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二竄進來的這家工廠也不知是幹什麼的,偌大的倉庫里居然空空如也,只有幾臺老舊的機牀,佈滿灰塵地擺在角落。
吳涼、蔣和行剛一進入,倉庫上方就驟然砸下兩具身材魁碩的血屍。
那兩具血屍咆哮着,發出腥臭的嘶吼砸來,令發現它們的兩人立即騰挪,遠遠避了開去。
“轟”地一聲,兩具血屍雙腳平穩地落在地面,揚起一片灰塵。
一陣清風正好從倉庫外吹進,在途徑兩具血屍的時候,也將處於上風頭的血腥腐臭之味夾帶着吹向吳涼二人。
吳涼有些反胃地抽動了下鼻子。那兩具血屍剛一落地就大踏步地朝蔣和行逼了過去。
而在同一時間,位於吳涼身後的地面上,也驟然爆出了一個大洞,石老二那灰撲撲的身影正攜帶着無盡殺意從下面跳了上來。
他雙手再次勾成鷹爪狀,快如烈馬般地抓向了吳涼的天靈蓋。
“這座倉庫下面居然是空的?”吳涼麪對石老二的突襲,竟然還有心情想些無關屁事。
轉眼之際,石老二銳利的鷹爪就來到了吳涼的頭頂。
面對如此兇狠的攻擊,吳涼眼神平靜,只是向後一連退了兩步,便讓石老二的鷹爪抓了個空。
兩步,僅僅只有兩步。
吳涼避開石老二的鷹爪後當即就做出了反擊。
他雙指併攏,淨明點金指疾速出現,在身前飛快一劃,就形成一道如同劍狀的細長光束,對着石老二劈斬過去。
石老二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眼就認出了吳涼所用的道術來歷,不由感到十分驚訝。
不過驚訝歸驚訝,石老二手上的動作卻不慢。一看光劍斬來,石老二捏碎了一張黑色的守護符,召喚出一個類似黑洞的玩意兒,便把光劍吞噬進去。
只是等到他消除了光劍的威脅時,身前吳涼也不見了蹤影。
“你是在找我嗎?”
吳涼的聲音從石老二身後傳來,驚得石老二當下一亂,趕忙向前一衝。
而這時,一張被吳涼見縫插針丟在地上的道符也正好黏上了石老二的鞋底。
那張道符不是什麼威力絕倫的攻擊符咒。但只要運用得當,往往卻能發揮出極佳的效果。
石老二想不明白吳涼爲什麼能瞬間來到他的身後,他卻偏偏沒有絲毫察覺。
可下一刻,老而彌堅的石老二卻沒工夫在想這些了。
因爲他踩上了一張鎮山符,一張高品質的,足以將絕大部分陰陽師都釘在原地的鎮山符。
受到鎮山符的影響,空有一身強悍實力的石老二瞬間成爲了砧板上不能動彈的死魚,這份憋屈,令石老二幾欲吐血。
怎麼稀裡糊塗莫名其妙地就栽了呢?
在石老二無法動彈快要憋出內傷的時候,蔣和行那邊也乾淨利落地切碎了血屍。
他擡眼望來,只見吳涼笑眯眯的抱着手站在一邊,而石老二隻能維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勢,不由大爲驚奇。
“吳涼,你是怎麼做到的?”蔣和行好奇問道。
儘管蔣和行身爲元墟分部的主管,大風大浪也見過不少了,可乍一看到吳涼竟能用定身符定住石老二,還是難掩心中的驚訝之色。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擊敗一名陰陽師或許不難,可要想活捉一名陰陽師,那卻是難上加難。
除非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的那種,不然的話,在陰陽師的戰鬥中,很少有人能將對手當場捉住,即使其中一方的人數佔據優勢,遠遠超過另一方也一樣。
而
現在,活生生的活捉例子就擺在了蔣和行面前。
“僥倖,純屬僥倖。”吳涼呵呵笑道,“我不小心把一張鎮山符丟在了地上,然後他不小心踩中了,於是就被我捉了。事情就這麼簡單。”
What?你他姥姥的糊弄鬼呢!
蔣和行心中腹誹,要不是他還要顧忌一下自己身爲高級主管的身份,他這句吐槽就直接噴出來了。
而已經淪爲階下囚的石老二更是被吳涼這話氣得嘴脣直抖。
雖然身體是被定住了,石老二還是能開口說話的。
他義憤填膺地瞪着吳涼,十分不服氣地說道:“老夫我有一事不明,還請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你問吧,不過我不一定會回答。”吳涼賤賤地掏了掏耳朵說道。那副痞態十足的樣子,氣得石老二又要吹鬍子瞪眼睛。
越是在經歷過高強度的戰鬥之後,吳涼往往就越沒個正形。也不知這是不是他另類的減壓方法?
或許也可能是因爲有蔣主管在側,吳涼不想顯得太過鋒芒畢露?
強忍下一口氣,石老二沉聲問道:“老夫習武超過五十餘載,不說近戰功夫躋身世間一流,但也自問沒有幾人能悄無聲息地接近我。可你剛纔又是怎麼做到的?”
