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被張皇后的懿旨宣到御花園的一間廂房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房間裡不僅有張皇后,還有給洪熙帝護法的楊士奇、張輔、周徵、騫義和魯仲乾。
按照元霞上人先前所言,楊士奇五人在給洪熙帝護法期間將與外界隔絕,由於他們要鎮守各自的方位,將不能離開各自的住所。
可是現在楊士奇等人卻聚集在了一起,這很顯然是違背了元霞上人的交待。
“本宮宣諸位大人進宮,是有一件大事要告之諸位。”等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落座後,張皇后不動聲色地沉聲說道。
聽聞此言,楊榮和朱永青等人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張皇后,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張輔、周徵、騫義和魯仲乾的神色則顯得十分平靜,在此之前他們已經知道了洪熙帝駕崩的事情。
所不同的是,張輔、周徵和騫義的神色皆無比悲傷,而魯仲乾則面色鐵青,神情顯得十分複雜。
“諸位大人,皇上已於上月二十九日夜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故而皇后娘娘依照皇上的遺願秘不發喪,已經派人去南京請太子進京,所謂祈福一事純屬掩人耳目而已。”在衆人的注視下,坐在張皇后下首處的楊士奇站了起來,神情哀傷地說道。
楊榮和朱永青等人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誰也不會想到楊士奇竟然說出了這樣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怪不得洪熙帝忽然之間要在欽安殿齋戒祈福了。
“皇上!”隨後,楊榮起身跪在了地上,衝着欽安殿的方向磕了一個頭,禁不住老淚縱橫。
“皇上!”在他的帶動下,包括楊士奇等人在內,屋裡的所有大員都面朝欽安殿跪了下去,哭聲一片。
張皇后見狀也不由得暗自垂淚,洪熙帝的駕崩實在是太過突然,將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心中的委屈和所承受的壓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不知道多少次,張皇后深夜從噩夢中驚醒,她夢見朱瞻基半路上被漢王的人弒殺,死於非命。
至於朱瞻基現在的情況如何,張皇后也不知道,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了李雲天的身上,希望李雲天能順利帶回朱瞻基。
“諸位大人起來吧,本宮這次召諸位前來是有要事相商。”待楊榮等人哭了一陣後,張皇后用手絹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開口說道。
楊榮等人這才起身,擦着眼淚回到各自的座位坐好,等待着張皇后示下。
“想必諸位大人已經知道御膳房管事張旺的事,本宮覺得此事十分蹊蹺,故而在太子未進京之前,希望諸位大人能將此事壓住,以免時局動盪。”環視了一眼現場衆人,張皇后神情嚴肅地說道。
雖然張皇后剛纔說的是有事與楊榮等人商議,但她所言之事事關大明的江山社稷,楊榮等人哪裡有插嘴的份兒。
“皇后娘娘放心,我等一定竭盡全力,力保太子進京前京城時局安穩。”於是,作爲內閣首輔的楊士奇率先開口,衝着張皇后拱手說道。
“請娘娘放心。”聽聞此言,楊榮等人不約而同地向張皇后拱手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
除了魯仲乾外,包括張輔在內,都與洪熙帝有着莫逆的交情,張皇后如今將衆人請來,很顯然有着“託孤”的味道,衆人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竭盡全力相助。
張皇后見狀心中甚是安慰,有了楊榮等人的支持那麼京城的局勢將得以控制,誰也沒有注意到,魯仲乾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他早已經明白過來爲什麼自己要被選來給洪熙帝護法,原來是爲了軟禁他。
不過從張旺一事上他感覺到漢王已經覺察出此事有異,因此已經下手做出佈置,鹿死誰手還真的不一定說得清楚。
張皇后調兵遣將應對漢王的攻勢,朱瞻域也沒有閒着,爲了能激化張旺一事他準備添加一把火,使得事態更加複雜。
吳少卿的家在城東一個小巷子的四合院,裡面住着三戶人家,除了吳少卿外另外兩家都是平民百姓。
按理說,以吳少卿的資歷至少應該在京城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院子,而不是與平民們擠在一起,由此可見他爲官的清廉,同時也反應出了他的性格的偏執。
吳家在當地非常有名,由於吳少卿的關係,地痞流氓們對吳家所住的巷子是敬而遠之,誰也不願意招惹一名翰林院從五品的侍講學士,要知道這可是天子身邊的近臣。
