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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雖也有戒律,但卻要寬鬆的多,爲了慶祝林微步入仙道明心小境,管弈專門下了一趟山,買來兩壇上好的女兒紅,而鈴鐺也是親自下廚,製備了幾盤好菜。
當下幾人就在這後山,以石爲桌凳,賞山河美景,品佳餚美酒。
林微這一年多時間大多時間都在修煉和著書,少有這種閒暇時光,而且在場的都是至交好友,所以也是喝的暢快。
只是要論年齡,他和鈴鐺卻是當中最小的,但偏偏,在場無論是王成管弈,還是老成的劉柄權,都不當林微是十四歲的少年。
這一年多時間裡,王成和管弈在陰府當差也是混的風生水起,管弈自不必說,有大宗門的背景,就是王成,也遠不是當初那個小人物了,在陰府當中,那些小鬼陰兵見了他,也得叫一聲成爺。
暢談一番,林微也是有所發現。
步入仙道明心小境,修成無瑕明心之後,林微發現自己的靈眼神通也有所強化,不光是可以看出許多常人難見的事物,此刻,更是可以看出一種獨特的東西。
那是一道綠芒,這種綠芒在每一個人身上都有,鈴鐺、王成、管弈、劉柄權都有,而且強弱不同,鈴鐺和管弈的綠芒又長又亮,王成就要差一點,而劉柄權是最差的。林微觀察許多,突然有所明悟。
這一道綠芒,莫非代表的便是壽元?
壽元越多,綠芒越強,反之便是越弱,劉柄權年紀最大,自然壽元最少,不過他若是能在仙道境界上繼續提升,壽元自然會增長,就算是現在,劉柄權便是修爲再無寸進,也能活到一百三十歲以上。
看到這裡林微心中也有所明悟,修士修道,馳騁天地固然是一個原因,但真正的原因,怕也是爲了能長生不老。
天下修士,都是一樣。
林微這時候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六道珠串,卻是突然一怔,因爲他看到,自己竟然可以看到六道珠串上也有一絲綠芒。
珠串就算是法器,也不可能有壽元的,不用問,這一絲壽元靈光肯定屬於純元子。
不過林微卻看得出,這一絲代表壽元的綠芒已經是快要消散崩離,這讓林微大吃一驚,頓時感覺喝到嘴裡的酒也沒了味道,等到酒足飯飽,林微讓其他人離去,這纔回到小院當中第一時間詢問純元子。
“師兄,你留在這六道珠串中的神念,是不是快要消散了?”林微心中着急,所以問的也直接了一些。
純元子並不知道林微步入仙道,修成無瑕明心後可以看出壽元靈光,當下是驚奇道:“你怎會知道?”
“果然如此!”林微突然感覺心中一陣悲傷,別看他平日裡和純元子嬉笑怒罵,但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已經是將純元子當成僅次於鈴鐺和衛淵那般的親人,這也是純元子待他極好,教授道法也都是毫無保留。林微這人便是誰對他好,他便對誰好。
突然知道純元子這一絲神念將要消散,林微心情好的了纔怪。
不過林微很快就想起了什麼,急忙出聲道:“師兄,修士神念不是脫離肉骨陰身的存在嗎?爲何也會有壽元?”
“當然有,世間萬物,既有生,便有死,有存纔有滅,這是天道,人有陽壽,鬼有陰壽,神念也一樣,倘若神念真的能不死不滅,那我豈不是比仙界諸仙還要厲害?”純元子哈哈一笑,似乎絲毫不將寂滅之事放在心上:“修士修道,無論是仙道還是鬼道,最終目的,還不是爲求長生?人怕死,鬼也怕魂飛魄散,不過即便是仙,也不可能真正不老不死,這一點,師弟你要明白,也無需太過掛念,原本數百年前我遭逢大難就應該隕落,只是機緣巧合下才保留這一絲殘破神念,換做其他人,怕是連神念都留不下,能遇到師弟你傳承我的道法,替我壯大純元宮,師兄已經是算幸運的了。況且,你師兄我這一絲神念,至少還能撐個一年半載,根本用不着替我傷心。”
林微也是修士,當然明白純元子話中意思,只是他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難以接受,想了想,林微才平復心情道:“無論肉身陰身,都有法可治,也有延壽的手段,神念也是一樣,師兄,可有延壽之法?”
“若是肉身陰身,倒是可以,可神念沒有,只能不斷消散,無法進補。”純元子說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問道:“對了,師弟,你還沒說你怎麼能看出師兄神念消散之事?要知道,就是神目境修士也看不出來,莫非是你的靈眼神通?”
