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黎文東去把胡天胡地一整天的羅武拎了出來,那傢伙這一夜恐怕不只七次,整個人被榨得乾乾的,頂着兩隻凹陷的熊貓眼,渾身都是糟糕的酒氣和怪味,看起來悽慘萬分,黎文東把他丟進車內讓他睡覺,一羣人就押着二十幾車的各種物資出發了。
他們的車隊一大早就出發了,由於是走私,必須避過智腦的監督,所以他們也不能靠智腦導航,甚至不能連接智腦,所以懸浮車的飛行方式就必須要特別設計,爲了不在崇山峻嶺中迷失,他們這些走私慣犯早就設計出一套方法了。
他們派出了一輛前導車,這輛前導車依照智腦的導引行駛到最接近越寮邊境的地點,然後其他車輛追蹤它發出的訊號,沿着原先規劃的路線前進,只要確認雙方位置和方位距離,就可以保證不迷失。
就這樣,他們沿着北方的國境線,花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抵達了萊州,刀王帶着人貨已經在寮國的豐沙裡等候了,雙方聯絡上後,開着車到邊境線的山區交換貨物,這次交易雙方都有點緊張,但過程很順利,雙方的人驗過貨後,開始交換貨櫃,等交易完成,看着老安他們沿着原路返回,留下的六人小組就搭着刀王的貨車,跟他們一起穿過寮國境內,進入金角的地界。
刀王的地盤在靠近寮國這一塊,他們開着車在山嶺間繞行,根本沒用上智腦和導航,純粹靠人力目視駕駛,這樣做很危險,因爲山區潮溼多霧,懸浮車經常開進濃霧裡,如果不是熟悉地形的老手,可能開不了多久就一頭撞進山裡去了。會這樣是因爲金角不允許使用智腦導引,他們深怕敵人快速入侵,所以放棄了這項便利,不只爲金角增加了一重天險,也讓這塊區域變得更加神秘。
飛了許久,他們終於到達了山嶺間的一座大型村鎮,大部分的懸浮貨車降落,只有五輛懸浮貨車還停在空中,刀王過來對他們說道:我們這邊開始卸貨,你們先去火王那邊,他同意讓你們過去,他的人已經來帶路了,你們把貨交了就回來。
已經醒來的羅武捂着頭叫道:火王不來見我們嗎?
刀王根本不理他,繼續道:然後你們再回來把剩下的貨物運到槍王那邊,槍王一直沒回音,但還是得去碰碰運氣。
他把黎文東和羅武拉走,不讓他們進火王的地盤,羅武大聲抗議,黎文東只用一句話就把他堵回去,他說:老頭子說你要去非洲隨時都可以去。,這句話把羅武氣得哇哇大叫,但他卻不敢再跟刀王囉唆了。
不久之後,有個火王那邊的人上了導引車,五輛懸浮車又繼續飛行,這次它們直接飛進緬甸境內,黎東出來前做了功課,知道這裡是緬甸的佤邦,名義上歸緬甸統治,但事實上一直是個化外之地。
飛行的途中,偶而會看到獨立的村寨,村寨中還有些人用着古老的方法勞動,他們在狹小的山嶺間開發田地,種植一些作物,還開滿了各色的花朵,懸浮車飛行太快,黎東根本看不清他們種植些什麼作物。
罌粟…好大片的罌粟田…潘天慶喃喃地道
那就是罌粟啊?看起來不怎麼樣嘛~黎倩瑜不屑地道,她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面對這滿山遍野的花朵,心裡還是很驚奇,罌粟花又大又豔,懸浮車上雖然無法細看,但數量龐大本身就是一種震撼。
現在正是罌粟的花季,這一片花海真是令人目眩神移,只可惜這是一種致命的美麗。潘天慶淡淡地道
一起參加過一場賭局後,黎東和潘天慶的距離拉進了不少,聽他們提起罌粟,黎東也好奇地看着這些田園,低聲問道:他們如果不種罌粟,這種地方可以種什麼呢?
