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當兵得殺人了。"
一句嘈雜之聲傳出。
原本尚在沉睡的徐首一也被人狠狠一推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待視線清晰之後,纔看到身邊原本橫七豎八躺着的乞丐們全都站了起來。
一個個惶恐不安的站在一起,臉上涌現出的驚恐之色讓徐首一有些摸不着頭腦。此時的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一種不好的預感卻悄無聲息的涌上心頭。
就在此時,身後原本熟睡的老頭突然間出現在了他的身後,那只有些發黑的髒手直接捂住了徐首一得口鼻,還沒等他掙扎一番,一句喃喃細語傳入了他的耳朵。
"別動,想活命得話就別動。"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一般狠狠的擊在他的腦海之中,多少年了,自五歲那年在一處破舊的草舍旁發現這老頭起,三年多的時間沒聽他說過一句話,整日裡瘋瘋癲癲,除了吃就是睡,一點別的用處都沒有。
剛開始的時候徐首一沒事做還會和他聊上兩句,可老頭每次的回覆都是那猥瑣得笑容,好像是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麼一樣。
但是奇怪的是每次徐首一,一說話,老頭就會坐在那裡認真的聽着,即使是聽不懂,但也會回覆他一個猥瑣的笑臉
這也讓徐首一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一有不開心的事情,老頭就成了他最好的宣泄者,每一次說完,看到老頭那猥瑣帶着股傻氣的笑容,徐首一就會不由自主的感謝老天是公平的,畢竟還有比他要苦的人。
然而此時聽到老頭說出的那句話,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居然會說話,那他是不是傻子!我幹嘛要聽一個傻子的。"
想到這些,一種有些古怪的表情出現在臉上,又像哭又像笑,古怪的不得了。
就在這時,一些身穿鮮紅色鎧甲軍裝的士兵衝了進來,爲首一人正是那魏軍現任統帥,然而此時的他,眉頭緊鎖,臉色陰沉的十分難看,彷彿被寒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又黑又紫。雙眼中更是迸發出一絲嗜血的仇恨。
"殺!"
一個字的震撼。
還不待衆乞丐反應過來,一個"殺"字出口,魏軍統帥身後數十名士兵如同瘋了一般的朝着他們迎面撲來。
"鏘!鏘!鏘!"
拔刀之聲響起,手提鋼刀的士兵很快便衝到了這羣乞丐的面前,然後,手起刀落,每一刀落下,伴隨的便是一片血色與一陣哀嚎之聲。
越來越多的士兵開始加入屠殺百姓的行列,徐首一早已被這樣的場面嚇傻,整個人癱坐在地上,看着那些被官兵肆意屠殺的衆人,一種恐懼感油然而生,任憑身後老頭怎樣拉扯都沒有一絲一毫得動靜。
此時的徐首一,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就如同一個人獨處在一方世界,外面的一切似乎都與其無關。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許魚正在朝他跑來,渾身上下的肉,因爲他的奔跑而大力顫抖,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傾盡了所有力量一樣。
奔跑的同時嘴中還在不時的喊着什麼,似乎有些歇斯底里,手上還在做着一些動作,好像是在向他示意快跑。然而此時得徐首一卻什麼也聽不到,只傻傻的看着他。沒有任何動作。
一道刀光閃過,伴隨着噴涌而出的鮮血,許魚倒在了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一種溫熱溼滑的感覺。
"徐首一看着眼前的許魚,瘋狂的朝他撲去,這一刻,讓原本失音已久的徐首一回到了現實之中,悲慘的哀嚎之聲,如同置身於煉獄之中。"
抱着許魚屍體的他,雙目緊盯着站在遠處手持鋼刀的士兵,那名士兵嘴角微微上揚,似乎是在嘲諷他們的性命。
徐首一不明白,他不明白,爲什麼這些人會殘忍的屠殺百姓,他不明白,爲什麼他們會對手無寸鐵之人揮下手中長刀,難道他們不是爲了保護百姓才被稱爲軍人的嘛?
可是爲什麼他們現在的所作所爲這麼讓人寒心,這問題充斥着他整個大腦,讓他的整個思維都開始混亂,整個人都開始變的呆呆傻傻。
"爲什麼!爲什麼!……"
整個人如同癡傻一般,只想尋求一個結果。就在這時身旁傳出一個聲音。
"我來告訴你爲什麼。"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徐首一緩緩擡頭,此人正是那下達屠殺百姓命令的魏軍主帥,其居高臨下的態度,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
"對本將而言,殺人從來都不是什麼難事,而理由麼,更加的不需要,就算是修真者只要是我想殺,我便都會殺掉,更何況是殺這些如同螻蟻一般的生命。"
"如同螻蟻一般的生命,呵呵…!如同螻蟻,原來我們在你眼裡只是一隻螻蟻。"
徐首一,此時跪坐在地上,低頭看着許魚因死亡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那雙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遲遲不肯閉住,不管他再怎麼用力,許魚的雙眼就還是那樣盯着他。
"哈哈哈哈…!"
