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洛看着無塵,眼眸裡染了些惱意,譏笑道:“難道在你眼裡我溫子洛就是那麼一個爲了達到目的連自己的名譽都不要的女子?”
“我爲了我的目的是時常不擇手段,可到底是該用哪樣的手段我心裡還是明白得很!”
溫子洛說罷,拂袖便要離去。
無塵卻是急忙拉住溫子洛的長袖,道:“我……我只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
無塵後悔了,他剛纔的確是不應該這樣去試探溫子洛,真的是不應該。可是當他看見她身處險境,而他卻無能爲力只能躲在暗處時,當他看見她被軒轅修緊緊抓住手時,他的心裡的滋味真的是難辨。
命運爲何總是如此坦坷,緣分爲何要這麼曲折,到了最後情到濃時情轉淡,淡而入心,越發放不下執着在乎的很。
“隨口說說?”溫子洛聽着無塵這話越發覺得好笑,一把拂掉無塵的手道:“你的隨口說說卻是我錐心的痛。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怎麼可以隨口說說!”
她想要嫁的那個人是她最不能嫁的人是她要恨的人也是她最愛的人,那樣的痛與恨怨與傷,開不得玩笑,絕不能成爲別人口中的說說而已。
她已不奢求什麼緣分,因爲等來等去,她也等不到心中的那輪月圓了。明月的陰晴圓缺,永遠照不進塵世間不解的姻緣。
溫子洛眼眸裡倏地涌上淚水,微微仰着頭就要走。
無塵一閃身擋在溫子洛面前道:“你也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所以能不能不要……咳咳……”無塵說着說着喉嚨處涌上一股腥甜,整個人身上再沒有什麼力氣,倒在地上。
“無塵!”溫子洛趕緊扶起無塵,緊張道:“你怎麼樣!”
無塵搖頭道:“我沒事。對不起,我剛纔——”
“好了別再說了,我這輩子最聽不得有人對我說對不起。”
如果有人這樣對她說了,那麼必定是對她有所虧欠。她不需要什麼虧欠,所以也不需要什麼對不起。
無塵雙眸變得有些暗淡,立即用內力壓住自己心頭翻滾的痛。
既然溫子洛已不再想提及此事,那麼他也就不要再說了。總歸她的心結始終是打不開,無論他死了還是沒有死。那麼,她又何必如此執着放不過自己。她不會知道她心裡這樣痛苦,會有多少人跟着她一起難過痛苦。
“皇后並非什麼善茬,我看她與那個冷顏心必定是已經想好怎麼來對付你了。”無塵想了想道,轉移開剛纔讓彼此都尷尬的話題。
溫子洛扶着無塵坐好後,認真的想了想,嘆口氣道:“該來的總會來。如今皇后在暗我們在明,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只不過,我想,”溫子洛環視一眼四周道:“這藏書閣我們是呆不了多久了。“
無塵點點頭,看着溫子洛目帶憐惜。
“只不過剛纔幸得太子救了我,想一想,對他還是有所虧欠。”溫子洛淡淡道,喜歡上一個人並沒有什麼錯,她本也不應該用這樣的方法傷害他。但痛過就好。曾經痛過,才能放下痛吧。
無塵神情變得凝重道:“只不過剛纔走到最後與你說話的那個上官奕,好像不簡單。”
溫子洛想起上官奕對她說過的話,連忙點頭道:“這個人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忠誠於葉熹。”
“後宮的關係錯綜複雜,說不定自以爲的這個心腹卻是別人的心腹。”無塵說道:“原本以爲藉着玉書籤上有毒的這條線索能夠順藤摸瓜查出一些什麼,不想卻是葉熹故意爲之,與我們要查的那件事並無什麼關係,如今可謂是又斷了線索。”
溫子洛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始終想不明白孃親的存在究竟對這軒轅皇宮裡的誰不利,非要殺了我們母女不可。只是我如今在想,會不會與我的親生父親有關。”
“你的親生父親?”
