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景熙靠着椅子,手無意識的拉扯着安全帶,腦子裡什麼都不想,眼眸平淡的看着前方,兩排的路燈忽明忽暗,在她的眼中形成了一道道的流光之色。
車子裡很安靜,安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
倏爾,陸佑苒的手機鈴聲響起來。
炎景熙睨向陸佑苒,看到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他的眼眸暗沉,冰冷的接聽。
“小叔,有事嗎?”陸佑苒問道。
炎景熙聽到小叔這個稱呼,眼眸微微一顫,閃過一道黯然,垂下了眼眸,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只剩下如一灣清水般的平淡。
“不礙事,不用來看我,只是小傷,爺爺和我媽那裡還要小叔保密,不用麻煩,小熙會照顧我的,就這樣吧,我在開車,先掛了。”陸佑苒掛了電話後,突然的調轉車頭。
炎景熙不解的看向陸佑苒,手指指着身後的路,問道:“你公寓和你爺爺家都一直走,你是想通了去醫院嗎?”
陸佑苒抿着嘴巴,蕭冷的說道:“想去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而已。”
炎景熙心裡有些發毛,這句話聽起來很危險。
可是,目光瞟向他背後的血跡,他應該不會胡來吧。
“那個,我覺得你應該去下醫院,要是感染了,可不太好了,因爲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會照顧你的,放心。”炎景熙拍着胸脯保證道。
“我不去醫院。”陸佑苒偏執的說道。
其實,炎景熙也不喜歡去醫院,一來,去醫院要花很多錢,她沒有那麼多的錢,二來,她小時候住醫院的時候看到過太多小朋友死了,有陰影。
因爲和陸佑苒這個共同點,炎景熙的心柔軟了一點,斜睨着陸佑苒說道:“你要是不想去醫院,也應該去藥店買些消毒液或者傷口貼,再或者消炎藥之類的,畢竟要是感染什麼的,難受的是你自己,如果你真想死,那不如對準心臟一刀下去,一了百了,一點痛苦都沒有。”
陸佑苒冷冷的瞟了一眼炎景熙,冷眸深幽,突然的踩下剎車。
炎景熙身體往前衝,差點撞上了前面,不解的看向陸佑苒,“你幹嘛啊?”
“你不是讓我去藥店買藥嗎?”陸佑苒下頷瞟向窗外。
炎景熙順着他的目光看出去,看到是一家藥店,無奈的解開安全帶,去給他買藥。
“記得買兩盒岡本,我們晚上可能要用。”陸佑苒的聲音冷冷的傳到炎景熙的耳中。
如果炎景熙之前對他還有一點感激和內疚的話,因爲這句話,什麼都沒有了。
她慢條斯理的推開門,下車,甩上了車門後,對着窗戶裡面的陸佑苒,眯起了眼睛,扯出一道假假的笑道,說道:“我決定不管你的死活了,一路走好,不送,祝您找點安息,不用惦記我,我一定會不辜負你的期望好好的活着的。”
陸佑苒的眼中閃過一道陰寒,眯了起來,看她真的轉身要走,有些着急,“我收回最後一句話。”
炎景熙睨着他,美瞳飄渺。
陸佑苒的臉上有道異樣的尷尬,說道:“我這樣,就算想,也沒有力氣。我身邊沒有……”陸佑苒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傷感,緊接着,恢復大少爺的桀
驁,接着之前的話說道:“我一個人,上不了背上的藥。”
突然之間,炎景熙覺得這個男人也挺可憐的。
他明明很有錢,他明明有家人,卻在受傷的時候,也只有一個人。
孤獨,無助,心冷。
如果這次受傷的是她,她和他一樣的處境吧。
炎景熙垂下眼眸,眼中有一些朦朧的霧氣,她轉過身。
“去哪?”陸佑苒從車上着急的下來,巴望着炎景熙的背影。
炎景熙揹着他,垂着腦袋,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不是給你買藥嗎?在法律上講,我是你見過的最後一個人,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會負擔上法律責任的。”
炎景熙說完這句話,微微一愣,什麼時候,她把陸沐擎說過的話學來了。
陸佑苒看着炎景熙走去藥店的背影,蕭冷的寒眸微微的柔和了一些。
他靠在車門上,修長的手指抽出一根香菸,點上,吐出濃重的煙霧,深邃的眼中漆黑如墨,像是在思考什麼,又像是再回憶什麼,如同陷在思緒裡,目光入定。
炎景熙在藥店裡選藥的時候,手機短信響起來。
她看到是陸沐擎的,沒有看到是什麼內容,心裡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酸楚,不太舒服。
潛意識的,不想知道陸沐擎說什麼?
