邊呆的舒服一些,甚至是從寬處理。
莊志勇在江城市呆了這麼多年了,他對於吳政霖是比較有信心的,因爲這麼多年來,吳政霖一直掌控着整個江城市的大局。
杜月朝看到這種情況,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莊志勇,既然你不願意跟我聊,那我就換一個人跟你聊吧。”
說着,杜月朝拿起桌子上的手機,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房門打開,杜月朝走了出去,門外走進了一個人。
莊志勇擡頭一看,臉色有些難看,因爲此時此刻走進房間的人,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最爲痛恨的人——李天逸。
李天逸的胳膊上還纏着繃帶,但是,李天逸走進房間的時候,卻是滿臉含笑着走進來的,坐在莊志勇的對面,李天逸笑吟吟的說道:“莊志勇,我們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有快兩個月的時間了吧,我真沒有想到,兩個月之後,我們之間竟然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情,有些時候我也在捫心自問,我這個副市長當的是不是有些操蛋呢?
爲什麼讓我分管環保局和扶貧辦,結果環保局的局長和扶貧辦的主任竟然全都被我送進了紀委部門呢?
是我李天逸錯了嗎?
對於這個問題,我曾經苦思冥想了一段時間,但是非常可惜的是,我並沒有覺得我哪裡做錯了,莊志勇,你能告訴我,到底是我錯了,還是你們錯了嗎?或者是其他人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