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警察到了。其中一個警察我認得,昨天他找我問過話,還給我留了姓名和電話號碼,我記得他姓曾。
曾警官看着我,眼神裡有一種強烈的探究意味。同一個寢室的大飛和小徐在兩天之內接連死亡,作爲查案的警察,他心中疑惑也是正常。
“我記得你叫陳深是吧,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一下。”曾警官將我拉到陽臺上,拿着本子對我說。
門口警戒線已經拉起來了,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警察正在衛生間裡勘查情況,小徐的遺體已經被放上擔架,兩個警察正要將遺體擡出去。我最後看了一眼被白布蓋着的小徐,回頭看着陽臺之外。
“你問吧。”
“那好,死者是你的室友是吧,他叫什麼名字?”
“徐成。”
“死者是你第一個發現的,報警的也是你,說說這個經過可以嗎?”
“可以。”我點頭,將早上敲門不應,然後爬陽臺,發現小徐死在衛生間的過程說了一遍。曾警官聽完,合上筆記本,看着我說道:“你說你是早上回來的,昨晚沒有在宿舍裡,你還是一個學生,昨晚爲什麼你不在宿舍裡睡覺?”面對曾警官的質疑,我心臟微微一縮:“這是我的私事,與我室友的案子無關吧!”
我的口氣有些不客氣,曾警官卻也不生氣,拍了拍我的肩膀,緩聲道:“小陳,你的兩個室友接連死亡,我知道你心裡肯定也不好受。但是你得明白,他們的死亡都很詭異,比如剛發生的這起,按你的說法,門鎖是從裡面反鎖的,那樣的話兇手是怎麼進來的呢?兇手總不可能跟你一樣,是從隔壁寢室爬過來的吧?隔壁寢室可都是有人住着的。所以,小陳,希望你能回答我的問題,如果能夠解答我們警方的疑惑,也能省些我們雙方的精力。”
曾警官的言語裡有淡淡的威脅意味,他的意思是——警方,或者說是他,已經對我產生了懷疑,我如果不能說清昨晚去了哪裡,他就要對我展開調查了。
我看着面前身軀挺直的曾警官,心中有些淡淡的疑惑:這傢伙…爲什麼會懷疑我呢?就因爲我昨晚不在寢室裡?
“昨晚我在朋友家睡的。”
“哪個朋友,叫什麼名字?”
我看着不依不饒的曾警官:“曾警官,你是懷疑我殺了我的室友?”曾警官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一臉平靜地說:“在兇手被抓到前,誰都有嫌疑。”
如果兇手不是人呢?你們警察還抓得到麼?我在心裡問了一句,沉默以對。見我不說話,曾警官又道:“昨天你的室友墜樓那個案子,我們警方找對面寢室的同學做過調查,有人反映,在案發之後,看到你們寢室出現過一個人影。那人偏瘦,短髮,身高較高,穿灰色夾克,對此不知你有何想法?”
偏瘦,短髮,身高較高,穿灰色夾克…我心神一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夾克,默然無語。
昨天在警察到來之前,我是偷偷進過寢室,沒想到竟然被對面寢室裡的女生看到了。怪不得警察會懷疑我…
“小陳,我相信你也明白我在說什麼,如果你再不開口解釋我的疑惑,我只能請你到公安局走一趟了!”曾警官眯起了眼,眼中光芒迸射。
“昨天我的確進過寢室,在你們來之前。”經過幾分鐘的思考,我決定承認昨天的行爲,“但我是警校學生,知道保護案發現場的重要性,所以我沒有動過寢室裡的物品。”
我其實是拿過寢室裡的東西——那本法術書和符咒,它們現在正在我的口袋裡。那些東西我是在自己的牀上裝進口袋的,以對面寢室的視線角度,是不可能看到的,所以我並不擔心自己這個謊言被戳穿。
曾警官並沒有對我的這個說法產生異議:“你當時進寢室幹嘛?”
我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勘查案發現場。”
“勘查案發現場?”曾警官眉毛一揚:“你不相信我們警察的辦案能力?”
