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內,隨着王思銳的‘死訊’漸漸的傳來,在上層的這個圈子裡,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焦急不安了起來。
而此時的慶王府內,兩位老者更是坐在高堂之上,一臉的惆悵。
“唉,悔不當初啊!”*亦劻滿臉的悔恨之意,但卻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身旁的李鴻章臉上倒是沒有表現出後悔的意思,不過此刻李鴻章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很顯然,他們還是低估了王思銳對於整件事情的影響。
七日之前,王思銳身死於南口,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能夠留下,而跟隨王思銳的一個排的戰士,也全部戰死。
這一幕讓李鴻章內心深處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假如清廷能夠擁有如此忠貞之士,如今又怎會落到這一步?
不過震撼歸震撼,在看到王思銳身邊的戰士們的反應以及後續的事情發展之後,李鴻章也更加堅定了他們的做法是正確的。
王思銳必須要死,否則他將會威脅道清廷的正統。
至於其他的事情,那些都不算是什麼大事,只要能夠保證清廷的正統,保證國家不再次遭受到戰火的侵擾,損失一些又有何妨?
不過亦劻卻並沒有李鴻章看的這麼開,現在的亦劻,滿心的只剩下了後悔。
爲什麼不多留王思銳一段時間呢?爲什麼當初不選擇其他的方式呢?爲什麼要答應洋人最後一個條件呢?
這一系列的事情,讓亦劻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他甚至都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去跟朝廷交代了。
當亦劻手持聖旨前去收編王思銳手下那一萬將士的時候,那場面,讓亦劻感到了害怕。
儘管朝廷已經將王思銳的幾位心腹冊封爲統領,這個與王思銳之前平級的官職。可這些人依舊不滿足,或者說是不爲心動。
沒錯,他們拒絕了亦劻的收編。
現在回想起當日的那一幕,亦劻都還有些後怕。
兩日之前!
亦劻在接到朝廷的聖旨之後,便興奮的繞開了李鴻章,帶領着心腹手下馬不停蹄的趕往軍營,想要宣佈聖旨上的內容。
不過當他抵達軍營的時候,卻被軍營的那一幕給嚇到了。
其實當日亦劻便察覺到了京城裡面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兒,以往街道上到處都是巡邏的士兵,可是今日這街道上卻並未看到一個士兵的身影。
一直等亦劻走進軍營這才發現,除了少數士兵留在城牆上以外,其餘的八千人都是聚集在城南的軍事禁區內。
而這八千士兵更是豎成列橫成排的站在了一起,身上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
而當時亦劻的第一反應便是感覺到了後怕,他擔心王思銳的死,會引起這些人的不滿,從而發動暴動,甚至是控制整個京城。
而當亦劻宣讀聖旨的時候,那些士兵並沒有下跪,而面對渾身殺氣的士兵們,亦劻也沒敢去維護自己王爺的尊嚴。
不過當亦劻宣讀完聖旨之後,他卻失望了,因爲並沒有從任何一名士兵的臉上看到一絲絲的興奮之意。
“不瞞王爺,我等皆爲王大人所救,能夠有今天的地位,也全是王大人所賜。如今王大人被土匪殺害,我等無顏繼續苟活。所以,我等無法接受朝廷的冊封,我們必須要爲王大人報仇雪恨,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將那夥土匪給找出來。”說完之後,武羊又看了眼下面的士兵,緩緩說道:“也請王爺放心,等爲王大人報仇之後,我便會解散這支部隊,倘若有人還願意繼續從軍的,他們會自行回京。”
“這……”亦劻愣在了那裡,爲了去給王思銳報仇,他們竟然連朝廷的冊封都不要了?
