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4 8:50:57 本章字數:5394
她的聲音很冷,幾乎沒什麼溫度,她說,“我知道你們之中很多人都不服我,我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今日只要有人能將我踢下臺,這個主帥就是他的。”
那時候軍中多的是年輕氣盛的少將軍,包括他在內,慕容飛瀾的武功很高,可是與他們輪番交手也消耗了不少氣力,但她卻能咬牙將一個又一個挑戰者踢下高臺,而自己一直站到最後。
從那之後,軍中沒有一個不佩服她,對她馬首是瞻。她對三千將領與二十萬大軍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們的主帥,在軍長,我慕容飛瀾說一不二,若有違逆,軍法處置。”
“我是主帥,在軍中,我慕容飛瀾說一不二,若有違逆,軍法處置。”面前之人聲音冷清,而一字一頓,卻擲地有聲。
洛青川眼中的神色由震驚轉爲不可置信,最後變成一片死灰。他接到洛青纓的書信,說慕容飛瀾墜城而亡時,興奮的同時,卻也帶了些惆悵。他的確恨慕容飛瀾壓制了他五年之久,但無論作爲一個將軍,還是作爲一個女人,慕容飛瀾都是值得人欽佩的榍。
“洛青川,你還記得離開帝都之前,我對你說過什麼嗎?”飛瀾的眉宇突然凜冽,那一股深寒之氣撲面而來,洛青川心中升騰起一股絕望,若面前之人真是慕容飛瀾,那麼,她一定會與他清算舊賬。
“我當時說:洛青川,我將慕容一族的二十萬大軍交付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皇上的期望,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她的語調悠閒,隨手抽出身旁侍衛腰間的長劍,冰冷的劍刃在他肌膚上輕輕劃過,並沒有留下傷口,而那種感覺卻好像割在洛青川心口,陰森可怖。
“怕了?”飛瀾不屑的笑,“我說過,在戰場上隨時都有人會倒下成爲一具屍體,是漢子就絕不能怕死。督”
洛青川耷拉着腦袋,嗓子沙啞的喊道,“慕容飛瀾,今天落在你手上想殺就殺,本將軍要是求一聲饒,我就不是個男人!”
飛瀾淡漠的面頰在陰暗的監牢中尤顯蒼白,手中緊握劍柄,義正言辭道,“洛青川,自古百善孝爲先,萬惡淫爲首,你迫.害了多少無辜的少女?你是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有多少人爲了你的淫.欲丟了性命?這一次,我絕不能再饒恕你。”
她話音剛落,手中劍光一閃,寶劍***洛青川雙.腿.之.間,只聽得他一聲淒厲慘叫,痛的滿頭大汗,被捆綁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的命根子是再也不能用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傷了根源遠比殺了他更難受。
他粗啞的嗓音不停嘶吼着,“慕容飛瀾,你殺了我,乾脆殺了我!”
飛瀾接過一旁侍衛遞來的白色絹帕,輕拭了下雙手,而後丟在地上,“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將你親手交給君洌寒,你想他會如何處置你?”
她說罷,轉身向監牢外走去,這裡陰暗潮溼,空氣中散發的腐朽與血腥味兒讓人作嘔。
“慕容飛瀾!”洛青川突然叫住她,放肆的狂笑,“慕容飛瀾,你以爲你多幹淨,皇上爲了讓你復活,血洗玉陽,你身上揹負了更多的罪孽與血債。若是天道輪迴,你比本將軍更應該下地獄。”
飛瀾回頭冷冷的看着他,顯然不信他的話,在君洌寒眼中,她依然魂飛魄散,他爲何還會爲她挑起戰火?!這根本就說不通。
“不信?青纓飛鴿傳書,這消息絕不會錯,玉陽國一戰打得慘烈,天下人皆知,慕容飛瀾,你休想抵賴。”
飛瀾墨眸冷黯,深思片刻後,對一旁侍衛吩咐道,“去將大夫找來爲他止血,可千萬別讓他死了。”
“下官遵命。”士兵拱手道。
飛瀾回到臥房,便吩咐侍從備水。征戰一日,身上的血腥味讓她不適。
寬大的浴桶,水面上瀰漫着白色霧氣。飛瀾站在浴桶便,開始動手脫下身上的衣物,先是外袍,而後是中衣,爲兄,修長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之中,肌膚如玉般光潔,她將整個身體浸泡在溫熱的水中,頭輕靠在浴桶邊沿,閉目沉思。
此時,她的腦海中很亂,她知道洛青川沒有理由欺騙她,那麼,君洌寒是真的爲她血洗玉陽了。這麼多年來,她多少是明白那個男人的,這隻怕是一種悼念,可是,用無辜者的鮮血來悼念已逝的亡魂,太殘忍,也太不值得。
或許是想的太投入,渾渾噩噩間竟沒有留意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當朧月的聲音傳入耳中時,她人已經破門而入了,這本也無妨,要命的是,朧月的身後跟隨着沈浪。
“玉墨,有新鮮的櫻桃,一起……”最後一個‘吃’字,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中。映入眼簾中的是浴桶中女子半酣睡的模樣,雙肩裸.露在水面,肌膚如雪,青絲如墨。
沈浪頓時僵住腳步,下意識的背轉過身,一向沉穩的臉,浮起尷尬之色。
只聽的嘩啦一聲水波的響動,伴隨而來的是飛瀾溫怒的聲音,“出去。”
沈浪扯着朧月,慌張的走了出去,併合上了房門。
門外,朧月懷中抱着一盤櫻桃,嘟着嘴巴看着沈浪,惱火道,“喂,你都看到什麼了?”
