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聽見獨孤玉澤的那句話,臉色突然劇變,與迄雷有意無意的交換了個眼色。
看着如今的這局勢,在想一想獨孤謨乾之前曾推過的波助過的瀾,溫子洛忽然又鬆了口氣。獨孤玉澤此時說這樣的話出來,若她沒猜錯獨孤謨乾的心思,那麼就是獨孤玉澤自己打自己的臉了。
“什麼許諾?七皇子但說無妨。”赫巴故作深思的想了一會兒,故意問道。管它什麼許諾,總之李輒他絕不會放!
“父皇,大漠王。”獨孤玉澤又行了一禮,手一滑,摺扇差點兒落到地上。無論李家對於扶持他一事是否有二心,眼下都斷不能讓李輒有事!李輒在邊關軍中好歹也是有些威望的,若李輒出事,傳到邊關那邊去,定然會引起軍心的動搖,對李家是大大的不利。這李輒的腦子難道是豬麼,這前前後後這麼多的關聯要緊之處,他竟然爲了溫子妍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若不是看在李輒還有用的份上,像李輒這樣的人,不用赫巴動手,他都會親自去除了他,免得日後生出什麼事來!
“不知父皇和大漠王可還有記得前幾日雙契之賽上,玉澤奪得了頭魁。當時父皇和大漠王都曾答應將來應允玉澤一個請求。眼下,玉澤想利用這個請求,請父皇和大漠王饒了李輒這一次。依玉澤之見,李輒他許是無心之失,罪不至死。”
赫巴聽罷,猛然的拍着桌子怒道:“無心之失?罪不至死?七皇子當真是會說笑話!難道本王的兒子就該死,邊國的王儲就該今日命喪黃泉,平白被人殺死!這鷹啄之刑本王對李輒都已是從輕處置,難道七皇子仍舊是不滿意!七皇子,你要讓本王應允你什麼本王都答應你,但惟獨這一件,本王不能答應你!若是殺了本王的王儲卻能逃脫死罪,七皇子,你這是想讓雲蒼大陸的所有人看邊國的笑話麼!又或者是告訴他人,我邊國的王儲,國威是可以隨便殺害、踐踏的!”
“大漠王請你喜息怒,玉澤並無輕視邊國之意!”獨孤玉澤聽赫巴將話講得這麼毫無迴轉之地,頓時有些懊惱自己剛纔爲李輒說得那些求情的話來。這赫巴是安了心想讓李輒死,無論他說什麼,赫巴只需以整個邊國來壓他,便已是夠他受的了。
畢竟他獨孤玉澤還不是獨孤盛國的太子,而獨孤盛國與邊國本也是交好的個關係,他怎能一時激動去碰了這個雷區。
“大漠王暫且息怒。”獨孤謨乾見赫巴氣得臉紅脖子粗,緊握的拳頭裡蜷縮着的手指幾乎都快要被壓變形了,看來赫巴心頭着實是不好過。這喪子之痛,雖說他也身爲一個父親,卻實在是無法與赫巴感同身受,畢竟他還未失去過兒子,而這些兒子,即便是失去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
“玉澤,父皇和大漠王說過會答應你一個請求自然是一諾千金,會實現的。但李輒這次犯下的罪過,你以爲是憑你那個請求就能救得了他的。錯了就是錯了,李輒犯了過錯,自然是要承擔相應的罪責!來人,將李輒壓下去,依大漠王之意,立即準備鷹啄之刑!”
獨孤謨乾一聲命下,衆人頓時都不敢再多做遲疑,立即押着李輒出去。李輒脈脈含情的看着溫子妍,此生是最後一次這麼看她了。原以爲他會陪她走很遠很遠,可不想他沒能對付得了溫子洛的城府手段,所以一路敗北,落到現在這番境地。
李輒見溫子妍愧怍的低垂着頭不敢看他,長嘆一口氣,閉着眼任由侍衛將他拉下去。
赫巴轉身走向撒喀已涼透的身體,一把將他抱起,徑直走了出去。他要讓撒喀看着李輒服刑,就當做是祭他最後一程。撒喀雖然愚笨好色,可貴在淳實,從未想過爲了得到什麼而不擇手段的去害人。這也是爲什麼三個兒子中,他獨獨最重視撒喀。
獨孤謨乾將赫巴抱着撒喀出去,樣怒的嘴脣微微揚起,跟着撒喀走了出去。李淵自己沒有兒子,三個侄子中已死了一個,現下甚是重視李華李輒兩兄弟,尤其是這武功高強的李輒。
李輒若死,無疑是斷了李淵一條臂膀,李淵知後必定氣急,那麼李家可就又多了一個反他的理由。
待經過溫子洛身邊時,獨孤謨乾故意停了一下,見溫子洛淡定從容的朝他行了一禮,這才一拂龍袖離去。好個淡定從容的溫子洛!