“不是。”
“那你的行爲我就無法理解了。”
“因爲死者是我的兄弟。”我解釋道,“我希望能自己親手把兇手給抓住。”
曾警官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我問心無愧地回視着他。
“解釋一下昨晚你爲什麼不在寢室裡。”我心念電轉,想了好幾個答案,都被自己否決了。以警方的能力,很容易就能查出那幾個答案是假的。“怎麼,這個問題這麼難回答麼?”曾警官聲音變冷。
“曾警官,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我移開目光,看着對面的女生寢室,緩緩問了曾警官這麼一個問題。
一個長期接受無神論教育的警校學生,問一個從警多年的刑警,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如果有人在旁邊聽到,肯定會認爲我精神失常了。
不過我的確是這麼問了,一本正經地問了。
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曾警官被我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他沒有回答信或者不信,而是反問道:“你爲什麼問這個問題?”我輕輕呼出一口氣,說:“我懷疑,我的兩個室友,是被鬼害死的!”
曾警官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地打量着我,我覺得他肯定是在猜想我有沒有瘋掉吧。
“曾警官,我並沒有瘋。”我說,“相信你也知道,我兩個室友的死,有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說大飛無緣無故的墜樓,你說調查過對面寢室的目擊者,我猜她們肯定說,大飛是自己跳下樓的,並沒有人推他下去!”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調查結論……”曾警官露出驚訝之色,讓我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接着道:“我相信你們警察肯定對大飛的屍體進行過解剖,希望能找到他被藥物控制的證據。我也相信你們肯定在查大飛的精神病史,看他有沒有過精神方面的疾病。不過我得說,這兩方面,你們都不會查到什麼線索的。”
曾警官看着我:“你繼續說。”
“還有徐成的死。寢室就是第一案發現場,寢室大門從裡面反鎖,要想進出只能是通過陽臺,可是左右寢室都有人,這裡又是六樓,要想不留痕跡地進入寢室殺人,又不留痕跡地離開,我想不出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所以你就懷疑兇手是鬼,鬼殺人,你是這個意思麼?”曾警官嚴肅地說。
我點點頭。
“對於徐成的死,我倒是有不同看法。”說着,曾警官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寢室門被反鎖一事,只有你能證明。因爲只有你拿鑰匙開過門,而且在我們到來之前,也只有你進過寢室。案發之時,寢室門到底有沒有被反鎖,只有你知道。換句話說,寢室門有沒有被反鎖,全是你的一面之詞!”
我怔住了,我沒想到當我有了殺人嫌疑的時候,在警方眼裡,我的話也就有了作假的可能性!
“我沒有理由殺人,他們都是我的兄弟!”我激動地喊了一句。
曾警官冷笑了一下:“這年頭,見過一次面,喝過一次酒就可以稱兄道弟了。”
“哼!我們不一樣!”我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曾警官道:“小陳,你想去公安局喝茶嗎?”
面對如此赤裸裸的威脅,我只能閉着嘴巴不吭聲。
“不想去公安局喝茶的話——”曾警官冷喝一聲,“就給我說實話!告訴我你昨天晚上爲什麼不在寢室裡!”
“昨天晚上…”在曾警官強大的心理攻勢之下,我決定據實以告,“我上後山捉鬼去了!”
曾警官臉露不悅之色:“小陳,我的耐心有限,你如果再和我開玩笑,我只能請你去公安局坐坐了。”
說了實話卻沒人相信,曾警官這樣的反應在我的預料之中,所以在他發怒之前,我補了一句:“好吧,我說實話,昨晚我回來得太晚了,寢室關門了,所以去體育場那邊對付了一個晚上。”
“有誰能證明?”
“沒人能證明,只有我一個人。”
“住體育場?你怎麼不去外邊賓館住?”
“警官,住外邊賓館住要一百多塊錢的啊!我又沒帶着女朋友,犯不着去賓館花那冤枉錢,現在天氣還不算冷,體育場那邊有幾個更衣室,對付一個晚上並不算什麼事情!”我越說越像真的,連我自己都快相信了。
曾警官卻是不置可否:“你爲什麼回來那麼晚?”
“我還有一個室友住院了,我去醫院看他回來,所以晚了。你要不信,可以去查的,那個室友名叫許傑,外號小黑!”
曾警官盯着我看了一會,臉色才緩和下來,合上筆記本:“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的。你如果想起什麼,隨時可以打我電話。我的電話,你沒丟掉吧?”
我無奈地點點頭。
被人當做殺人嫌疑犯的感覺,真是糟糕極了。
“還有——”曾警官走到了寢室裡,忽然轉身對我說道,“什麼鬼殺人這種說法,以後不要再提了。記住你的身份是一個警校學生,老想着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會讓你誤入歧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