潘天慶苦笑道:以前試過米、蔬菜和甘蔗,甚至試過咖啡,但效果都不好,光是把這些農產品運出去的運費都比農民的能拿到利潤還多,在價格上根本不能跟其他地方的農產品競爭。搞到後來農民們連鹽巴都買不起,只好回頭種大煙…大煙就是罌粟。
黎東皺着眉頭問道:這個地方在內陸,進出口當然不方便,這裡的人沒考慮遷走嗎?
考慮過啊,這幾年在三王的幫助下,從金角遷出去的人很多,但有更多人選擇留下來,因爲這裡是他們的故鄉,他們到其他城市居住也不一定能適應,他們…沒受到什麼教育,只能從事一些社會基層的工作。潘天慶看了前面的嚮導一眼,很慎重地回答。
那些人分散進入泰蘭國、緬甸和中國,大部分過得並不好。他嘆了一口氣,又道:如果不管他們種什麼,他們住在這裡,其實還挺自在的,生活或許清苦,但也自得其樂。
清苦?他們種毒販毒還清苦?黎倩瑜憤怒地叫道
潘天慶看了她一眼,眼中盡是無奈之情,他搖頭嘆道:他們提供的是原料,割了無數的罌粟蒴果才能做成一公斤的生鴉片,一公斤的生鴉片才能精煉成一百克的海/洛/因,而煙商收的是生鴉片,價格其實不高,真正賺錢的是擁有技術能力的精煉者和那些販毒的大盤商。所以菸農們的生活還是很清苦,這裡的人生活要過得好,就得當兵吃糧,當兵不僅可以受教育、學技藝,更不會餓死,所以這裡的人都以當兵爲榮,正因爲如此,雖然金角的戰爭頻繁傷亡很重,但這裡的人民還是願意當兵,只要能在戰爭中活下來,以後至少可以出去當傭兵,金角的傭兵在外面風評挺好。
黎東想起被他幹掉的那九個士兵,不由得同意地點點頭,以那幾個士兵的能力,如果對上普通士兵,說以一當十絕對不爲過。
在他們的談論中,懸浮車繞過一個個山頭,掠過一片片狹小的田地和開滿豔麗花朵的山丘,最後停在一個小型的都市,這裡是佤邦的龍騰市,說是市,其實也比一個普通的鎮子大不了多少,懸浮車停在一座位於山頂的政/府大樓前,一支部隊正在那邊等他們。
他們的懸浮車一停下,一個滿臉鬍鬚的軍裝大漢就走了出來,用他的大嗓門叫道:我是火王,你們誰是頭?
黎東跳下車和他見禮,火王不想跟他囉唆,只是催促着他交貨,黎東便讓人打開貨車,交割了這四個貨櫃的糧食和藥材,和一整個貨櫃的槍械彈藥。火王的手下的士兵像螞蟻般拼命地搶運這些物資,就好像不趕快搬走藏起來就會被搶走一樣。
搬運時,火王單獨跟黎東談話,火王抱怨道:我這裡不用那麼多槍械彈藥,下次你都給我換成糧食和藥品,等一下我會裝些貨進去,幫我多換點糧食和藥品,嗯…如果有教科書籍,你請人也幫我弄一點吧,各級學校的都要,中國版和泰蘭版都可以,緬國版就算了,那種爛東西學了也是白學。
黎東爲難地抓抓頭問道:越國版的要不要?
