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只剩下良國公和輔國公,當門關上的那一刻,兩人同時收了臉上客套的笑意。
“說吧!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話就請直說。”良國公清瘦的臉上佈滿了皺紋,但眼裡的亮光一閃而過,顯示着他還不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朽。
“我這次親自前來,是跟你攤牌的。”輔國公擡起頭,直視良國公,“本來,我打算自己慢慢的查下去。可是,我那小孫子,突然回來了。原先的計劃也就被打亂了。”
良國公端起茶,抿了一口,他在掂量輔國公所說的話的真假。這老小子可不是什麼老實人,不定前面挖了什麼坑,等着他往裡跳呢。
“怎麼,怕我害你。”輔國公嘴角翹起,漏出幾分嘲諷的笑意。“四年前,你的孫女高玲瓏,因不滿你兒媳婦孫氏欲將她嫁到自己孃家之事,衝撞了你兒媳婦。繼母和原配之女發生了衝突,你兒子一氣之下,將高玲瓏發配到天龍寺思過。這期間,她常一個人出沒於天龍寺的後山,經常早出晚歸。但無人得知在後山她都做了些什麼。直到兩個月後,太子攜太子妃微服去天龍寺祈福,太子妃巧遇令孫女,從她嘴裡得知,這天下有一種蠱,名曰‘癡情蠱’,可令男子對下蠱女子情根深種,終身不改。”
輔國公說到這裡,就頓了下來。良國公瞳孔一縮,端着茶盞的手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就聽輔國公繼續道,“太子妃當時年輕,就有些心動。不曾想,你那孫女主動提出要嫁給我那小孫子,作爲促成這件婚事的報酬,爲太子妃提供‘癡情蠱’。”
“等太子妃回去之後,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妥。又不明白心裡的不安來自哪裡。高玲瓏畢竟是高家的人,她哪裡敢輕信。又唯恐自己多心,誤會了高家。於是,就把這事告訴了我。”
“我聽後大吃一驚!知道你這人雖說平時滑不留手,但這種要了全家性命的事是不會幹的。所以,我便不敢聲張,打算悄悄的查證。”
“畢竟牽扯到咱們兩家,沒有任何證據的空口白話,連太子妃也不敢隨意說。”
wωw▪ttk an▪C 〇
“我不知道高玲瓏的背後是誰,只是知道,天龍寺的後山絕對有‘鬼’。我派了幾批人明裡暗裡查看,如今已經幾年了,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找到。老哥,你說這怪不怪。你那孫女在去天龍寺之前,雖然嬌慣了一些,性子有些跋扈,掐尖。可沒有其他出格的地方。到底在後山她見過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轉眼之間像變了一個人一般。讓人不由得不懷疑。”
“憑着輔國公府的勢力,尚且查不出來。這後面的坑有多深,你應該心裡清楚。”
“她到底受了什麼人的蠱惑,要誘導太子妃對太子下蠱。這蠱真的是‘癡情蠱’還是別的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比如‘忠心蠱’。”
“這人是想借此控制太子,掌控朝堂嗎”
“說來慚愧,查了幾年,我還是一無所知。”
輔國公看着良國公青白的臉色,心裡舒了一口氣,繼續道,“說起來,你那孫女,很有幾分你的真傳。她以爲這是沈家,是太子妃的把柄。想憑藉着這個拿捏沈家。老哥哥,我那小孫子,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人。”
“爲了查明真相,我不得不讓那孩子受委屈。但如今,眼看要把底牌翻出來了,我就不能不說話了。”
良國公心裡驚濤駭浪,如果高玲瓏在他跟前,他一定親手掐死她。他知道,輔國公的話裡,有水分。至少將太子妃的所作所爲美化了不少。這是要把太子妃摘出去啊!當然了,這可以理解,如果是他,他也會這麼做。太子妃不只是哪家出身的女兒,更是皇家的兒媳。她的臉面就是皇家的臉面。可這些話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也會要了高家的命。她只想着太子妃動了給太子下蠱的心思,是罪大惡極,罪不可恕。但她怎麼也不想想,她捏着人家命門的時候,也把自己的破綻暴漏在人前了。正如輔國公所說的,一個閨閣女子,從哪裡知道這些陰毒的東西。這背後肯定有人指使啊!那麼指使的人呢,輔國公府查了幾年都沒有查出來,那別人會問,究竟有沒有這個人啊!不會是你們良國公府故弄玄虛,杜撰出這麼一個幕後黑手,好方便自己行事吧!
