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怎麼了？”李家兩人異口同聲道。
蒲安這個人怎麼那麼喜歡吊胃口。
若不是這個人後臺背景太硬，他們早罵出來了。
“李度與妻子一同入門，兩人天賦都是絕佳。李度淪落的原因，就在這妻子身上。”
蒲安望了望窗外，生怕被人知道，似乎對那位妻子很是忌憚。
“李度道侶死了，所以便消沉至今？”李林說道。
故事裡的情節一般都是這樣的。
妻子意外身死，癡情的丈夫從此一蹶不振。
“胡說八道，人家還活得好好的，便是那位靈寶殿殿主。”
蒲安說到最後，聲音放低了許多。
萬一被那個大人知道，他在背後偷偷說人壞話，到時把他打死都沒有人說情。
蒲安清了清嗓子，娓娓道來。
屋內燭火搖曳，光影斑駁，照地人臉陰晴不定。
李家兩人表情如燭火般豐富多彩，先是疑惑，後是震驚，隨即是驚恐。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李度屬實不易。”
聽完這個故事，饒是對李度觀感不好的李明幽，心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其實事情很簡單。
當年三人都不敢直呼其名的那位練功遇到瓶頸。
道觀當時又遭遇重大危險，傾覆之禍，便在眼前。
當時，李度之妻剛好是上佳爐鼎，可緩解通幽道人之厄。
師父搶弟子之妻，這種事情實在駭人聽聞，爲倫理人情所不容。
一旦開了這個口，觀中人心可就散了。
通幽道人老臉估計也掛不住，此事只好作罷。
未曾想，李妻動了心思。
她竟然夜奔扣關，忍受陰風噬骨之苦，雷火鍛體之痛，一步一個腳印，登上通幽道人閉關吐納之地。
後來的事情衆人就不知道了。
只知道李妻修爲突飛猛進，而李度意志消沉，久久未能突破至養神。
這件事情過去一百多年，只有少數人才知道當年的內幕。
這件事祖師爺和那女人理虧，李度這個尷尬的人也被人遺忘至今。
其實很多人都猜測出來幾分緣由。
李度與其道侶雖說是雙壁。
明眼人都能看到，其道侶資質並不如李度。
很多事情都仰仗李度照拂，甚至讓了自己的資源給妻子修煉。
女人野心不小，死死抓住機會，一步登天。
“這件事情你們可不要亂傳啊，在下只是想警告你們，太過分的話，可能會讓人注意到。”蒲安叮囑道。
“當然，這件事我們會一直爛在肚子裡的。”
李明幽當然知道輕重，一百多年過去，很多東西都不能再翻出來。
李度大限也快到了，這件事將會深深埋在相關人士的心底。
沒有人願意爲一個練氣期將死之人出頭。
“一切等着幽冥開啓之後再說了。讓這小子多活幾個月。”
幽冥是一處絕地。
傳說是通往黃泉地獄的裂縫。
六十年開啓一次，有危機有機遇。
觀中八大執事之一的典御，便是在上一次開啓得到一隻黃泉陰火寒鴉，因此修爲大進，榮升爲執事。
開創最快升遷記錄。
門內的陰鴉大多數是那隻寒鴉的後代。
靠着典御的福澤，誕生了三四個養神道士。
幽冥之旅最爲兇險，說九死一生也不爲過。
……
春和景明，草長鶯飛。
桃花怒放，藥山之上，就像落下了十里胭脂雲。
陸謙步行上山，心境平和，香氛繚繞之中，心神無比寧靜自然。
李度同往常一樣，神色平和，氣度自然，望着天邊的金殿。
“你回來了？”李度頭也不回道，“火種想必找到了吧？”
“找到了。”
嘩啦！
陸謙手掌中升起一團純白火焰，周圍的氣溫彷彿上升了好幾度。
“順便突破了練氣中期。”
陸謙決定把這件事抖出來。
其實練氣中期，在很早之前就突破了。
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也不想說。
不想太過出風頭。
入門不到兩年，已是練氣中期，以及初品煉藥師。
在道觀之中，算是天才級別的人物。
現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陸謙不想再讓宵小之輩打擾，至少先等自己吸收魚龍精血之前，不能有人打擾。
“哦？”李度面色如常，鬍子抖了抖，表露出內心真實情緒。
他想不到隨手收的一名弟子，帶給自己那麼多驚訝。
屬實令人難以自信。
“歷經九死一生，才換來的道行罷了。”
陸謙覺得自己這修煉之旅真不容易。
每一步都充滿了兇險。
別人都是按部就班打坐吐納，自己簡直一刻都停不下來，天天都在奔波。
“非也。”李度搖頭笑道，隨後臉色一正。
“長生之路是‘爭’是‘奪’，正是天機一線，有你無我。沒有閒庭信步，沒有從容不迫。越是往上，越發困難，容不得自在逍遙、容不得瀟灑快意。”
“修行要在靜坐中求，在苦修中求，有時又要在紛亂中求，在激鬥中求。”
李度越說越激動，怒髮衝冠，滿腔熱血。
那一刻，他的眼神猶如寒光凜冽的寶劍，鋒芒畢露。
忽的像泄氣的皮球一般，頹然坐下。
“這是老夫一輩子的經驗，老夫當年早懂得這些道理就好了。”
人年歲越大，明白的道理越多，很多事情都顯得無可奈何。
收拾心情，李度神色再次恢復正常。
再次變爲普普通通的老頭。
平常的時候，李度也會對下人發脾氣，與同僚攀比。
在陸謙面前，才流露出真實的自己。
“弟子知道了。”陸謙行了一禮。
李度這番話，猶如醍醐灌頂，當頭棒喝，陸謙感受頗深。
“回去把我交給你三張藥方學一學，對你大有好處。最近幽冥即將開啓，你可以不用來藥房。”
“‘幽冥’？”陸謙疑惑。
“簡單點來說，幽冥是個秘境。到時候很多人都會進去，不僅僅是通幽觀的人。”
經過一番解釋，陸謙才明白幽冥是什麼。
怪不得執法殿最近人煙稀少。
原來躲在洞府裡，都在積蓄修行，準備參加這一次的盛會。
陸謙告別李度離開。
“記住，膽氣要足，生死轉換時刻，拼的不是道行，不是背景。而是誰搶得一線生機。”
李度的話幽幽傳來。
似在對空氣說，對陸謙說，亦或是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