火王馬上搖頭道:不要,我纔不要越國版,要不弄個英文版我勉強湊合…弄些亂七八糟版本我還得找人重編…
他們兩個磋商着下次要帶來的貨物,火王的手下已經把貨車搬空了,他們又開始搬一些東西進貨車,黎倩瑜看着那些東西的包裝,撇撇嘴道:那些就是海/洛/因磚吧?真是的,弄這些東西出去,不知道會毒害多少人~
潘天慶嘆了一口氣,不想提這個話題,他從剛剛就一直看着遠方,這座大樓在山頂,俯瞰着底下山丘的各種建築,那些建築清一色的老舊平房,一些人在村寨中走動,田園裡有人在勞動,大人小孩都有,還有一些狗在田間歡快地亂跑,這裡沒有農耕用的機械,有些田地還靠着牛耕田。他覺得有點悲哀,這個山裡的小城就像是凍結在時光中的古代,他實在沒想到在這高科技的地球上,還有這麼古老的生活方式。
被潘天慶影響,一直看什麼都不順眼的黎倩瑜也開始看着山下發呆,她心中產生一種奇特的感覺,在她心目中,殺了她父親的金角和三王,應該個個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但她從進了山以來,看到的都是一些農民狀的人,不只是那些搬運貨物的軍人看起來像樸實的農民,連強大的刀王和火王,看起來就像是勞心勞力的小老闆,還是那種做賠錢生意的老闆,一點都不像是世界上有名的毒販。她很難把這些人跟印象中那些可惡的金角匪徒關連起來。她看着山下的鄉村景色,覺得如果不想這裡的人種些什麼,這片落後的山村,其實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火王和黎東生意談得差不多了,他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說道:我聽老刀說起過你,聽說你的刀法很有特點,可惜我不能見識了。
黎東看着他,知道他雖然神色自若,但其實感知已經受了不輕的傷,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傷成這樣是非常麻煩的,輕者修爲停滯不前,重者甚至可能加速老化危及性命。他故意說道:可惜晚輩不能得到前輩的指點。
火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才笑道:老狗叫你來看我的狀況吧?老實跟你說,我的傷勢不輕,槍王只怕更嚴重,我親眼看到他受傷了,那時情況很危急,我和他合力圍攻那個強者,他拼了老命卸下那個強者的一條手臂,雖然最後終於把那強者趕走了,但是…他的傷勢…唉…我怕他回去後就一睡不起了。
黎東心中一跳,想到了斷了一臂的四號,便問道:知道那是哪裡的強者嗎?
不知道,他說要我們投降他,讓我們把煉出來的成品都交給他銷售。
黎東有點奇怪的抓抓頭道:他要幫你們出貨?你們不是正需要通路嗎?
火王聳聳肩:出不出貨沒詳談,反正槍王不想受制於人,我看那人的意思是要我們當奴隸,要我也不願意,這種人我們見多了。他頓了頓道:老刀說聯絡不上老槍,我看老槍是動不了了,不管他有沒有迴音,你都把貨物給他送過去吧,多少能幫一些忙,他那邊的人可能會急了點,如果搶了你的物資,你也別跟他們計較,我會補償你的。
黎東點點頭道:沒問題,我知道他們會很需要,但又不敢跟我接觸。
火王點點頭,拿出了一個小徽章說道:這是我的標記,如果他們不相信你,你就把這個標記交給他們,如果他們還搶你,那就由他們去吧。
黎東恭敬地接下徽章,定睛一看,那是一個三角形的鋼質徽章,中間有一把火焰。
火王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他們談了一陣,貨車也裝滿了,火王的屬下過來報告道:報告司令,車滿了,但是貨連一半都還沒裝完。火王擺擺手笑道:沒關係,下次吧!下次肯定會有更多車來。他轉頭向黎東道:我就不留你們了,這裡沒什麼好看的…
黎東應是,他剛轉身,本來想離開了,腦中卻跳出一個念頭,他又回過頭來恭敬地問道:晚輩有個疑惑,是關於一位長輩的,不知道是否可以請教。
火王看他一臉認真,便點頭道:你可以問,我不一定會答。
在幾年前,越國有一支國家行動隊來金角活動,結果嚴重挫敗,死傷慘重,連他們的指導員都戰死在這裡,請問您知道這件事嗎?
火王的臉嚴肅了起來,他冷冷地問:你認識黎正巖?跟他有關係?
黎東搖頭道:我從沒見過他,但我認識他的女兒,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行動中生還的人,似乎都受到很大的打擊,我很好奇,所以想要請教前輩。
在黎東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火王的好心情似乎一下就消失了,他的臉板起來,甚至還有一些憤怒的情緒,過了良久,他的情緒才平復下來,他搖搖頭道: 這件事跟你無關,我不想再提,你也千萬不可以跟槍王提,只要你提,你跟他的生意肯定吹了。
這是爲什麼呢?都過了這麼多年了!黎東不解地問
有些事情是無法忘懷的!尤其是血債!火王沉重地道,他煩躁地揮揮手吼道:你走吧!快走!
