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寒冷北風從黃土高原呼嘯而過，深埋在地下的實驗室卻是溫暖如春。
實驗室休息室，振奮中帶着疲倦，甚至還有一點小忐忑的李司令坐立不安。他身邊靠牆沙發上，一名頭髮斑白、滿臉皺紋穿着白大褂的老者，一手扶着厚厚鏡片的眼鏡，一手拿着平板電腦細細查看。
“胡鬧！完全是胡鬧！”
過沒多長時間，老者將手中眼鏡砰的一聲扔到沙發上，指着平板電腦中的數據朝着李司令吼道：“我看你是這些年當官當的腦袋都懵了，一萬度高溫灼燒二十四小時之後表面沒有任何異常，材料本身溫度升高只有兩度，而且沒出現明顯損耗，這樣的實驗數據你也敢拿來給我看？真以爲我們這些科學家都是傻子？！”
別看老者年事已高，嗓門着實不小，震得李司令耳朵嗡嗡的響。
“老何，材料你也看到了，成不成咱們用事實說話，何必發這麼大火？”李司令陪着笑臉。雖然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是過命的交情，自己這個老友發起火來，他還真不敢硬頂。
“你這就是胡鬧！”老何絲毫不讓，黑着臉繼續咆哮：“知道我們現在的壓力有多大嗎？全國人民都在罵我們這些航空發動機的科學家，看着一筆筆原本屬於人民的血汗錢被用來購買國外的發動機，我這張老臉都羞的發紅！”
老何啪啪啪的拍着自己臉頰，眼瞅着就腫起來。
李司令急忙拉住老何的手，苦口婆心的勸說，“我說老夥計，你這是和自己生的哪門子悶氣，國外航空發動機領域比我們早了將近上百年。上百年的科學差距，那裡是短時間可以彌補的，全國人民知道你們的苦衷！”
“苦衷個屁！你的意思我們就不要發展了？等人家打上門了，自己認輸就對了？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必須做到最頂尖！那怕做不到最頂尖，也絕對不能讓敵人來去自如，要不然，我們一個個都要拉出去槍斃！”吼着吼着，老何就紅了眼睛。
李司令心中憋氣，可那裡敢說一句重話，只能不停的點頭說是是是。
“是個屁！你就是個官僚，技術上的事情你懂個屁！我的實驗到關鍵時刻了，你不分青紅皁白就將我拉到這裡，給我一份狗屁不是實驗記錄，你腦子進水了？知道那實驗花了多少錢？整整兩個億！”
“整整兩個億呀！”
老何說着抱着自己腦袋就哭，這一哭更是讓李司令不知所措，感覺自己就好像做了天大的壞事。
“老李，我真的拼命了，可材料不過關，實驗器材不過關，理論知識不過關……有時候我恨不得將自己掰成十八個人，這麼大的實驗室，每年耗資將近百億，這可都是全國人民的期盼。可是我們交出的答卷呢？維修困難，推重比不過關，使用時間短……因爲航空發動機故障的問題，還搭上了年輕飛行員的性命！我們都是劊子手，都是劊子手吶！”
老何聲音中蘊含這無限悲哀，這也是這階段整個華夏科技工作者心中的憋屈。不是他們不努力，是他們努力了依舊趕不上國外同行的步伐，更多的時候，他們連往什麼地方使勁都不知道。
李司令眼睛也紅了，身爲國內級別最高的情報人員，他那裡不知道老何他們心中的苦。
缺高尖端的實驗器材、缺過關的研究輔助人員、缺合格的材料，有時候就連一個勉強合格的加工材料都找不到。
巧
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或許是心累了，或許是疲憊了，老何哭着哭着靠在李司令的懷中睡着了，滿是皺紋的臉上掛着淚痕，讓人看着忍不住心酸。
轟！
就在李司令準備將老何抱到沙發上，讓他安安穩穩睡一覺的時候。實驗室外傳來一聲巨響，隨後一個年輕的研究員，如同瘋子一般衝進了休息室。
年輕的臉龐上瘸了的眼鏡架，歪歪斜斜的掛在鼻樑上，被鏡片亦或者其它東西劃出傷口滲着血液，他卻好似完全感覺不到，揮舞着手中資料，瘋狂的吶喊：“何老師，材料找到了，超級材料，我們夢寐以求的超級材料找到了！”
“什麼？”
老何瞪大眼睛，如同小青年般從地面爬起來，一把奪過研究院手中的資料，沒看資料卻瘋狂的四周尋找。
李司令趕忙將老何之前扔掉的眼鏡遞到老何手中。
老何一把奪過眼鏡，資料在他哆哆嗦嗦的手中發出呼啦啦的聲響。
“真的？這一切居然是真的？萬度高溫下連續灼燒一小時居然沒有絲毫溫度異常？堅硬度超出鑽石？延展性良好？強烈濃硫酸下沒有任何破損跡象……”
一項項檢測記錄翻過去，老何手抖得越發急，嘴脣泛白，雙眼之中滿滿都是震驚。
“走，去實驗室，天清水你們測試過了嗎？”老何一把拉着還在瘋狂激動中的研究員轉身就走。
“正在測試，已經證實過，星辰鐵確實可以在天清水中變得和硬塑料一般。董師傅正在加工。”研究院很快恢復了神智，雙眼之中滿是睿智。
“葉片？”老何急急問道。