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可,手指還是點開了短信。
“你們現在到哪裡啊,我已經到了公寓了,沒有看到你們人。”
炎景熙看着這條短信發呆。
從這條短信上,依舊能感覺的出陸沐擎的成熟穩重,不慌不亂,沉穩大氣以及在字裡行間透露出來長輩對後輩的淡淡關心,可是,看不出他的內疚和歉意。
炎景熙不知道懷柔是不是陸沐擎一貫的政策,還是,他覺得背後的女人就該是即便知道他有老婆還應該對他死心塌地,毫無怨言。
可她,不願意做他背後的女人。
既然已經撞到了他和王展藝在一起,她就不會和這個男人再糾纏不清,也不想讓這個男人再左右自己的心思。
炎景熙沒有回覆,把陸沐擎的手機拉進了黑名單。
她現在沒有精力兒女情長,而是全力解決自己的生存危機。
炎景熙買好了藥,朝着陸佑苒走過去。
菸頭在他修長的手指中忽明忽暗。
如果沒有看錯,炎景熙在陸佑苒冰冷的臉上看到一抹悲傷的神情。
她把塑料袋遞過去。
陸佑苒緩過神來,冷幽的目光看向炎景熙。
炎景熙微揚起笑容,目光瞟了一眼塑料袋,狡黠的說道:“一共花了一百八十二元,可以報銷不?”
陸佑苒收回眼神,面無表情的從西裝內口袋裡拿出皮夾來。
炎景熙宛然一笑,收回了塑料袋,“跟你開玩笑的,你身上的傷也是因爲我,上車吧,我早點幫你弄好,早點回去睡覺。”
炎景熙轉過身,手輕輕的拍着嘴巴,打哈欠,爬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陸佑苒看向手中的皮夾,睨了一眼消瘦的炎景熙,眼眸深幽,上車。
炎景熙看着前方,想起了陸佑苒剛纔悲傷
的眼神,問道:“你如果還愛着你那個喜歡的女生,我覺得,爲什麼不爭取一下呢?”
陸佑苒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開車,加快了車速,上了高架。
炎景熙以爲陸佑苒不會說的時候,他聲音冷冷的響起來,“她死了。”
炎景熙一驚,詫異的看向陸佑苒。
一排排的燈光在他的眼中閃過,他的眼眸就像是萬年冰潭,所以折射出來的光越發的瀲灩,看似冷漠,卻難以抑制的悲傷,有些氤氳在他的眼中瀰漫,閃亮。
“對不起。”炎景熙脫口道。
現在終於明白了,爲什麼陸佑苒那麼的冷,那麼的嗜血,好像從地獄而來的陰寒而百無聊賴。
原來她以爲陸佑苒是被心愛的女人背叛,纔會放衆自己的生活,現在才發現,他是生無可戀的孤獨,甚至有些自虐的傾向。
“如果她在天有靈,也不希望你這麼傷害自己。”炎景熙緊接着寬慰了一句。
陸佑苒扯了扯諷刺的嘴角,眼角有些溼潤。
他的心裡有一個秘密,從來不說,他以爲自己會爛在肚子裡,帶着走進棺材裡面去,可是,聽到炎景熙寬慰他,居然有種想要告訴她的衝動。
炎景熙詫異陸佑苒自嘲的表情,看不明白了,她垂下眼眸,識相的沒有問,不再去窺測他的內心。
“我以爲和她很相愛。”陸佑苒說了第一句話。
炎景熙沒有接上去問,安靜的坐着。
“她家裡人幫她安排了相親,爲了和她私奔,我沒有讀完大學,而是跟着人去越南走私毒品,當頭爲了確保我不是臥底,給我注入了毒品,那段日子,我不知道我是怎麼度過的,可是,半年後,我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一百萬回來,卻得到她已經結婚了的消息。”陸佑苒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的氤氳更深,眼神卻依舊深不見底的寒冷。
“我讓她跟我一起離開,她說,她愛上了她的丈夫。”陸佑苒停頓了一下,臉上平靜的沒有一點表情,可是喉結在不規則的滾動着,眼神飄渺而空曠。
這段回憶對當事人來說,一定是痛苦不堪的吧,炎景熙作爲旁聽者,都能感覺出他那個時候的心痛。
她握住了他冰冷的手,只是單純的想給現在的他一點溫度而已,“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
“她約我進行最後一次旅行,讓我準備好氰酸鉀,我們說好一起自殺。
那一晚,月亮很皎潔,柔和的從窗外透進來,落在地上。
很朦朧,很美好。
我和她坐在窗前的桌前,桌上,是我準備好的氰酸鉀紅酒。
她的笑容很美,就像是一朵妖豔的玫瑰花,美得奪人心魂。”
陸佑苒說道這裡,扯了扯嘴角,又停住,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喉結滾動,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喝下了紅酒,她抱歉的看着我說,她不想離開她的老公。我昏迷在倒在地上的時候,看到她開門,離去,我才知道這是她設計好的一場謀殺。”
炎景熙的心裡一緊。
“別說了,對不起,陸佑苒。”炎景熙誠心的道歉道,她沒有想到一項桀驁冷血的陸佑苒會有這種慘無人道的經歷。
那種痛,錐心刺骨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