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時衍身邊也有幾年時間了,從未見過對方失態成這幅樣子,卻能想象的出來,等到時衍的注意力從阮安汐身上移開之後自己的後果。
可是這……這完全不對啊!
她一直知道時衍對那個女人有意思,但也一直以爲男人只是看上了對方的臉,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時衍的反應未免太大了點兒吧?
還是說,其實時衍對那個女人真的……
不可能!
遲蔓臉上扭曲了一下,她這種條件時衍都不放在眼裡,那個女人也不過是玩玩而已,怎麼可能對她動真感情!
剛纔時衍可能只是被嚇到了,所以纔有些失態的,只要她到時候好好認個錯,看在時夫人的面子上時衍也不可能再多做追究。
對,還要去找時夫人……
遲蔓從自己混亂的腦袋中勉強捋出了一條線,也顧不得陳經理或其他人會怎麼想,便匆匆離開了店裡。
時衍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失態給別人帶來了多少恐慌,或者說他現在完全想不到這些,因爲他整個人還現在那種狀態裡沒有出來。
“別睡了,今天路上不是很堵,這麼難得的景象你應該拍下來吧?畢竟C市很少有這麼空曠的時候,如果不是環衛我差點以爲一個人都沒有了……”
“小汐啊,別睡了行不行,你跟我說說話啊?不然我睡着了出了車禍怎麼辦……”
車廂裡只有男人自言自語的聲音,本來低沉的聲音這會兒帶上了些許沙啞,卻不再像之前那樣穩重,反而帶了些抑制不住的恐慌。
“小貝那邊我一直讓人盯着呢,或許下一分鐘就有人打電話過來了,你不想第一時間知道她……”
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聲音中帶了些哽咽,時衍猛地停住了話頭。
剛纔像是失心瘋了,他平常一貫沒有多少話,這會兒卻像是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說出來,只希望那個人能給他一句迴應。
好一會兒時衍看了一眼後視鏡,後座上的人依然沒有動靜,如果不是提前確定過對方的呼吸心跳,甚至都會覺得她已經……
但就算是知道不會有生命危險,他還是不忍心去看對方淺色衣服上的血跡。
收回視線盯着自己通紅一片的手,他到現在都能感受到那種黏膩溫暖,彷彿那個人的生命也跟着血液流淌了出來。
這個念頭讓時衍心中發緊,再顧不上交通規則,他將油門踩到了底,平常半小時的路程他硬是壓在十五分鐘趕到了醫院,然後匆匆下車抱着人往裡跑,車子都顧不得鎖一下。
“……擔架,通知李醫生!”
護士的聲音讓時衍猛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抱着人到了急診。
忙將懷中人放在護士推來的擔架牀上,趕過來的醫生這才發現來人是誰,心中頓時一驚:“時先生?您這是怎麼……要不先止一下血?”
“不是我的血。”
二院屬於時氏旗下,這裡的醫生他也信得過,三言兩語將阮安汐的情況說清了,他這才問那醫生:“應該只是外傷,雖然有劃破的傷口……但是怎麼會流着麼多血?”
醫生眉心有個明顯的“川”字:“照時先生說的應該只是摔傷,劃破的地方縫合一下就好,沒什麼大問題,我先去看看,您別擔心。”
只是兩人話音剛落,時衍還來不及鬆一口氣,方纔的護士便從病房跑了出來,臉色有些難看:“醫生,胎像不穩,需要手術。”
“胎像?”
李醫生猛地轉頭看時衍:“你不知道里面那位有身孕?”
語氣都顧不上相方纔那樣恭敬了,畢竟孕婦從樓上摔下來跟一般人摔下來那是大不一樣的,並且病人看不出身子,胎兒應該還在三個月的危險期之內。
時衍則是懵了,李醫生也顧不得再說什麼,示意護士讓人籤同意書,自己則是匆匆去準備手術了。
護士拿着手術同意書站在原處,一時竟不敢說話,彷彿面前是一個隨時噬人的怪獸,一旦驚動了他自己就會陷於危險之中。
但現在情況緊急,護士猶豫了下還是咬着牙開了口:“先生,請籤一下字。”
時衍像是被這個聲音拉回了思緒,眼中的殺意一閃即逝,簽過字之後便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胎像不穩……他跟阮安汐,又有了一個孩子?
是什麼時候的事?
如果她知道了,對小貝的事能不再那麼執着了麼?
