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030 毀滅的大水
“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彷彿是早已準備好的問題，蕭泉很清楚天哲對於這一切的不解，爲什麼自己要這麼做？爲什麼這麼想要離開這裡？任何人的離開都需要一個理由，那麼自己的理由又是什麼？
“在回答你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蕭泉說道。
“什麼？”
“假設你最親的一個親人，和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小孩同時遇到危險，而你可以有能力救得了其中一個，那麼你會選擇救誰？”
“啊…”天哲對他的問題感到疑惑。“你…在說什麼？”
“怎麼，不知道怎樣回答嗎？一個是你最親並且不想失去的親人，而另一個則是毫無防衛能力的小孩，在親情與道德之間，你要作出一個怎麼樣的選擇？”
“這個…”
這問題…要怎麼選啊？一邊是最親的親人，另一邊則是一個完全不相識的小孩，如果再旁人看來，那麼他們應該會覺得要救小孩吧，畢竟始終年紀比較小，但是如果對於當事人來說，情感和理xìng之間根本就很難找到一個平衡點，所以最後應該是會選擇親人，又或者…答案就連當事人都不知道怎麼辦，最終因爲猶如而導致兩個都救不了。
“讓我告訴你我的答案吧。”蕭泉看着天哲緩緩答道。“我會選擇親人，而正因爲這樣，我纔會這麼迫切想要離開避難谷。”
“難道…你有一個親人在外面？”
“對，雖然我是作爲納亞人的間諜而來到這裡，但其實我並非一個人，，當初我和那人打算裡應外合摧毀這座避難谷，誰知道我進來後就被困在了這裡，而且還被困了兩年之多，這兩年以來我們都無法取得聯絡，所以我迫切想知道他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這就是你的理由？”
“對。”
“這算什麼理由啊！？”天哲大罵一聲。“既然他對你那麼重要的話，爲什麼你們不選擇一起在這裡生活？相對於外面那個環境，難道在這裡不好嗎！”
“別天真了，天哲。”蕭泉苦笑了一下。“你認爲這裡真的可以得到長久的和平嗎？脆弱的防禦始終是致命點，在那一年多的殺戮生涯中，任何的不穩定因素都可以成爲摧毀一切的致命傷，我們需要的是長久安穩的生活，而這一切，就只能從納亞人那裡得到。不怕告訴你吧，其實在其它的人類領地，或多或少都已經有間諜的滲入，所以用不了多久，這個世界僅餘的一點安樂都會徹底消失。既然如此，那麼我們預先爲自己找好後路，這也是無可厚非的。”
“這…都是你的真心話？難道你真的可以這麼輕易拋棄掉這裡的一切？”
“天哲，記得上次在這裡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在現在這個世界，太過於相信別人並不是好事，這樣最終只會害死你自己，我在這裡的兩年，花了那麼多的心思去取得所有人的信任，爲的都是今天。”
“但你最後都是失敗了。”
“對，我是失敗了，不過…”
蕭泉說着，然後慢慢閉上雙眼，然後，他一點一點地往後方的湖中退去。天哲看着他，雖然現在他被所有人的槍口對準，但是他的表情似乎仍然還沒有完全放棄。
“離開這裡我已經無望了。”蕭泉邊說邊張開雙手，然後擡頭仰望向上方。“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和這裡同歸於盡。”
“什麼！”
突然，蕭泉大笑了一聲，接着，他整個人猛地往後倒去，只聽到“咚！”的一聲，他整個身子倒進了水中，周圍的士兵見狀，迅速拿起機械槍衝了過去，然而，在經過一番搜查之後，卻發現蕭泉的身影竟然消失不見了！明明是在淺水位置，而且剛纔他後倒之後也沒有遊離的痕跡，但現在卻是看不到他的蹤影，整個人就好像完全融化在水中一樣。
“去哪了？！”“會不會游到湖中？”“上前看一下，保持jǐng惕。”
各人緊張地戒備起來，他們不斷望向湖面，但是仍然沒有看到蕭泉，而就在他們想要往深水位置走近之際，突然，湖面的水開始慢慢起了變化。
“怎麼…？”
只見湖水開始向右方開始挪動，並且速度越來越快，天哲和雨詩見狀，於是紛紛往岸邊退後，等兩人再把視線往湖心方向一望，這才發現水面其實並不是向着一邊在動，而是在旋轉！整個湖的水正在快速地圍繞着湖中心旋轉。
“啊——！”
一陣慘叫聲從士兵中傳出，但是聲音的方向卻不見了那個人的蹤影，周圍的人嚇了一大跳，立刻轉過身快速往岸邊跑，不過，靠近水深的人似乎並不幸運，他們才走了沒幾米，突然，一陣強烈的拉力一下子把他們拉到了水中，就好像被什麼吞噬一樣，整個人瞬間消失在天哲他們的視野裡。
“哇啊——！”