“不止是葉片，根據這種星辰鐵的特性，我們航空發動機上除了線路，幾乎九成的部件都可以用它來替代。”年輕研究院語速很快，“董師傅他們已經開始加工所有能替代的部件。另外，根據我們初步實驗，這種材料幾乎是完全絕緣。這絕對是一種萬能的材料，我們夢想中的航空發動機很快就能成型。”
唰。
老何突然停下腳步，隨後好似瘋了一般朝着實驗室中心跑去。
一直跟隨在兩人身後的李司令也滿臉激動，跟着跑起來。可惜他根本沒有資格進入核心實驗室。
這一等，就是兩天。
第三天中午，一臺全新的發動機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一羣白髮蒼蒼的科學家，以及明顯看上去就是高級工人的老者圍着新發動機，所有人臉色都沉重異常，甚至沒有人願意眨一下眼睛。
在這些老人的旁邊，數百臉頰稚嫩亦或者已經佈滿滄桑的輔助研究員，熟練的準備着發動機測試所需要的一切。
“三天時間，憑藉手工以及少量精密儀器就組裝成一臺全新的發動機，了不起呀！”
實驗室透明的玻璃牆外，李司令心中滿滿的都是自豪。
全世界，能做到這樣事情的，只有華夏！
可這何嘗又不是一種諷刺，如果加工機械過關、如果實驗器材過關、如果不是那麼迫切的需要一臺真正的國有‘心臟’，他們何至於如此嘔心瀝血？
“開機！”
隨着藍色火焰從發動機尾部噴出，即便是李司令都能感覺到地面輕微的震動。
整個發動機試車臺除了發動機的轟鳴，四周都是一片寂靜，高矮胖瘦各不同的研究人員在儀器面前記錄
着所有的數據。
而老何緊咬着下嘴脣，接近乾涸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試車中的發動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實驗室中越發沉悶。
李司令擁有抹一把滿是汗珠的額頭，雙眼微微發紅。
“加大輸出功率！”
老何突然大聲大吼，伴隨着命令下達，發動機的轟鳴聲變得更大。
此時的李司令，多麼希望自己也是這些實驗人員中的一員。這樣的話，他可以第一時間知道眼前這臺平穩運轉的發動機究竟是什麼狀態，是否達到了預定的目標，而不是站在這裡一個人乾着急。
每一分每一秒，他的內心都在煎熬。
其實煎熬的何止是他，整個實驗室，沒有人心中不緊張。
“停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老何突然一聲吼叫，發動機的轟鳴瞬間停止。
數十個身着防護服的實驗人員飛一般衝到發動機前，然後齊齊愣住。
其中一位實驗人員突然魔怔一般脫下手臂上的防護服，朝着發動機摸去。
“不要！”
李司令直接脫口喊出。剛剛停止試車的發動機表面的溫度，恐怕要達到常人不敢想象的溫度，一隻手摸上去，豈不是廢了？
搭。
研究院手臂落在發動機上，沒有想象中的灼燒，沒有想象中皮肉焦糊的味道，甚至他只感覺溫度有點高。
“萬歲！”
圍着發動機的實驗人員瘋狂的吶喊，看在李司令眼中，這些個應該文質彬彬的研究員全部變得瘋魔，一個個以極快的速度脫下身上防護服，而後趴在發動機各個角落記錄所有的數據。
很快，數據就彙總起來，原本瘋魔的實驗室再次變得安靜。
老何穩穩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則是滿臉激動臉上帶着淚水卻強忍着一切情緒的年輕研究員。在他手中，則是這臺全新發動機這次試車最後的彙總的數據。
“你是來告訴我成功了對嗎？”老何冷靜的詢問。
年輕研究員點頭。
“那就好。”老何鬆口氣，輕鬆的點支菸，道：“告訴我最關鍵的數據。”
“老師，ch-035號試車三小時，全功率運轉兩小時，油耗率遠高於預期指標，達到預期指標的三倍。”
此言一出，所有人臉上露出喜色，但這應該是預料之中。關鍵還要看用了新材後的推重比，只有推重比達到預期纔算成功。
“告訴我推重比！”老何深深吸口煙，火紅的菸頭之上冒起嫋嫋煙霧，此時卻沒人提醒他實驗室中不能抽菸。
年輕研究員臉上出現瘋狂，嘶聲力竭的吼道：“推重比一百二十一！老師，推重比一百二十一！老師，推重比一百二十一！”
整個實驗室中靜悄悄，隨後不知道誰瘋狂吼叫一聲，眨眼間整個實驗室被震天的歡呼聲充斥。
“我做到了！”
老何面帶微笑雙眼緩緩合上，一滴晶瑩的眼淚從眼角落下滴到了嘴邊的菸頭上。
嗤啦。
煙霧伴隨着水汽升起，他的生命之火悄悄熄滅。
與此同時，張浩然、楚河、韓雨婷從飛機上走下，在他們前方，寫着京都的路牌熠熠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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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