不不不,這不能混爲一談,就算又有了十個孩子小貝還是要找回來……起碼要有一個結果。
更何況現在出了事,孩子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阮安汐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麼?
如果不知道的話,如果孩子沒有保住,他要不要告訴她?
……
他胳膊撐在膝蓋上,雙手抱住了頭。
只是炸裂的思緒並不會因爲這樣就消停下來,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不知過了多久,有輕微的腳步聲傳過來,時衍睜開眼看着一雙腳停在了自己面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一角白邊,猛地擡起頭來。
李醫生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了許多,見他擡頭才道:“孩子保住了,但是病人現在身體虛弱的厲害,還需要再觀察一天才能探望,這段時間也儘量不要有劇烈的運動或者情緒波動。”
一直到李醫生離開,時衍才覺得懸在頭頂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移開了,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泛上了一絲慶幸。
終於……
人被直接推進了觀察室,就是時衍也不能隨意進去,他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裡面的人,腦中這才容得下別的思緒。
病牀上的人臉色不太好看,帶着些病中才有的蒼白,看起來比之平常更爲脆弱,偏又帶着一種驚人的美感,像是碰一下就會碎的絕頂的瓷器。
他平常少有能這樣看着阮安汐的機會,以前是覺得沒什麼可看的,後來是阮安汐對他有怨,每次看他的時候眼中總帶着恨意,他也便不在去看她。
彷彿這樣就能將那人投過來的目光當成是喜歡一樣。
可現在他的瓷器上差點就帶了裂紋,還是在他的精心保管之下。
想到之前他還曾經因爲怕阮安汐“自殘”將人關在一間病房中,可誰知道本人終於沒了那種想法,卻不想被外人覷了空子。
他自然是會處理那個人,可並不代表就能原諒自己在這裡面的失誤。
他還是沒有打起精神好好護着他的寶貝,如果他能在接到短信的時候直接把人接回來——退一步說,就算他打個電話過去,讓司機把人接回來,現在怕也不會是這樣的狀況。
因爲阮安汐身份不同,醫院方面重視的很,時衍在外面站了許久,還是選擇了先回去。
阮安汐現在還不需要他照顧,他得趁着這段時間養好精神,這段時間怕是有的忙了。
人還躺在病牀上,時衍沒什麼精神立刻去追究罪魁禍首,總歸遲家跑不了,他也不怕遲蔓搞什麼幺蛾子。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他這邊還沒打算追究,別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撞上來了。
遲蔓離開步行街之後便直接往時宅而去,走到半路不知是被冷風吹的清醒了還是怎麼,突然又在路邊停了車,略一沉吟給時夫人打了個電話過去。
時夫人正因爲顧詩回家高興着呢,雖然女兒陪她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倒時差去了,她從林姨手上接過電話的時候語氣還是帶着些喜意:“哎,蔓蔓啊,有什麼事……啊?這是怎麼回事,你別哭啊,先跟阿姨說說……”
只要想到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即將化爲泡影遲蔓就悲從中來,甚至用不着再醞釀,幾句話之後便帶上了哭腔:“時阿姨,我對不起您,以後只怕不能再孝順您了。”
時夫人這會兒心情好,對面又是自己一貫喜愛的遲蔓,她是真心有些着急:“是不是阿衍又說什麼了?你別擔心,先來阿姨這兒阿姨幫你出氣!”
“不,不是,”遲蔓好一會兒才控制住一部分哭意,聲音中有一份愧疚九分可憐,抽抽噎噎得道,“是我,我自己犯了錯,阿衍……時總他好像生氣了,時阿姨您,您不用管我,免得,免得時總跟您生氣。”
時夫人顯然並不同意:“你能犯什麼錯啊,你這孩子是我見過最乖的了,肯定是阿衍又不講道理了是不是?”
“真,真的,時阿姨您別管了,我一會兒去別墅找阿衍認個錯,他……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說完這句遲蔓便掛斷了電話,拿紙巾將眼妝脣妝都擦了,想了想又抓了抓頭髮,這才調轉車頭往別墅而去。
另一邊時夫人“喂”了幾聲,對着被掛斷的電話頓時着急起來:“這孩子……林阿姨啊,我出趟門,詩詩要是醒了你別忘了給她準備點吃的,啊。”
別墅。
不知是不是這兒有過一家人最美好的回憶,時衍進門之後才覺得有了歸屬感,之前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疲憊頓時席捲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