他笑了,他笑他太癡狂,他笑這老天的不公,他笑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魏軍主帥,他嘲笑他,緩緩將許魚的屍體放平在地上,起身走到魏軍主帥面前,與他雙目而視。
魏軍主帥微微皺眉。
"不知該誇你膽大,還是該說你莽撞呢!"
話音剛落,魏軍主帥手中凝聚出一團火紅色光芒,瞬間,擡掌猛擊,徐首一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這一掌擊中,飛出數米遠的距離。
待清醒過來,那還有什麼人氣,眼看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離死不遠了。
"主帥,是否斬草除根!"
魏軍主帥瞟了一眼那名出聲的士兵,便頭也不回的帶着衆多士兵離開了這座簡陋的破廟。
此時的徐首一,除了大腦還能正常思考以外,四肢筋骨似乎都已被深深震斷,眼睜睜看着那名手提鋼刀向他走來的士兵,除了絕望,他已經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
"噠!噠!噠!"
那名士兵每向他行進一步,他的心便狠狠的抽動一下,如同凌遲般的折磨,就那樣敲擊着他的心臟。
"嘭!"
就在徐首一做好被殺的心理準備時,一聲肉體撞擊地面的聲音傳出,慌忙間他睜開雙眼,神奇的一幕出現在眼前,只見此時的老頭手持一柄亮銀色長劍站在屍體旁邊,一聲髒亂長髮無風自動,原本猥瑣至極的樣貌,此時卻有了幾番仙風道骨的滋味。
再看老頭手中所持長劍,劍長約有二尺三寸,劍身細長而薄,透着絲絲縷縷的寒芒之氣。劍柄之上一頭狻猊吞吐劍身,顯得威嚴至極,劍刃鋒利無比,給人一種刺目之感。
"老頭,你怎麼變得這麼帥了。難道你是那種會變戲法的仙人!"
徐首一,由於嘴中積血,說話之時有些沙啞之音,但那種認真的心態,就算是此時有些臉黑的老頭聽了去也是有些微微感到好笑。
"好了,先別說話,最重要的是先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說話間,抓住徐首一的一隻肩膀,身體微微躬起,雙腳用力,兩人化作一道光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是百里之外。
"噗呲。"
剛一落地,原本仙風道骨,氣息磅礴的老頭便吐出一口紫黑色鮮血,墜身跌落在地。還不待徐首一問個究竟,便被老頭袖袍一揮,昏了過去。待醒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晚上。
稀拉的月光穿透樹木的遮擋,照耀在徐首一得臉上,微微有些刺目,不知怎的,今天的月亮又圓又亮。熟睡中的徐首一翻了個身,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突然從地上爬了起來。
環顧四周,此時的他身處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原本將他帶來這裡的老頭卻消失不見,似乎除了身旁的一柄長劍與一個包袱,徐首一再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的存在。
老頭的離去讓他有些不解,將離他不遠的裡邊爲數不多的放着一些乾糧和碎銀子,除了這些東西,便是一張摺疊整齊的信紙。
徐首一將信紙打開,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不少東西,裡面大概向徐首一介紹了一下老頭得生平。
老頭本是蜀山門人弟子外出歷練之時路邊撿起的棄兒,因其長大後灑脫成性,在宗門內也是經常遊走在禮教刑法之間,常常惹出一些讓人頭疼不已的事情。宗門裡的刑罰長老爲了對他告誡一番,便拆他下山到外面歷練一番,待時機成熟,再將他喚回山上。
可誰承想,剛剛下山沒有多久,便在去往歷練之地的路上遇到了妖族的一位天縱奇才,在其手上只過了數十招,便被擊成重傷,用盡了手端才逃的一命。但也因爲這件事在身體上留下了永久性的傷疤。
之後的事,徐首一大概都清楚的知道,至於爲什麼消失,便是因爲,他將身上僅存的真氣用以爲他重塑筋骨。本人卻因爲真氣全失重傷不治而化身入道。唯一一件不放心的事,便是他入蜀山數十年,蜀山門人對他皆照顧有加,他卻無以爲報,希望徐首一替他加入蜀山,報答蜀山門人的養育之情。
待徐首一將信讀完,整個人早已是淚流滿面,只是萍水相逢,卻因爲一次救命之恩便以命相許,讓他怎能不心聲感激。
擦乾眼淚,堅定得目光朝着樹林的西南方看去。嘴中喃喃自語。
"蜀山,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