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金聖祐微微睜開眼,一道光射入瞳孔中,並不怎麼刺眼,反而很舒適。他將雙眼完全地睜開後,印入眼簾中的景象是一大片被金黃色包裹着的麥田。
剛纔好像打了一個盹兒。他用手掩着嘴,打了着倦怠的哈欠,整個人挺直了身子,自己似乎正坐在一個公交站臺的長椅上。暖洋洋,悠然自得,似乎沒有什麼煩惱,原本應該是一個輕鬆愜意的氛圍,但金聖祐耳邊卻一直環繞着一個雜音。
“你總算是醒了啊。”聲音聽上去就如同夢魘般,但夾雜在當中更多的還是一股莫名的溫暖。
循着聲音望去,金聖祐只見長椅旁邊坐着一個身穿黑色休閒衫的男子,體型修長,而唯一與這身裝束不搭的,便是他戴在頭上的高頂帽,他故意將帽沿壓的很低。
“你,是誰啊?”金聖祐詢問着眼前的人,雖然是初次見面,但他在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幾分熟悉感。
“呵呵。”那人嘴裡發出一聲輕笑,“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纔對。開口詢問他人的名字,就應該先主動地報上自己的名字。”
“嗯……說的也是。”似乎沒有什麼問題,金聖祐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金,聖祐啊……”那人俯着上身,肘抵着膝蓋,交叉合十的雙手撐起下巴。“一個很不錯的名字呢。因爲有着黃金般的高尚品德,所以將來一定會受到神明的佑助。”
“我不怎麼關注姓名的。”金聖祐輕搖着頭,“對了,我想問問這是哪裡啊?”
“這兒不就有路牌嗎?”那人微微擡起手,指着旁邊一個木製的路牌,歷經歲月的磨痕,上面的字跡也早已褪色了,“你自己看上面就知道了。”
“算了,沒必要了。”金聖祐上身緊貼着椅背,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溫暖又舒服。
“那你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嗎?”那人又問道。
“我也不清楚,但應該是朝終點站那邊的吧。”
最後的目的地,就連他本人都不清楚。不過,大致應該是這樣吧。
“可,這兒就是終點站哦。”那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卻讓金聖祐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不會吧?”
“準確說,終點的站臺就在那裡。”
路對面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跟這個一樣的站臺,一輛黑色的大巴車就停靠在邊上。看上去總隱約讓人感覺有些不安。
難道說。金聖祐突然想起剛纔自己就是搭乘那輛車到這兒的,但卻因爲計劃的臨時改變,才坐在這兒等着歸途的大巴車。究竟是爲什麼呢?
“我想你心裡肯定在想,爲什麼計劃會突然改變。而且,我還想問你,到了終點站,接下來你要做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哦。”金聖祐思考了一番,卻感覺自己像是努力了許久,卻仍未走出迷宮的人。
“想知道答案嗎?”
“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你告訴我。”金聖祐詢問着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答案其實很簡單。”那人接着又是一聲輕笑,“你應該是獨自出來旅遊的,對吧?”
“獨自的旅遊,應該算是吧……”因爲並不清楚,金聖祐顯然也只能接受他這個說法。“但爲什麼。”他環顧着周圍,並未看到自己的行李。難道是丟在那個站臺了?金聖祐站起身,在經過那人面前的時候,卻被他一把叫住。
“現在的你,已經不可以去那兒了。你,得回到他們身邊纔對。”
“他們?”金聖祐停下了腳步,滿臉疑惑地看向他。
“爸媽,定延,娜璉和多賢,當然還有那些希望你回去的人。他們現在都很想你呢。”
“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金聖祐聽着他的話愣住了,雖然意識還未褪去熟睡後的慵懶,但很清楚地記得在睡着之前,自己並未跟他透露過自己身邊的人。
“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你是受別人的影響才喜歡上搖滾樂的。”
“糾正一下,不是因爲別人,是我自己本來就喜歡。”
那人聽着他的話,嘴角隱約上揚着一絲弧度。他接着說道:
“我還知道你小時候經常喜歡惹是生非,打架和頂撞老師都是家常便飯了。”
“這個是真的。”金聖祐點點頭,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悲哀,“我以爲只有這樣,才能引起爸的注意……”因爲自己的父親過於注重秀民哥,經常忽略自己的感受。
“對於爸來說,無論哪個兒子,他從來都不忽略任何一個的。”
“……”
真的是這樣嗎。似乎是聯想到父親那雙冷漠的眼神,金聖祐無論怎樣,似乎都不相信這句話的真實性。
“還有,你原來的夢想是成爲棒球選手。但長大後卻因爲某個人,才轉移到了製作人上的。”
“爲什麼你……”金聖祐牙關緊咬着,一時間難以找到應答的話。
“揹負別人的夢想前行,可是一直會原地踏步的哦。”
“不是這樣的。”金聖祐這時才反駁着他,“我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要去實現哥哥的夢想。”
“那只是你自己這樣想,說不定他原本想的是希望你能一直堅持着自我,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你這個外人究竟到底知道什麼?”金聖祐的語氣完全被憤怒取代。
“我比誰都清楚你,聖祐。”
就如同歷經破繭的毛蟲般,那人的聲音也越漸清晰,當聽到這個聲音時,金聖祐感覺內心猶如陷進了巨大的衝擊中,語氣微微顫抖起來。“這個聲音,難不成……”
“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聖祐。”
那人摘下了帽子,這時終於擡起了頭,當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金聖祐再也忍不住內心觸動的情緒,熱淚從眼角順着臉頰滑落。
“是你,哥哥……”
“好久不見了,聖祐。”
他掛在臉上的笑容,讓金聖祐感覺恍如昨日。時間似乎也回到了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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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祐……”林娜璉坐在病牀旁邊,金聖祐則躺在病牀上,嘴帶着呼吸器的口罩,整個人看似安詳地熟睡着。“求求你,快點醒來吧。”她的雙手緊緊握着他的一隻手,眼眶紅腫着,淚水不知何時再度從當中溢出。
“娜璉,放心吧。”具蘇閔這時也走至她旁邊,手搭至她的肩頭,“小祐他會沒事的。”
“阿姨……”林娜璉含糊不清地說着,轉過頭看着她。“都是因爲我,聖祐纔會……”
“傻孩子。”具蘇閔輕聲安慰着她,“你也是受害者,沒必要這樣……”
“阿姨……”林娜璉撲入她懷中,三天當中,她每天都在這種抽泣的狀態中度過。
“好孩子,別哭了。”具蘇閔輕拍着她的後背,目光卻時不時地投向金聖祐那邊,她從上衣拿出一張照片放在病牀頭,是兄弟兩人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