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地被拉力拉進水裡面，天哲想上前救他們，但是卻突然被雨詩拉着。
“別去。”
“但是那些人…”
“就算你去也救不了他們，現在整個湖已經被禁力場所覆蓋，那傢伙是想徹底把自己和水融爲一體。”
“這…”
此時，原本整支隊伍的人員們，現在已經一個不漏地全都消失在水中，巨大的漩渦直卷整個中心湖泊，然後一陣巨大的笑聲從那漩渦中心發出，那是蕭泉的聲音，被放大了好幾倍。
“可惡…你們…你們果然只會帶來災難！”在一邊的昊突然對天哲大罵道。“怪物，你們這羣只會帶來災難的怪物，都是你們害的！”
“誒，你這算什麼意思，我們…”
“別跟我廢話！”昊憤怒地打斷了他。“所有武者都是一樣，你們都是怪物，對，亞瑟其實也一樣，他明明可以逮住蕭泉的，但是卻把他放走，都是一樣，你們這些怪物都是一樣只會帶來災難！”
“你可不可以別這樣亂噴啊！亞瑟他怎麼可能故意放走蕭泉，他一定有原因。”
“那你告訴我是什麼原因！？”
“我…”
“答不出吧，所以我說你們都是一樣的，你們這些怪物！表面上就裝作很友好，其實都是假仁假義，你們的殺人的本xìng根本就不會改變！！！蕭泉是這樣，亞瑟是這樣，你們都是這樣！”
昊不停地大喊，看來他現在已經被憤怒遮擋了頭腦，估計再說什麼他也聽不進去，而這時，仍然一臉冷靜的雨詩則繼續看着湖面，那裡似乎又開始有了變化。
“還是省點力氣吧，我們現在最好還是趕快逃。”雨詩盯着大漩渦說。
兩人同樣往湖面方向一看，只見漩渦裡的水突然開始慢慢向上升，它們化成幾十道水條飛到了半空之中，然後又重新凝聚在一起，湖面的水位急劇下降，同時高空之中漸漸出現了一個巨型水球。
“啊…這是…”
湖泊裡的水完全被抽乾，那漂浮在半空中的巨大水球，在shè燈的照shè下一閃一閃的，接着，在面向天哲他們一側的球面，那裡突然有一部分凸了出來，那是一幅不規則的輪廓，凹凸的線條漸漸連貫在一起，最後竟然形成了蕭泉的臉型！
“既然我離不開這裡，那我就讓這裡所有的人都跟我陪葬！”
蕭泉發出一陣極度震撼的聲音，天哲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突然，只見上方的大水球
“嗙！”的一下巨響，整個球竟然猛地爆開，巨大的洪水瞬間往地面衝下來。
“哇啊——”
就像是海嘯一樣，洪水在轉眼之前覆蓋整個岸邊，並且以極快的速度衝擊向朝聖者之地的陸地上，那些還沒知道狀況的人們，剛一擡頭就被淹沒在洪水裡面，那些茂密的大樹和美麗的建築，全都一點一點地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哈哈哈——”洪水之中又再傳出蕭泉的狂笑聲。
由於這些水是受意識所cāo控，所以在灑落到大地之後，洪水非但不會減弱，相反更是加倍猛烈地把四周沖毀，強大的漩渦之力直卷整片朝聖者之地，不止這樣，從水的裡面，還不斷有巨大的冰錐凝固起來，然後從中往周邊的山壁上飛shè過去，那些被建造在山壁裡的民宅，立刻被破壞成一片火海。
天哲的頭從水面裡露出來，他整個人正隨着水流一直徘徊，看着前方有根樹幹正逐漸靠近自己，他立刻用一隻手捉住了那裡的樹枝，然後另一隻手從水裡用力一拉。
“上來，捉住這裡！”
水面之中又有另一個人冒了出來，原來是昊，剛纔的洪水衝擊把所有人都打垮，還好最後天哲在水裡看到他，於是及時把他捉住救起。
“放開我！”昊甩開天哲的手，然後自己拉着樹枝，一下一下地移動到樹幹旁邊捉緊。
“誒，要不是我剛纔救了你，你可能早就淹死了！”
“我寧願這樣死去，也不要你們這些怪物救。”
“你這人還真是頑固啊，救了你一命還這種語氣，哼！”
天哲不再理會他，他往周圍望去，嘗試尋找雨詩的蹤影。這樣的洪水自己都避開了，她應該避得過吧，畢竟武者身體的行動能力要比一般人強，不然的話，自己剛纔也不可能在託着一個人的情況下游回水面。
“啊！”一個頭從急流的水中冒出，果然，雨詩她也上來了。
“雨詩！這邊！”天哲對她大喊。
雨詩往他們方向望了望，然後把手對着樹幹一張，接着，一把把小刀從她手心處飛出，刀子首尾相連，就像是一條鞭子一樣，直直地刺進了樹幹中固定。雨詩握緊刀柄，然後讓自己的身子停下來，接着她也一下一下地拖動到了樹幹的身邊。
“這下怎麼辦啊？”天哲看着周圍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啊，只能等蕭泉的禁力消耗盡，然後他自然就會消失掉。”雨詩回答道。
“消失掉？這是什麼意思？”
“消失掉就是消失掉，就像是…那個成語叫什麼來着，是香蕉雲產嗎？”
“什麼呀？你是說煙消雲散吧。”
“哦，是這樣讀嗎，反正都差不多一個意思。”
這時，周圍的水流開始變得更加的不穩定，三人往周圍一看，只見遠處的漩渦正向着軍區進發，看來蕭泉是想徹底破壞這裡的防禦措施，他說過要讓所有人都一起陪葬，那麼他一定會把這裡任何可能的出口都破壞掉。