哼!就憑這個也想拿捏別人,這不是做夢嗎。太子妃年輕,可能還受她拿捏,畢竟人家是瓷器,她是瓦罐。瓷器不會冒一點風險跟瓦罐硬磕。但輔國公這老狐狸,與其說是被拿捏,不如說是想把高玲瓏捏在手裡。只要高玲瓏在,就相當於捏住了高家的命門。
枉他精明瞭一輩子,差點被一個孫女毀了百年基業。
太子妃有錯,但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只要按照這老東西的說辭,即便捅出去,太子妃最多受點責罰,但還不至於被廢。太子妃,也不過是一個女子,女子想要的留住情愛,頂多算是糊塗。就即使把太子妃廢了,沈家又有什麼過錯呢。只要沈家不倒,太子就不會放棄太子妃。
而與之相反的高家,結果肯定比沈家更慘。
如今,他還得感謝輔國公口下留情,沒有把孫女在天龍寺後山可能跟人野合,懷上孽種的事,掛在嘴上。
他知道,他到了不得不表態的時候了。
高玲瓏這個孫女,不能留了。
“我知道了!”良國公看了輔國公一眼,端起了茶盞。但卻沒有喝。
這就是端茶送客了。
輔國公站起身,拱拱手就出來了。他知道,這老東西準備出手了。他冷笑一聲,想拿捏他,小娃娃還是嫩了些。
輔國公府。
沈懷孝給輔國公去請安,只見到了自己的父親世子沈中璣。
“祖父還沒起嗎。”他有些詫異的問。在他的記憶中,祖父可從不會晚起的。
沈中璣搖搖頭,“你祖父怎麼樣,你還能不知道啊!什麼時候晚起過。他這是一大早出門了。”
“去哪了,什麼時候回來,涼州的事,我還想聽聽祖父的意見。”沈懷孝語氣隨意。
沈中璣也就沒多想,“去良國公府了。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那兩老頭,見面就掐。”
沈懷孝心裡咯噔一下,他打了哈欠,笑道,“要知道這樣,我就不着急起來了。正困着呢,要不是怕祖父罵,還能多睡會。”
“那就回去接着睡啊!”沈中璣擺擺手,“家裡沒那麼多規矩,去睡吧。這趕路最累人,且得歇兩天呢。”
沈懷孝這才嘻嘻笑着退了出來。
一進自己的院子,他的臉就拉了下來。
“主子,怎麼了。”沈大問道。
“老爺子去了良國公府。”沈懷孝眯着眼睛道。
“主子擔心什麼。”沈大遞了茶過去,問道。
“擔心他們讓高玲瓏死的不明不白。”沈懷孝低聲道。
沈大唬了一跳,“不能吧!那好歹是親孫女。”
“有什麼不能的。兩個都是老狐狸!”沈懷孝站起身來,“你以爲他們會談什麼,不過是相互妥協罷了。拿高玲瓏的命,把一些不該暴漏出來的事,遮掩下去罷了。”
“那個女人也不是好東西,死就死了唄!”沈三不以爲意。
“她什麼時候都能死,偏偏這個節骨眼上,不能這麼簡單的死。”沈懷孝聲音有些尖刻,“她死的不明不白,一了百了了。世人卻把逼死人命的罪過,落在了清河身上。人總是健忘的,他們會忘記誰纔是過錯方。只會記得清河是公主之尊,逼死了人命。甚至更難聽的話都說的出來,比如,爲搶別人的夫婿,逼死原配發妻。這都不過是上嘴脣和下嘴脣一碰的事。不得不防啊!”
“主子打算怎麼做。”沈大低聲詢問。
“以高氏的執拗和瘋狂,若是知道自己將被誅殺,你說她會做什麼。”沈懷孝問了一句。
沈大打了一個冷顫,一個瘋子的邏輯,他還真不敢去想。
良辰院。
高玲瓏濃妝豔抹,顯得有幾分鬼氣森森。
“嬤嬤,沈懷玉還沒有傳消息過來嗎。”聲音飄忽,讓李嬤嬤心裡直髮涼。
“回主子的話,今兒一早,瑤琴姑娘就來了,去了二爺的院子。想來是叫二爺進宮的。”李嬤嬤挑了能說的說了。
“哦!那夫君是已經進宮了嗎。”高玲瓏嘴角翹起,神情了柔和了下來。這表情讓李嬤嬤心裡更加發毛。
“想必約的時間是下半晌。”李嬤嬤解釋道,“太子妃早上要給皇后娘娘請安,還要打理東宮的事物,只怕不得閒。”
“看來,沈懷玉還是不夠着急啊!”高玲瓏眼裡的厲色一閃而過。
“太着急,就顯得太刻意了。”李嬤嬤小心的道,“您放心,她不敢把您的話當成耳旁風。”
“她想坐穩太子妃的位子,就不敢耍花樣。我敢破罐子破摔,她敢嗎。”高玲瓏用帕子擋住嘴,發出幾分怪異的笑聲,“嬤嬤,你說呢。”
李嬤嬤點點頭,正在賠笑說話,紅葉從外面進來,“主子,有人送了一張紙條來。”
說着,她臉色蒼白的將紙條遞了過去。
高玲瓏漫不經心的打開,然後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你們不仁,就別怪我不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