“實在不不好意思,這個問題涉及到我師父隱秘。我可不能告訴你。”吳涼聽聞,笑了笑道。
不過這次他語氣比較誠懇認真,不似調侃,倒也沒再氣得石老二青筋直跳。
石老二見吳涼不肯明說,頹然嘆息一聲。蔣和行在旁聽着,心中雖然好奇,但也沒徒勞多問。
其實這個事情呢,如果是換做周庸或者方藝涵在場。吳涼還是會說的。
只是眼下跟他在一起的是連他都看不透的蔣和行,吳涼就不願意多抖機靈了。
這件事情,說穿了也沒什麼,無非就是涉及到一些攻心術而已。
武者因爲常年習武,對周身的氣場變化感應都很敏銳。尤其是那些對武者本人抱有極大的惡意,比如說充滿殺意注視,就更難避開他們的感應。
越是武道高深的武者就越是如此。
在臨敵之際,許多武者都能或多或少地做到料敵先機。
這裡說的料敵先機不是指能掐會算,而是直當你出拳攻向對方哪一個部位是,對方就能提前感覺到從那個部位散發產生的針刺感,從而提前作出反應,進行應對。
所謂如芒在背的感覺,便是這麼來的。
其實不僅僅是武者、陰陽師這些特殊人羣,就是身體健壯的普通人,感識也會有比較強的。比如說走在路上突然駐足將目光投向一個妹紙,那妹紙多半就能立刻感覺到有人在盯視她。
當然,如果在同一時間有好幾個叼絲同時在猛瞧一個妹紙,那妹紙在不轉頭看的情況下也無法分辨出具體有哪些人在光明正大地偷看自己。
但武者妹紙就能輕易分別出來。身爲六識靈敏的陰陽師就更是如此。
同樣的道理,如果一個人心懷殺意地看向一名陰陽師,那陰陽師也定然會有察覺。越是高深的陰陽師,對氣機的感應就越敏銳。
而在生死搏殺中,一個人看向對手的目光必然會帶着或多或少的殺意。
正是由於那股殺意的存在,往往會令偷襲者,尤其是想要背後偷襲陰陽師的人行動失敗。因爲偷襲者在將帶有殺意的目光投向敵人背後時,敵人就已經心生感應了。
而想要悄無聲息地接近一個人,說穿了也只需要滿足兩點:其一,身手必須足夠強,其二,就是目光中
不能帶有任何情緒。
你看向一個人,卻不是特意看向那個人,而是類似目光隨意一掃,就像看着一塊背景板地向他接近過去,如此才能不引起他的絲毫注意。
方纔吳涼接近石老二,就是因爲收斂了所有情緒,將石老二當作一節枯木,如此才成功地摸到他的身後。
當然,在成功摸到石老二身後時,吳涼也可以選擇突然出刀捅向對方。
只是那樣一來,殺意陡然傾泄,石老二也會在頃刻之間做出最適當的反應,吳涼那一刀能不能直接捅死對方,可就兩說了。
也因此,吳涼選擇了看似穩妥但其實需要撞大運的處理方式。
那就是出現在石老二背後嚇唬他一下,將他驚得下意識向前衝去,與自己拉開距離,如此這般,石老二就有可能踩中吳涼丟在他前方的鎮山符。
不可否認的,這種類似期望對手主動犯錯誤的攻心術成功率真的不大。
不過吳涼運氣好,石老二反應完全在他的預判之中。
眼瞅着石老二一腳踩中鎮山符動彈不得,也就意味着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
“蔣主管,這人準備怎麼處理?”吳涼問道。
與石老二的戰鬥是結束了,可週平志與千年冰屍還未解決,他們兩人也沒有多少時間在這繼續耗下去。
“放了他吧。”蔣和行沉默一會兒,看着石老二突然說道。
什麼?我沒聽錯吧?這可是血鶩派的高手,廢了多大的勁才抓住的,就這麼簡簡單單地給放了?
吳涼一時震驚不已,他很想關切地對蔣和行問候一句:儂的腦子是無是瓦塌了?
但是經過多年磨礪形成的冷靜性格並沒使吳涼太過失態,他只是平靜地問了一句:“爲什麼?”
“因爲他是石先生,那位在對越反擊戰中出過大力的石先生。如果你知道他的話。”
吳涼聞言一怔,對於上世紀一些有名氣的陰陽師,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石老二的名頭他也聽說過,當年若不是他,只怕當時前線總指揮部的所有高級將領都要被敵方暗算殺死了。卻沒想到,昔年亦正亦邪的石老二竟然加入了臭名昭著的血鶩派。
“原來是石前輩當面,真是有點失敬了。”吳涼愣神之後,對石老二拱手說道。
雖然陰陽師都是一羣遊離在法度之外的傢伙,但不少人的家國情懷還是很重的。吳涼這一拱手,自然是敬石老二以前爲國做出的功績。
石老二聽聞,心中卻很不是滋味。臨到老了,晚節不保,還要被後生用這種複雜的目光看待,這種感覺,實在是……
要不是要還那人人情,他一人獨自逍遙,又何必加入血鶩派?
只是,可是,一切多說也無用了。
“罷了罷了,老夫老了,死則死矣,替他賣命了這麼些年,也算償還了他的恩情。你們兩個不必爲難了,老夫一生從未求饒,用不着你們可憐放過。”
石老二唏噓一聲,言畢,竟咬碎了口中毒物,服毒而亡。
“石先生!”蔣和行面色一驚,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着石老二面部迅速青黑,已經生氣全無,吳涼和蔣和行都不免神色複雜地對視一眼。
說起來,他們還是第一次在血鶩派的陰陽師中遇到了值得尊敬的對手。
“走吧。他死了,周平志可還活着呢。那是罪魁禍首,絕不能輕易放過。”
兩人稍一沉默,解開定住石老二的鎮山符,將他的屍首放在地上,轉身飛快地趕向了製冰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