“你說蕭泉會消失掉，意思是禁力消耗完，他就會死去嗎？”天哲問。
“他把禁力場作用在自己的身體裡，把自己和那些水融爲一體，他現在的意識是靠着禁力和水相連起來，如果力量消耗盡的話，意識在水裡也不可能繼續維持，只能就這樣消失掉，那麼就和死去沒有分別。”
和死去沒有分別——
他還真是不爲自己留下退路啊，天哲不禁想。難道…蕭泉他真的就那麼想離開這裡嗎？爲什麼他可以如此瘋狂地捨棄掉這裡安穩的一切，難道這兩年以來的平靜生活，真的讓他一點改變也沒有？
“蕭泉的禁力…大概要多久才消耗盡？”天哲問道。
“這個我怎麼知道。”雨詩邊說邊望着那個不斷前進的漩渦。“每個武者的禁力大小都不一樣，以他能做到這種情況來看，他的禁力應該不低。”
“也就是說，如果不阻止的話，他就有可能完全破壞避難谷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去阻止他？”雨詩望向天哲。
“這裡的一切，不能就這樣被摧毀…”
“別傻了，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去救別人？”
然而，天哲並沒有因爲她這樣說而生氣，他平靜地道：“雨詩，記得蕭泉之前問的那個問題嗎？在最親的親人和陌生小孩之間，你會選擇救哪一個？”
“我兩個都不會救！因爲這都與我無關！”
“這不是你的答案。”
“這就是我的答案！爲什麼一定要我去選擇救他們？”
“因爲你有這個能力，更何況那裡還有你最親的親人。”
“那有怎麼樣？”
“難道親人都能與你無關嗎？”
“爲什麼一定要有關係，什麼最親的親人，當初是他們先拋棄我…！”雨詩突然停下，因爲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不想說的話。
天哲看着她微微一笑，說：“我就說嘛，你也不是一個完全冷酷無情的人。”
雨詩把頭側向一邊。“別說這些廢話，我隨時都可以殺了你…”
“你想殺我也要說，說到最親的親人，你第一時間就是想到自己父母，不過那是當然的，這個問題誰不會這麼想，其實你心裡仍然很在意他們當初拋棄你，既然在意，那表示仍然有感覺，有感覺就不能說是冷酷無情咯。”
“我不想再說這個問題，你最好給我閉嘴。”
“既然有能力，爲什麼不去救？”天哲說着，然後張開手看向自己的手心。“以前我很討厭懦弱的人，看到那種哭哭啼啼的表情，我就會忍不住想去打他們，因爲他們明明有這麼好的生活，有這麼好的家人，但是仍然會那麼弱小。而現在，雖然這裡的人同樣很弱小，但是他們卻比誰都要堅強，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雨詩當然明白他的話，只是聽着這番平靜的訴說，她的表情還是沒有多少反映，只是一直側着頭，望着那不斷流動的水面。
“你可能會覺得我很白癡，不過我就是那麼想。”天哲笑了一下，然後雙手往樹枝上一撐，整個人擡起並爬到樹幹之上，他往周圍望了望，只見遠處也有一些還沒完全淹沒的大樹和建築，依靠着它們，應該能跳到前面去。
“我最討厭就是你這種逞英雄的人。”雨詩開口說了一聲，不過她仍然望着水面。
“我又沒說自己是英雄，不過嘛，如果偶爾能當上個一次半次，那感覺應該也挺爽的，嘻嘻…”
“你真的打算去嗎？”
“總得試試吧。這裡被摧毀的話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蕭泉已經變成了水，要怎麼對付他纔好呢？”
“有個方法也許可以。”
“哦！”
天哲迅速回過頭來，雨詩見狀，於是又把頭側向另一邊，似乎是不想看到他。
“你說的方法是什麼？”
“就是你那把刀。”
“我的刀？”
“對，是你的刀，如果用你的刀的話，應該可以切斷蕭泉與水體只見的思維連接。”
“啊？這也能砍得了？”
“概念武器之所以叫做概念武器，就是因爲它是以思維概念爲基礎而產生，能力也是依靠不同的概念而產生不同的效果，而你的刀則是以‘切割’這個概念爲基礎構築出來的，所以理論上…應該可以做得到。”
“真的嗎…？”
“我不肯定，不過可以試一下。”
“那好吧，我這就去試一試。”
天哲說畢，然後轉過身往前方望去，雖然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阻止蕭泉，不過還是要去嘗試一下。他扶穩樹幹，然後雙腳踩在上面，接着他看準不遠處的另一棵樹頭，並俯身用力一跳，整個人跳到了前方。
雨詩看着他一點一點地離開，心裡面總感到一片空白，或者說，她現在的腦子裡面好像塞滿了一堆東西，這使得她完全沒有心思去整理自己的想法。
既然有能力，爲什麼不去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