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白的動作微愣,掌心的靈力聚集起來卻遲遲下不了手。
徒弟來了,要是被看到他這樣的舉動會不會覺得他是對她輕視不滿?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沐容與走了進來,江扶白只能在倉皇之下收了靈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模樣,只是眉宇間明顯還帶着滿滿的難受,可見這樣的環境他着實不喜。
沐容與心細,一心又只在師尊身上,見他這樣,心中暗自發笑。
將手中的盤子放在一邊,默默靠近自家師尊,裝作不經意的道:“方纔回來,師尊已經睡熟了,我就自作主張將師尊抱進來了。”
“嗯……”滿心都想趕緊離開這裡的某人壓根沒有仔細聽徒弟都說了些什麼,只感覺身下似乎有許多雙手正在來來回回的掃。
縱使有着仙尊的實力地位,還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雙手下意識的想抓些什麼,又不願去抓近在咫尺的被褥,倉皇着,不知所措。
本想略微調侃一下師尊的沐容與瞬間不忍心了,忙握過他有些無措的手,帶着想放下,只是江扶白一見如此,下意識的用力反抗。
然後,就僵持住了。
上不去,下不來,兩雙緊握着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無奈,用略低沉下來的聲線,似乎是在訴說着委屈,“師尊,我第一次做這樣的被子,是不是不舒服啊?”
江扶白愣住,“這是你做的?”
她大大的點了點頭,“是啊,我今日去城鎮裡買了些用品,昨晚睡的竹牀有些硬,我又用不慣別人做的東西,所以就去了雲坊齋,摘了不少的花絨,做了些被子,想着師尊,就也爲師尊做了一些。”
雲坊齋內養着大片的花絨樹,結出的花絨輕軟舒適,而且還有許多附贈的服務,其中便有教授客人制造心愛之物這一選項。
他很清楚,因爲,他也曾去過,只是並非是此處的雲坊齋。
所以,他身下還有身上蓋着的,都是徒弟親手摘,親手做的麼……
這個認知讓他躁動不已的心緒逐漸安定下來,也不再排斥什麼,任由她的手引領者將自己的雙手沒入了厚實的被褥中。
被一片暖意包圍。
皺緊的眉頭一下子放鬆下來,真的,好暖。
憑他的體溫,真的可以有這麼暖嗎?
江扶白困惑。
見他終於不抗拒了,沐容與才安心下來,走到一邊端起盤子,遞給半靠在牀上的人。
“師尊,要不要嚐嚐看?”你最喜歡的雪米糰子。
後半句她沒有說出來。
含笑看着他,將手中的盤子遞到他跟前。
江扶白本來正縮在被子裡不欲出聲。
如果是徒弟做的,他勉強可以接受,至於爲什麼她要特地從採摘開始親力親爲最後做成一牀被子,還特地在上面加上諸多青竹的花紋,他都沒有覺察。
只覺得,好暖,舒適的眼角眉梢似乎都在訴寫着溫軟。
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個竹盤,上面還放着十數個小小的糰子。
每一個都小巧動人,散發着濃郁的甜香,香而不深,甜而不膩,聞起來就令人食慾大開。
只是……
“這也是你做的麼?”
江扶白鼻尖微動,眼睛一亮,按捺着自己蠢蠢欲動的手不去嘗一個。
沐容與笑着,“嗯,我的家鄉偶爾會來幾個小販擺攤,賣一些各式各樣的小點心,味道很好,還有各種菜餚,我都會學會了,不瞞師尊說,其實……”裝作不好意思似的,“其實我想着,若是這一次不能入無渺天,就回鄉開家店鋪。師尊嚐嚐!”
這種溢於言表的謊言,恐怕這世上也就只有江扶白這等某種意義上的大白纔會不假思索的相信。
毫不懷疑爲什麼一個窮鄉僻壤會有那麼多所謂的攤販不遠萬里趕過去擺攤還將最珍貴的手藝都交給一個既沒錢也沒權還沒任何背景的路人甲。
某位仙尊盯着眼前小巧可愛的糰子,一片糾結,想下手卻又遲遲未動。
沐容與心中明白,不由得好笑,眼神放柔,“我用的都是剛從外門採摘的新鮮材料,師尊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早已辟穀多年的仙尊聽了這話再也按捺不住了,伸出手去輕輕捏起了一個,放在脣邊咬破。
綿糯的皮帶點彈性,在張嘴咬破的那一剎那裡頭淺綠色的餡兒微微流了出來,有些了沾在了嘴角,更多的則是被那人含入了脣中。
唔,真好吃!
仙尊眼底明顯寫上了這三個字。
更深之中似乎還參雜着許許多多不明的情緒,她並沒有注意到。
沐容與怕他只吃一個味道膩了,在外門蒐羅了半天,做了八種口味。
江扶白進食的速度很快,每吃一個眼底的光芒總是要更亮一層。
沐容與趴在牀沿,臉上的笑意逐漸擴大,只是看着他,笑的開心。
真好。
這晚,江扶白沒有回去,在徒弟的好意之下住在了這裡。
熟悉的佈景並不會讓他感到不適,還有徒弟親手做的柔軟溫暖,讓他忍不住整個人都埋在裡面,像只貪戀暖意的貓兒,來回蹭蹭身下的溫暖。
沐容與收拾完盤子,回房之時路經師尊的房間,低頭看了看自己今日剛剛抱過他的那一雙手。
表情深沉,在身後的月色映照之下,莫名有一股肅穆在空氣之中游蕩。
師尊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睡着以後身上有多麼冰冷,冷的,像一具永遠不會醒來的屍體。
神魂,已然損傷到了如此地步。
她的神情難測,房內傳來師尊均勻舒緩的呼吸聲,明顯他已入眠,她在門口站立半晌,才默默離去。
轉眼又是一天過去。
有了被子蓋,還把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沐容與表示,今天可以賴牀了。
和他有同樣的想法的還有隔壁的師尊,神識“很不經意“的一掃,徒弟醒了,還在糾結着要不要現在起牀去盡一盡師尊的責任,比如教授一些修煉要點什麼的,然後發現徒弟只是醒了一會兒,就懵懂着抱緊被子,又睡了過去。
再三思考之下,江扶白也放棄了。
徒弟不在,師尊也無用。
好暖……還是繼續睡吧。
於是乎,直到日上三竿,這兩位賴牀的師徒才終於出現在了二樓的竹桌旁。
沐容與爲什麼會醒,因爲她還沒有完全辟穀,餓了。
江扶白爲什麼會醒,因爲他聞見了空氣中刻意飄蕩的香氣。
想到徒弟昨日做的美味,心癢難耐,斟酌中忍不住舔了舔下脣,還是起來了。
沐容與做了四道菜,還蒸了米飯,顧及師尊那超乎常人的潔癖,在碗盤之間放上了公筷,本來想分成兩份的,但後來想想似乎不大方便,就放了公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