而面對着近萬人,亦劻也不敢不同意,最終只能灰溜溜的離開了軍營。
而當天夜裡,這支部隊便悄悄的離開了京城,至於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
亦劻不是沒有派人去跟隨他們,可他派去的人沒過多久便失去了音信,到了後面,無論派多少人出去,都無法找到這支部隊的蹤跡。
不過在南口那裡,亦劻卻打聽到了一些消息,有一支軍隊到處在尋找附近土匪的蹤跡,看樣子他們是真的怒了。
如果僅僅只是如此也就罷了,最讓亦劻擔心的是,竟然連守城的軍隊也跟着他們一起離開了。
也就是說,除了王思銳幫他們訓練的一萬軍隊以外,其餘所有王思銳手下的軍隊都離開了京城。
按理說亦劻應該是高興的,畢竟完成了慈禧交給他的任務。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私心竟然沒了着落,亦劻這心裡面便很不是滋味。
不過亦劻也並沒有放棄,終於,在三天前,亦劻打聽到了一個消息,大約有三百多人並沒有跟隨大部隊一同離城,他們都是京城土生土養的漢人,也不願意因此而得罪朝廷,所以便離開了軍隊,返回到了家中。
只不過在離開軍隊的時候,他們的武器被收走了。不過對於亦劻來說,武器根本就不是問題。
當天夜裡,亦劻便找到了這批人,許以了大量的好處之後,最終將這三百來人收到了神機營當中,成爲了亦劻手中的一份子。
如果事情到這裡就已經完了,那倒也還好。
可剛剛解決了王思銳這邊的事情,洋人那邊又一次的給他們出了個大難題。
剛剛簽訂不久的《辛丑條約》,被洋人給撕毀了。
他們認爲上面的賠償方面不合理,所以希望重新談判,而與此同時,駐紮在天津的聯軍部隊也做出了一副進攻的態勢,着實將清廷給嚇的不輕。
直到這個時候,亦劻這纔開始漸漸的後悔了起來。
什麼叫做作繭自縛?這就是。
如今王思銳沒了,他手下的一萬軍隊也沒了,只剩下了王思銳幫忙訓練的一萬軍隊,可這一萬軍隊還尚未完全成軍,更要命的是,他們連武器都湊不齊,壓根就沒辦法打仗。
如果這個時候洋人打過來的話,恐怕最多三天,京城便會再一次的易手。
而洋人似乎也是認準了這一點,所以這一次的態度也是格外的強硬,一點也不給清廷討價還價的餘地,直接開口4.5億兩白銀的賠償,並且給出了三天的期限,如果同意,就修改合約,如果不同意,那就再打一仗。
反正你們的依仗也已經不在了,甚至連軍隊都已經趕去找那並不存在的土匪報仇了,清廷已經再無可用之兵。
至於京城目前僅餘的一萬兵力,洋人給出的評價是,不堪一擊!
“4.5億,那可是大清近六年的稅收總和吶,而且還不算那些該死的利息,這筆錢我們又怎麼出的起?洋人也太不要臉了。”亦劻很是頭疼的說道。
他們已經將洋人反悔的事情告訴了朝廷,只不過目前還沒有得到朝廷的回覆,不過亦劻似乎已經看到了慈禧太后那邊發火的樣子,一想到這裡,亦劻便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
“現在不是賠不賠的起的問題,而是朝廷願不願意賠的問題。”李鴻章突然開口道。
“李大人,你這又是什麼話?如今國庫裡還有多少錢?恐怕你比誰都更清楚吧?朝廷又如何能夠賠得起?”亦劻有些生氣的指着李鴻章質問道。
原本國庫倒是有一些錢的,可是聯軍佔領北京之後,整個國庫都已經被搬空了,等朝廷回來以後,連宮廷的開銷都還是一回事呢。
更要命的是,慈禧老太后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們這些人還不知道嗎?單單只是吃上,一年就能吃掉一艘戰列艦,還不說修園子什麼的。
又要保證慈禧的日常生活不受影響,還要保證地方上的官府運作不受影響,朝廷能有多少錢?
別看大清每年的稅收有八千萬兩銀子,可實際上能到朝廷這邊的,能有兩千萬兩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且還要保證朝廷大臣,王爺們的俸祿等等。
關於這裡面的事情,亦劻可是清楚的很。
就這麼說吧,現在清朝每年的稅收是八千萬兩銀子,但是整個國家每年的支出爲大約1.3億兩銀子左右,也就是每年都有五千萬兩銀子左右的虧空。
連自己都顧不住,又怎麼去賠給洋人?除非,他們這些王爺們能夠將家底拿出來一部分捐給朝廷,這也正是亦劻生氣的原因。
“只要願意賠,總是能有法子的。不過有一事王爺您心裡面最好有個底。答應,則可保大清至少二十年的平穩,反之,恐怕立即便會陷入戰火之中。”李鴻章說道。
“恩?”亦劻有些不太明白李鴻章話裡的意思。
“洋人並不是不清楚我們的財政狀況,如果我們答應了洋人,則意味着在這筆債款還清之前,大清都無法保證自身軍隊的發展,這朝廷沒有了錢,換作是你,你還願意來嗎?”李鴻章若有所指的解釋着,不過當李鴻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色卻很不好看。
別看李鴻章表現的跟個沒事人似的,其實內心深處,李鴻章比誰都要生氣,他氣的是洋人的不守承諾,他氣的是這些王公大臣,國難之際,卻還是隻考慮他們自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