黎東無奈,只好回到已經裝完貨的貨車上,讓潘天慶和黎倩瑜上車,五輛裝滿了高純度海/洛/因磚的懸浮貨車又飛了起來,在嚮導的引導下往來處飛回去。
黎東回到了刀王的領地,跟他報告了火王的狀況跟他對槍王狀況的猜測,刀王沉着臉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在黎東的驚訝中一言不發的離開,又過了半晌,他走了回來,對黎東說道:火王的猜測恐怕沒錯,槍王只怕是昏迷了,你把這東西帶過去,如果有機會,就讓槍王服下。
黎東看了看刀王給他的東西,那是一個密封的小盒,輕飄飄的,裡面似乎是空的。
刀王解釋道:這是我以前重金收購的一粒靈藥,我本來要拿來衝關用的,但這幾年我的修爲一直沒進步,所以沒派上用場,如果槍王的傷勢沉重,或許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又給了黎東一個三角形標記道:這是我的標記,你也把這個標記給槍王的人看,有我們兩個的擔保,他的手下相信你的機會可能會高一點,但是…你也別太天真,要是槍王真的昏迷了,他那邊肯定有些有野心的人想要取而代之,狀況怎樣會非常難預料…他沉默了一下,建議道:我建議這次你一個人去,出了事要走也不難,老狗的孫女修爲不怎麼樣,見機又沒有你快,只怕會拖你的後腿。
黎東點點頭,他去跟黎倩瑜說明了狀況,黎倩瑜非常不情願,她非常想親自去尋訪父親,但黎東用不該觸怒槍王、達成合作後凡事好談等等理由來說服她,她雖然不情願,但也只好留下來。
經過一整天的趕路,又連跑了兩個地點,時間已經接近下午了,但刀王卻建議黎東儘快上路,因爲這一路過去,到達的時間剛好是黃昏,要是拖一點時間黑夜就降臨了,萬一出事,黎東在黑夜中突圍逃跑的機率會比較高。
於是黎東帶着刀王和火王各自派遣的嚮導,開着五輛懸浮貨車升空上路,所有的車都用自動駕駛跟着前導車前進,這次只有他和兩個嚮導,連潘天慶都沒帶,潘天慶一回到刀王的領地,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黎東也不想去找他。
槍王的領地更遠,往南穿山越嶺的直飛,直到接近泰蘭國邊境,他們還沒到達任何城寨,就被一些埋伏在山林間的懸浮車包圍,這些車輛都是小型的雙人車,但每輛車都被改造過,變成了一輛輛的武裝飛車,一發現被包圍後,貨車們就停滯在空中,兩個嚮導打開車門,他們先張開雙手錶示自己毫無武裝,然後跟那些飛車一陣比手劃腳,過了半晌,一輛飛車飛了過來,有個人從飛車中探出頭來,用泰蘭語喊道:你們走!這裡不歡迎你們!
刀王的引路人老馬也用泰蘭語叫道:刀王命我們送糧食、藥品和槍枝彈藥給槍王,這些車上的貨物都是給槍王大人的禮物。
那些人聽到糧食藥品似乎不甚感興趣,但一聽到槍枝彈藥,每輛飛車都靠近過來,他們似乎用無線電通訊了一番,那個喊叫的人又叫道:你騙人,刀王會送槍枝給我們,連三歲小孩都不信!
引路人老馬叫道:我們這些車上只有三個沒有武裝的人,你們可以找地方讓我們降落,刀王說你們可以把貨物搬走。
那些人貪心了,他們又商議了一番,槍械的吸引力戰勝了守護地盤的執念,那個喊叫的人叫道:你們跟緊我,有任何不規矩我們都會開火。
在那輛車的引導下,五輛懸浮貨車漸漸的降落在一片山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