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認識,”我嘴裡說着。
朱餘貞微微點點頭,但我覺得這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朱餘貞一定瞞了我些什麼,我沒再問,只是玩弄着火鉗,以消磨時間。
雞再次鳴叫時已是早上八點,天也放亮了許多,院子裡零星散步着雨點,卻沒有再增加--雨停了。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王良,你小子起這麼早。”張京一邊搓着剛洗的頭髮一邊向我們這邊走來。
朱餘貞順手將身邊的空椅給提起,放在火坑旁,招呼着張京過來。
“將頭朝着火烤,就能烘乾。”朱餘貞說着。
“啊?”顯然,張京是有些不願意的,一臉苦相地看着。
“你烤罷,免得感冒,感冒了咱這可沒藥,生病了也難得伺候,就得找村裡黃醫生去。”朱餘貞咳嗽了一陣,向灰坑之中吐了口血痰,接着將陶罐兌點水就要往炭石上放。
“胡村沒跟你起來?”
張京又拿毛巾擦了擦,接着將身子立起來,看着朱餘貞,擺着腦袋,說道。
“胡村哥他說頭疼,就要多睡一會兒,估計等下就能來罷!”
“頭疼?”朱餘貞有些不信,問着,“這小子能有什麼頭疼?”
“朱伯伯,您不信!”
我笑了笑,只覺得張京有些有趣,跟個小孩似的。
朱餘貞說着就要去瞧瞧,我們走到房間,就見被子在地上擱着,胡村則躺在牀上。
“啊……疼……”胡村沒氣無力地叫痛,一邊來回翻動,看樣子有些難受,我走過去,將被子撿起來,重新蓋到胡村身上。胡村臉通紅,緊閉着眼睛,面目就扭成一團。
“他……他會不會發燒了?”我問着朱餘貞,就見着他趕緊過來,把手心放在胡村額頭上,朱餘貞眉頭一緊,嘀咕着什麼。
“快去……去給他點補。”
“老朱,補啥呢?這是怎麼了?”胡村他娘也許是聽見動靜,就端着淘米碗站在門口朝屋裡瞧。
朱餘貞斜着身子瞥了一眼大媽,淡淡的說道。
“你兒子病了。”
大媽瞬間着了慌,把淘米碗隨地一放,就躡手躡腳地跑到跟前,將臉貼着胡村。
“村啊!你別嚇你娘,你……你怎麼了?”
“說這些幹嘛?趕緊給他殺只雞補補。”
大媽將臉蛋從胡村身上挪開,半躺着身子望着朱餘貞,嘴裡囔囔着。
“殺什麼雞,俺家雞就那點肉,能起點什麼作用哩!”大媽更加慌張,手裡就一直搓着胡村的後背,腿就不自主地抖動,“對……對了,俺們家後山有雞,俺就去給他打點,你把家裡最後一包藥先給他熬嘍!”
“你……你去?”朱餘貞有些不相信地問着。
我見氣氛不對,趕緊插了句,使個眼色就讓張京把大媽給帶出了房間。
“朱伯伯,您也別急……”我安慰着,接着拍着胸口說,“你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去打雞,我之前可是玩過的,可有經驗了。”
朱餘貞嘆了口氣,擺着腦袋,並沒多說什麼,就只好讓我去了。
我上柴房拿了把擱菜的鐮刀,就預備往後山去了。
後山的路是溼的,鞋底已經沾滿了稀泥,顯得就有些沉重,我穿着球鞋,本就沒打算乾淨着鞋子回來,不如就放肆地亂踩一通了。
自然不用說,雨後的林子是溼漉漉的,伴隨着冷氣的不斷產生,霧就漸漸地出現,不過也還好,不算太大。
天不是灰濛濛的一片,反而有要轉晴的意思了。出太陽,是最期待不過的了,這麼幾天,我反正是受夠了這陰沉的天氣,就一直希望着能出個晴,也許今天就能瞧着太陽。
要想打着獵,還得再往上走走,況且這天,動物多半都是趕着過冬的準備,說不定就盡窩在洞裡不肯出來,儘管你把山找了個遍,還能碰見什麼獵物,就得看運氣了,總之,簡直就是一個字--“難”!