雖然同爲清流中的佼佼者,但吳少卿與曾經的翰林學士李清正不一樣,李清正除了剛直之外還懂得人情世故,故而他能坐上翰林學士的位子,而且與朝中不少人都交好,生活條件也遠非吳少卿所能比擬。
而吳少卿則屬於那種認真起來六親不認型的人,性格非常偏激,故而在朝堂上也沒有幾個朋友,在翰林院的仕途也就到了侍講學士止步。
侍讀學士和翰林學士不僅要有文采和資歷,同時也需要能處理好與同僚之間的關係,很顯然吳少卿並不符合這一點。
不過,也正是因爲吳少卿的清高孤傲,使得他成爲了朝臣眼中一塊茅坑裡又臭又硬的石頭,那些被他彈劾過的人雖然對其恨之入骨,可是手裡卻沒有他的把柄,永樂時期那個誣告吳少卿的人被可是受到了永樂帝的嚴懲。
另外,永樂帝和洪熙帝對吳少卿也是關照有加,像吳少卿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臣子是朝堂上的一個異類,雖然爲人過於古板和偏激,但正好用來警醒朝堂上的大臣,屬於一個“攪屎棍”的角色。
下午散值後,吳少卿去了一趟字畫店,把他寄存在店裡售賣的字畫所得到的錢拿回來,這是他補貼家用的一個重要途徑,雖然微薄但聊勝於無。
由於吳少卿以前得罪過戶部的人,因此每次到祿米倉領取俸祿的時候都會受到祿米倉管員的刁難,不是給他的米糧缺斤短兩、質地低劣,就是將那些有價無市的貴重物品折算給他,讓他每次領取俸祿的時候都會吃大虧。
吳少卿面皮薄,不好爲了這五斗米而折腰,與祿米倉的官員吵鬧,故而次次都吃這麼悶虧,使得祿米倉的官員們是有恃無恐。
“吳翰林,快回家看看吧,你家裡出事了。”拿着賣了字畫的錢在集市上買了半袋麪粉後,吳少卿揹着它往家中趕,剛進入家中所在的巷子,一名熟識的居民就衝着他喊道。
吳少卿聞言頓時吃了一驚,連忙揹着米袋飛奔而去,遠遠地就看在所住的四合院門前圍滿了人,在那裡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見到吳少卿,圍觀的人們紛紛爲他讓開了一條路,他聽見院中傳來哭聲,於是快步奔了進去,隨即呆立在了門口,手裡拎着的米袋砰一聲掉在了地上。
只見他的妻子一臉是血滴摟着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坐在地上痛哭着,兩個兒子鮮血滿面地躺在地上呻吟着,家中的門和窗戶被砸了一個稀巴爛,看樣子房間裡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吳少卿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他乃堂堂朝廷從五品的命官,又是翰林院的侍講學士,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對他的家人下手,襲擊官眷可是重罪。
“娘!”很快,吳少卿回過神來,連忙飛奔而去,扶起了妻子懷裡的老太太。
吳少卿自幼喪父,是老孃一把屎一把尿將他們兄弟幾人拉扯大,故而他對老孃至孝,見老孃被扔在地上眼睛剎那間就紅了。
“老爺,你可回來了。”妻子見狀不由得失聲痛哭,“老爺,你在外面得罪了什麼人,那些人爲何要警告你不要多管閒事?”
“什麼?”吳少卿聞言頓時微微一怔,他先前還以爲是那些以前被他教訓過的地痞流氓乾的,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那麼回事。
“兒呀,娘沒事兒,你不要替娘擔心。”老太太雖然受到了驚嚇,但是並沒有受到傷害,開口安慰着吳少卿。
“娘,兒子不孝,讓您老受苦了。”吳少卿心中一陣慚愧,跪在那裡給老太太磕了三個響頭。
“爹、娘、奶奶,這是怎麼了?”就在這時,一個驚訝的聲音從院門口響起,只見一對年輕的夫婦急匆匆走了進來,其中的男子是吳少卿的大兒子吳海。
吳海已經成親,與妻子在集市上做些小生意,聽說家裡出了事連忙趕了回來。
“報官,快去報官,不能放過那些傢伙。”吳少卿將老太太抱了起來,義憤填膺地向吳海說道。
“吳翰林,我們早已經報官了,可你大小子都來了,官府的人還沒出現。”不等吳海離開,人羣中一名中年人不由得開口說道。
其實,當那些凶神惡煞的大漢闖進院子裡對吳家的老小大打出手的時候,已經有人報官了。
以吳少卿的性格自然與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關係不好,故而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人得知吳翰林的家被人砸了後自然要往後拖上一拖了,趁機給吳少卿一個教訓。
況且,敢砸吳家的人絕對背景深厚,順天府和東城兵馬司的人吃飽了撐的這麼早趕過去,萬一遇上了那些鬧事的人豈不是自尋煩惱?
那夥大漢砸完吳家後放下狠話,如果誰敢救助吳家的人,那麼吳家的下場將在他們身上重演一遍,說完後揚長而去,態度十分囂張。
“可惡!”吳少卿知道是有人故意找自己的麻煩,而膽敢在京城這樣做的人寥寥無幾,他立刻想到了張旺的事情,隨後口中冷冷地蹦出了一句,很顯然這件事情與那個元霞上人脫不了干係,除了這個被洪熙帝信賴的妖道外,有誰會與他有這麼大的仇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