溫子洛打量着獨孤謨乾的背影,難不成獨孤謨乾根據此事看出了是她策劃的?淡眉緊緊一蹙,不,相比她來,獨孤西謨和蒙泰纔是最可疑的。畢竟撒喀的存在,對蒙泰來說纔是最大的絆腳石。
現在撒喀一死,衆人心中蒙泰必定是下一個王儲。
此事雖然現在塵埃落定,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倒了李輒身上,可疑點也不是沒有,誰知道衆人心中此時都在想些什麼,人心難測啊。
但不管如何,蒙泰現在必然是站在風口浪尖的。
溫子洛見迄雷哭着跟在赫巴身後離去,心中難免還是有些唏噓迄雷這個人。撒喀對迄雷並無不好,可迄雷仍舊對撒喀下得了手,可見迄雷心性的堅定與狠辣。這樣的人,她不可能與他做太久的同夥,更不可能將綠瓊交個他。
溫子洛轉頭看向綠瓊,只見綠瓊正扶着氣息奄奄的無霜,猶豫一會兒,溫子洛走過去道:“你先送無霜回去休息。”
“不,我沒事,還能撐着。”無霜一把握住溫子洛的瘦弱的胳膊,朝她搖搖頭,露出一個笑容。“小姐,無霜……懂得的。”
看着無霜蒼白的臉,許久,似乎有一個心結漸漸地開始解開,溫子洛拍拍無霜的手,捋了捋她耳邊的碎髮,淡淡一笑,轉身出去。若無霜真的是別人派到她身邊的臥底,其他的她都不再多說,但是無霜這個臥底就真的是太成功了。爲了博的她的信任,幾次三番竟連性命都不要。
可她現在更相信無霜並不是別人派到她身邊的臥底,但雖然如此,無霜肯定還是有事瞞着她的,那些事,大抵是無霜浪跡江湖時發生的還未扯清楚的事。若哪一天無霜想告訴她了,說不定也就說出來了,她又何必再去費心思去猜。
“扶我一起出去。”無霜低聲對綠瓊說道,這李輒下手果然是狠,若是獨孤西謨再晚一點兒,她豈不是要命喪他手?李輒幾次都差點兒傷及她的性命,現在他要受刑,她自然要去觀看,只是可惜不是她親手殺了他!
但她無霜也不去逞這個能,只要李輒最後能死,她也就放心了。
至於小姐並不是她真正的主子,對於她這個抉擇,她除了理解也是不會怪她的,但也說明,這麼久以來的相處,她在溫子洛心中的地位也不過爾爾。若是當時李輒用來威脅溫子洛的人不是她而是綠瓊,那溫子洛又會如何選?這個答案,恐怕溫子洛她自己也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不!不!”許久,李澤彷彿纔是如夢初醒一般,大喝一聲,一把拔出腰間的劍來。獨孤謨乾怎敢傷他的兒子,若是沒有李家的祖祖輩輩在邊關駐守,怎會有如今繁榮的獨孤盛國!獨孤謨乾再怎麼不念臣子之情,到底也該顧及一下李家祖輩爲獨孤盛國所立下的汗馬功勞!
他怎麼能殺了他的兒子!他這就反了他,反了獨孤謨乾!
李華見李澤怒髮衝冠,氣勢勃勃,知他是因爲李輒之事動氣惱怒,轉身迅速的朝李澤後腦勺劈去,猛地一下將他劈暈。
“將李將軍送回大帳休息。”李華將李澤交給一旁的侍衛冷聲吩咐道。獨孤謨乾下了一手好棋,若是他放任父親繼續這樣下去,只會又給獨孤謨乾多了一個降罪李家的話柄。面對獨孤謨乾的步步逼迫,如今唯有忍之二字。無論如何,不能着了獨孤謨乾的道,也不能着了其他別有用心之人的道。
“玉澤……”李施柔擔憂的蹙着遠山眉看着獨孤玉澤,不一會兒視線卻落到陸成身上。若是陸成能夠站出來替李輒說上一句,那會不會,會不會……李家主支裡現在就只剩下李華李輒兩兄弟,李輒無論如何都萬萬不能就這麼被殺了啊。
感覺到有人注視着自己,陸成扭頭朝後看去,卻見李施柔正雙眸含淚的盯着他。
陸成看着前方已被綁在架子上的李輒,又看見頭戴雙魚流蘇釵的溫子洛,最後回頭看看李施柔,目光黯然的低垂着腦袋大步朝前離去,不敢再回頭看李施柔一眼。
“難道就沒有一絲的轉機了麼?”李施柔搖搖欲墜的往後仰去,李扶水這才趕來,見狀立即扶着李施柔含淚道:“姑母……”
獨孤玉澤與李華對視一眼,亦是無可奈何心疼至極的嘆了口氣。
遠處餓鷹的叫喚高亢似鴉啼,一聲比一聲急促,叫的人的心都不由得惶惶然,神經也一根根緊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