見到林微點頭,純元子立刻便道:“師弟,這件事你切莫告訴別人,這世上陰險狡詐之人多如牛毛,凡事都要留一個心眼,當年,師兄便是上了那黃解元的當……”
一般純元子這麼說,林微都會故意岔開話題,弄的純元子都習慣了,他總是想講當年的往事,林微每次都不聽,不過這一次,林微沒有打岔,反倒是讓純元子愣了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講了。
“得,弄的我都不會講了,師弟,都是一些陳年往事,不聽也罷。”純元子哈哈一笑,林微卻是心中酸楚,他怎麼也想不到,純元子竟然快要徹底寂滅,想起這一年多時間裡的朝昔相處,講道解惑,傳授道法,以及對自己長輩一般的關切,林微只覺胸口堵得慌,偏偏,他什麼都做不了。
純元子說的沒錯,神念乃是修士修出的念頭,不可進補,純元子連產生神唸的根基都沒了,自然只有等待神念慢慢消磨這一條路。
誰都沒法子幫他,就算現在林微立地成仙,也一樣束手無策。
林微越想越急躁,眼中也是蒙上了一層霧,腦子裡想的都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但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出法子,更是急躁,原本穩固下來的修爲,此刻竟然突然出現潰散之勢,純元子見狀是大吃一驚,知道林微這是悲上心頭,鑽了牛角尖,也明白林微是性情中人,這是因爲自己纔會如此心中極爲寬慰,但他更擔心林微。
當下是用傳音之法,一聲爆喝,將林微從那種悲悸狀態下喚醒。林微猛然回過神來,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今日剛剛修成無瑕明心,剛纔竟然是差一點走火入魔,險些前功盡棄。
“師弟,以後切不可如此,你記住,師兄心願一是傳承道法,二是壯大門楣,這兩件事都要落在你身上,所以,你可不能有個三長兩短,況且師兄當年縱橫吳國修煉界,也風光過,之後又被困在六道珠串當中數百年,參悟道心,什麼事都看得開,切不可爲了我,自毀道行!”純元子此刻是嚴厲訓斥,可以說從林微遇到純元子到現在,純元子是頭一次如此嚴厲的和林微說話。
林微也並非是那種想不開的人,他重感情沒錯,但也知道有些事人力不可爲,所以點了點頭,不過林微已經打算,在純元子神念消亡這段時間裡,他要儘可能的跟隨純元子修習道法。
純元子修道數百年,所掌握的東西豈是短短一年就能學完的,而林微已經決定,不讓純元子帶着任何遺憾離開,所以已經是下定決心,這段時間,推掉一切事物,包括陰府的差事,專心跟着純元子學習道法。
將這決定和純元子一說,純元子想了想也是同意道:“師弟,你說的沒錯,師兄撐不了多久了,不過我這一身本事,你到現在也只學了是三成,是要抓緊時間了。”
到了第二日,林微叫來劉柄權,將純元宮一切事宜都交由他來處置,又找來鈴鐺、王成和管弈交待一番。
至於陰府的事情,林微只能去找衛淵,好在衛淵現在乃是府衙六品府丞,只是去找陰司鬼部的主官穆大人談了一次話,後者便給林微放了一個長假。
也是因爲陰司鬼部平時根本沒什麼事才能如此,換做是府衙的差事,那就難了。而且衛淵如今權勢也很大,那陰司鬼部的主官也不敢不賣這個面子,。
陰山經的編撰,林微也是暫時放下,而且因爲純元子的建議,他沒有選擇留在純元宮內閉關,而是偷偷一人帶着六道珠串,遊歷吳國。
這一走,便又是一年。這一年時間當中,林微風餐露宿,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和純元子修煉道法,有的時候在一處一待就是數月時間,更是見識過不少道門高人。之所以選擇遊歷,而不是躲在山中閉關,也是純元子告訴林微,這也是一種修行,正所謂見多而識廣,這對心境的修煉也是至關重要的。
而六道珠串上,純元子的那一道壽元靈光,也是已經若不可見,可純元子卻絲毫沒有寂滅的那種懼色,依舊是談笑風生,看破生死。終於,在林微已經將純元子一身道法盡數學會的某個清晨,林微入定醒來,像往常那樣呼喚純元子,但是這一次,再沒有了任何迴應。
六道珠串上原本沖天的寶光,也是消散無形,此刻的六道珠串,就如同一個凡物,但林微卻是將這珠串視作珍寶。
“師兄,走了!”林微摸了摸六道珠串,他知道,純元子寂滅之時,原本可以叫他,交待一些話,但純元子沒有。
林微知道爲什麼,因爲純元子說過,他該說的都說了,已經無憾,更曾笑談,走便是了,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沉寂許久,林微這才長嘆一聲。這一次,他沒有過分悲傷,也是因爲林微在世間見了太多的生死離別,一些經歷,即便是上一世的林微,也從未經歷過。
林微已經知道,純元子怕他神念消散之後,林微陷於悲傷難以自拔影響修爲,這才主張讓林微下山歷練,走一遍塵世,見人世諸多苦難,生離死別,這才能更堅定道心,在他神念消散之日不會鑽牛角尖。
“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仙朝爲尊、陰府爲尊,修士以神通縱橫天地,凡人皆得仰望,如豬狗,似螻蟻,是以,我不做凡人,不做凡人!”林微仰天長嘯,這才起身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