溫子洛站起身,神情有些哀傷道:“我不知道我的親生父親是誰,就連孃親也不知道這個自己愛了那麼多年的男子究竟是誰,但我想來想去,娘那麼一個與世無爭的人,怎麼可能會礙着誰的利益。除非是因爲我的親生父親,因而牽扯到了孃親。”
“說來有些道理,但仍舊是無從下手。”無塵說道,腦子裡轉得飛快。
溫子洛飲了口茶似乎是要降掉心頭的燥熱,道:“也許也有些線索。父親他必定不會是什麼尋常百姓,因爲孃親說過他們在山谷的那段時日,父親時常會不在一兩天說是外出辦事。但娘與父親在一起時,正值獨孤與軒轅大戰,又是在邊關交界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要不顧安全的去辦。”
“而且孃親說過父親讓她喚她璧哥哥,這個璧字說不定是個突破口。”
“但即便是達官貴人商賈大富名字裡面有璧字的人也不少,軒轅並沒有避字一說。更何況你的親生父親,也不一定就是軒轅的人。”
“避字?”溫子洛有些不解的看着無塵。所謂避字,便是任何人的名字裡面都不得含有當今聖上名字的字。
“軒轅的當今聖上就叫做軒轅楚璧。”無塵看着溫子洛道,心頭不知爲何閃過一絲不安。
“軒轅楚璧。”溫子洛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原來裴灃帝的名字叫做軒轅楚璧。
軒轅楚璧,軒轅楚璧,爲何她覺得這個名字如此的親切。
無塵候間又涌起一股腥甜,咳了兩聲道:“依着你這樣的想法,根本也無從下手。只是在軒轅,除了當今聖上名字裡有璧,還有數十位大臣的名字裡面也含有璧字,所以此法並不可取。”
“數十位大臣。”溫子洛重複着這句話,無塵對軒轅真真是瞭解。
“的確是,這樣去查也查不出什麼。”溫子洛泄了氣一般坐在椅子上,忽然覺得好生無力。
她到底要怎樣才能給娘報仇。她恨,也恨自己現在無能爲力。
無塵看着溫子洛這個模樣,好生心疼,不知不覺間一隻手覆在溫子洛手背上,輕聲安慰道:“慢慢來,一定會找到突破口的。”
溫子洛扭頭看向無塵,眼圈漸漸變紅,原來身邊還是有那麼一個人陪着自己的。
“可我怕時間太長,恨太累。”
“那就別恨。”
“怎麼能不恨呢。綠瓊說,娘死的時候,一直在說她怕,我不能讓她怕啊。”溫子洛說着說着,將頭靠在無塵肩上,語氣已然哽咽。她一想到綠瓊對她說起孃親死前的事,她的心就痛的不行。
孃親永遠是孃親,即便是自己要死了,心心念唸的也是她受了重傷的女兒。
無塵伸手攬過溫子洛,讓她依偎在自己懷中,柔聲道:“都過去了。”
溫子洛靜靜的靠在無塵懷中,緩緩閉上雙眼,而淚已經溼了眼眸。
過去,往往都過不去。她連孃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能見上,不殺了那些人,她怎麼能心甘呢。
可她好累,從重生以來,她就一直不停的累,從未停歇過。想想,除了獨孤西謨讓她失去記憶的那三天是最輕鬆的,她的緊繃的神經從未鬆過一刻。
溫子洛漸漸地,記憶與恨變得有些模糊。她開始有些想不明白記不起來,當初爲何非要獨孤西謨死。
無塵感受到溫子洛的哀傷,越發用勁兒的抱緊她。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他只想讓她知道,至少還有他,無論發生了什麼事。
溫子洛語氣哽咽道:“無塵你知不知道你和他,你和獨孤西謨真的好像。有時候我看着你,就覺得好像是他陪在我身邊一樣。”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可你也不知道我有多……”溫子洛漸漸地說不下去,愛他就埋在自己的心底吧。
無塵靜靜的聽着溫子洛語無倫次的呢喃,輕輕地拍着她的肩。
末了,待溫子洛的情緒終於平復下來,無塵才道:“你可還記得上一次你說可能與獨孤穎有關。我覺得我有必要去好好的查一查她。”
溫子洛聽着無塵這話,這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在無塵懷中,立即挺直腰收回自己的手。
無塵收回空蕩的手,刻意的咳了一聲緩解溫子洛的尷尬。
溫子洛的耳朵有點兒紅,只點點頭道:“也該查一查獨孤穎。但等你傷好以後再說吧。而且,要查她也該想一想如何查才能行,不然什麼也依舊都查不出來。”
溫子洛說着說着站起身來,道:“你有些累了吧,我瞧着你臉色這麼難看,傷還沒有好,趕緊回去休息吧。”
無塵知溫子洛還是有些尷尬,也未在多說,笑了笑離去。 www _TтkΛ n _¢○
溫子洛目送無塵的背影,隨手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上次軒轅修看的那本書,隨便翻開,便又是翻到了那一頁。
“曾經桑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爲君。”
“曾經桑海、曾經……”
溫子洛一遍又遍的輕聲念道,只是可惜了一個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