除了幾隻天上飛的鳥,再就是土裡的小蟲,至於地上跑的,樹上爬的,反正我是一個也沒瞧見。
“要不……?還是回去?”我心裡想着,內心卻猶豫着,總覺得空着手回去是不大好的。
“你回去了倒好,那胡村哥怎麼辦?”我咬了咬牙,握緊刀把,就往林子深處去了。
“去那邊瞧瞧,準能碰見幾只。”
越往林子深處,亮度就越低,這裡都是竹子之類四季常綠植物,所以整個視野就是暗綠色的,不過這和春天的那種綠還是有所不同的。
在我進竹林不久,我便能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場,接着安靜的林子就頓時騷動起來,緊接着是“吼吼吼”的巨響,再接着是遠方漸行漸近的巨大黑影。
“他奶奶個腿的。”我有些慌張,竟然碰見野豬。
在我印象裡,野豬總是那種強壯有力的哥斯拉形象,甚至比哥斯拉還哥斯拉,在我小時候,我和爺爺去山裡打柴,就讓野豬給追着滿山跑,後來怎麼脫身的倒忘了,不過我記得一氣之下,就三番五次地請求爺爺宰了那廝,開水燙豬這事情還得是我爺爺,但毛還是我親自拔的,那天晚上就吃了一頓野豬肉,心裡才肯快活。
當時怎樣的我,現在依舊是怎樣的我--從山腳到山腰,又從山腰到山下,野豬累不累我是不知道,反正我的雙腿發軟,渾身沒勁。那野豬就是不肯鬆懈,追着我大概有許久了罷!
那廝塊頭好大,眼看就要撲過來,死於非命,我要是見了閻王,怎有臉面說我是被豬給拱死的,那還得了。
只聽見“砰”地一響,整個後山就熱鬧起來,鳥兒拼了命似的從樹上往天空飛去,嘴裡怪喊着,伴隨着我面前的一聲巨響,聚集的霧氣就散開了,在我面前就躺着一大物 滿地的血,就抽搐着,死不瞑目地盯着我。
“你瞧你怕得那慫樣?”一個身材矮胖,穿着磨破了皮的黃色皮夾克,手裡還提着獵槍的男人從野豬旁的大樹後面走出,嘴裡一邊笑着,還一邊吐着菸圈自以爲很有趣,又接着拿食指撮了撮菸頭子,把上面的煙塵抖掉,又往嘴裡送,最後吸了兩口。
“二彪子?”我一臉詫異,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人就是二彪子。
二彪子向我靠近,十分猥瑣但我認爲很正常地笑了笑,說:“大表叔,你纔在城裡待多久,就不記得我了?”
“哼……我……你……”
二彪子食指夾着嘴裡的煙,向我吐了口白煙,薰的我夠嗆,接着二彪子拍拍我的後背,擠眉弄眼地說着。
“大表叔,你都20多的人了,找着媳婦兒了沒?”
我沒有理他,只是哼了一聲,反倒又讓他取笑。
“大表叔,若沒找着,二彪子我認識隔壁村的翠花,你感興趣的話我明天就去上門給你提喜去!”
我擺了擺頭,沒好氣地道:“誰稀罕你的翠花?”
二彪子笑了笑,把煙撮滅就往地上扔,接着拿腳踩了幾遍,地上就出現了一個小坑,菸頭子就被半埋着。
“表叔,不是二彪子我說你,你就不是好貨--‘呸’,應該是你不識好姑娘,人家翠花,可不像城裡那些妞,她們啥也不會,我可得跟你好好講講那翠花,人家不僅會針線,而且竹簍竹筐子啥的也會織,你就……”
“好啦好啦……改天你帶我去就行,我這會兒可耽誤不得,你呀,還是自個兒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