“什麼也沒看到。”沈浪淡聲嘀咕了句。
“騙人!沒看到你臉紅什麼啊。是不是覺得她很美啊?我警告你別打歪主意,否則本公主饒不了你!”朧月兇巴巴的吼道。
沈浪本就覺得甚爲尷尬,被朧月這麼一鬧,也些微惱火,“若不是你莽莽撞撞的進去,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真是懶得理你。”
他丟下一句後,冷然拂袖而去。
“你看別的女人,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朧月掐腰,對着她的背影吼道。而此時,房門嘎吱一聲被開啓,朧月下意識回頭,只見飛瀾穿了件白色紗衣,身披金色披風,一頭青絲隨意披散在腰間,髮梢還滴答的落着水珠,一雙明眸含着淡淡迷霧,如出水芙蓉,清麗脫俗。
“找我有事?”她繡眉微挑。
朧月舉了下手中盤子,“有櫻桃吃。”
這樣沒心沒肺的女子,當真是讓人氣不起來的。飛瀾無憂失笑,轉身向屋內走,“這個時節還能弄來一盤子櫻桃,沈浪也是煞費苦心。”
兩個人圍坐在桌旁,一邊吃櫻桃,一邊品茶,一邊閒敘家常。“玉墨,還是喊你玉墨習慣一些。”朧月嘻嘻的笑着,脣上染着鮮紅的櫻桃汁。
“隨你吧。”飛瀾不以爲意的回着。
朧月雙手托腮,好奇的繼續問道,“那你曾經有過心愛的男人嗎?”
飛瀾挑着櫻桃的指尖突然一顫,神情稍黯幾分,脣角溢出苦澀,“有過,還有一個兒子,已經七歲了。”
“那你一定很想家吧。”朧月也跟着惆悵起來,“你離開這麼久,你的心上人一定也很難過吧。”
飛瀾雲淡風輕的笑,搖首,“誰知道呢,或許會傷心一段時日吧,可他和你哥哥一樣,有很多的女人,永遠不懂寂寞的男人,他的心又怎麼會爲一個人而停留呢。”
“他有很多妻妾?那他一定是富貴家的公子。”朧月隨口說着,咬着白皙的指尖吸允上面沾染的酸甜果汁。
“是啊,的確是大富大貴。”飛瀾墨眸中的顏色越來越深。
吃過了盤中的櫻桃,朧月也睏乏了,伸了個懶腰,伸手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我困了,回去睡了。”
朧月離開後,飛瀾依舊了無睡意,她用剪刀隨意的剪着燭心,昏黃的火光在她清澈的瞳眸中不停晃動。
七星陣,活捉洛青川,越關城攻而不佔,她已經暴露了太多的行蹤,君洌寒,你應該很快就要到來了吧。
……
之夜,養心殿中燈火通明,邊關八百里加急,越關城破,守城大將軍洛青川被生擒活捉。君洌寒快速的看過諜報,重重的摔在桌案之上。
“洛青川這個蠢貨,幾年不打仗,只怕刀槍都生鏽了吧。”
“皇上息怒。”劉錦屈膝跪在他身前,風清揚與徐福海陪在一側。
“本朝與大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此番興起戰事,只怕也是洛青川的傑作,作爲主帥,落入敵軍手中不以死謝罪,還被生擒活捉,這個貪生怕死之徒,丟進了我聖朝的臉面。”
劉錦跪在地上,陌生不語。眼角餘光探向一旁徐福海。
徐福海會意,拱手上前道,“皇上息怒,事已至此,氣壞了龍體反倒不值當。”他忙從小太監手中接過溫熱的茶盞,遞到君洌寒面前。
他喝了口溫茶,才稍稍壓住了火氣。
“洛青川被擒,邊境大軍不可無主帥,不知該派哪位將軍前去,還請皇上示下。”劉錦開口道。
君洌寒放下手中茶盞,鳳眸冷眯,沉聲道,“傳旨下去,調撥一萬御林軍開赴邊境,朕要御駕親征。”
“皇上萬萬不可,這玉陽一戰剛結束不久,皇上決不可再離朝。”風清揚一挑衣襬,沉重開口。
君洌寒面色陰鬱,將手中諜報丟向風清揚,微嘆,“你自己看看吧,據軍中副將所述,聖朝此番所用竟是七星陣,這世上極少有人通曉此陣,朕也是偶然在古籍中看到,手把手交給飛瀾。”
“皇上,七星陣的確罕見,卻也並非世上再無人通曉。不能因此就斷定是飛瀾,皇上是親眼所見飛瀾的魂魄消散。”風清揚繼續道。
“不僅僅是七星陣,大翰攻陷越關城,卻攻而不佔,除了飛瀾,朕想不到他們有什麼理由不借此侵佔聖朝領土。”君洌寒聲音清淡,眸光幽動。
“皇上……”風清揚還要說些什麼,卻被他冷冷打斷。
“朕意已絕,多說無意。朕有一種預感,好似有一種力量牽引着朕不得不去。”即便是渺茫的希望,他也一定要親赴邊境。
這些日子,他想飛瀾了,是真的想,不知爲何,他總是覺得她還存在於這個世間,她不會狠心的丟棄他和無憂。
“豈秉皇上,中州王求見。”殿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聲音。
君洌寒忽而響起,他每晚都要檢查無憂的功課,剛剛討論政務,竟將此事忘在了腦後。他微揚了手臂,“都退下吧。”
衆人退出後,無憂緩緩而入,依舊板着一張小臉,從未給過他好臉色。他屈膝跪地,一聲不吭,算作見禮。
“起來吧。”君洌寒含笑,又問,“剛剛都聽到了吧?要同朕一起去邊境嗎?”無憂一直在殿外偷聽,殿內都是習武的高手,一個個心知肚明,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嗯。”無憂重重的點頭。
君洌寒起身來到他身旁,牽起他冰涼的小手向殿外走去,邊走邊道,“今日時辰不早,就不考問你的功課了。朕陪你回廣陽殿歇息吧。”
父子二人剛剛步出,只見瑜琳就跪在殿外的石階之上,白衣素顏,身上無一絲多餘的飾物,蒼白的容顏越顯楚楚之態。她的小臉上還掛着淚痕,模樣極是無助。這些日子,她每晚都跪在這裡,當真是風雨無阻。
“皇上。”她顫聲低喚,眸中淚光盈動。
君洌寒對她幾乎是視而不見,反倒是一旁無憂掃了她一眼,冷哼了聲,“皇貴妃每晚都跪在這裡,你跪的不煩,本王看着都煩了。”
“你……”瑜琳聲音哽咽,緊咬着脣瓣,淚珠撲簌而落。目光求助的看向君洌寒,而後者仍無動於衷,反而對一旁徐福海吩咐道。
“你沒聽到小皇子說什麼嗎?以後若皇貴妃再出現在養心殿,朕唯你是問。”
“老奴遵旨。”徐福海領命,忙吩咐兩個小太監將瑜琳架走。
瑜琳一個柔弱女子,自然無法反抗,只能無助的哭泣,“皇上,瑜琳真的知道錯了,你再原諒瑜琳一次好不好?瑜琳不能沒有你……”
君洌寒無奈的搖頭,他是真的對她失望了。他給過她太多的機會,可是,她從不珍惜。
“現在滿意了嗎?回宮吧。”君洌寒將無憂從地上抱起,向廣陽殿走去。
無憂長大七歲,他抱他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似乎又重了一些。”他含笑開口,眉宇間是身爲父親的驕傲。
“又沒求你抱。”無憂不冷不熱的嘀咕了句。
*
邊境高城之上,飛瀾遠遠的看着對面的越關城高掛免戰牌。她墨眸深沉茫然,模糊了所有的情緒。
“大翰的軍隊又在搞什麼名堂,無緣無故高掛免戰牌。”一旁,沈浪不解的開口。
飛瀾一笑,那笑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天子降臨,按祖制高掛免戰牌三日,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你說什麼?”一旁,沈浪不解的看向她。
飛瀾含笑不語,並不打算解釋。
而正是此時,城下士兵匆忙來報,“回稟駙馬,太子的車馬已在距城二十里處,請駙馬與沈將軍出城接駕。”
飛瀾有片刻的錯愕,而後轉頭看向一旁沈浪,只見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心中頓時瞭然,想必是沈浪將君寧搬來的。聖朝皇帝,大翰太子都聚集在兩國邊境,這下倒是熱鬧了。
君寧的到來,最不高興的人竟然是朧月,一來,多了個人管束着她,二來,自家哥哥精明的很,難保不看出玉墨的破綻,她反而更爲擔心。
“朧月,見了本王怎麼還板着臉,你似乎不太歡迎啊?”君寧含笑問道,寵溺的颳了下妹妹的鼻尖。
朧月摸了摸鼻子,哼哼道,“我們先說好,你不許管着我,否則回京我就告訴父皇,你欺負我。”
“若再不管着你,插上翅膀都能上天了。你儘管去告狀,看父皇是信你還是信我。”君寧氣定神閒回道。
“最討厭你了。”朧月負氣的丟下一句,轉身跑開。
君寧含笑搖頭,轉而看向一旁飛瀾,溫聲說道,“你跟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