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父鬱悶死了。
這關他什麼事?
東子回來沒有說,完了從他婆娘嘴裡聽到了,還要打他?
沒天理了。
葉父惱火的直接握着柺杖,“你能不能講點道理?關我什麼事啊?幹嘛都衝我來。”
“你是我生的,其他人不是我生的,那我不打你打誰?不怪你怪誰?趕緊給我說說什麼海盜,一個兩個的回來都一聲不吭,遇到事了也不說……”
“叫你寶貝孫子說。”葉父瞪了她一眼,直接坐到位置上開始吃飯。
葉母卻不依不饒的湊到他邊上,“一大早村子就在那裡說了,你們打海盜分贓分了老多錢了。”
“哪裡就老多錢了?聽風就是雨的,那是東子從海盜身上搜下來的零花錢,出海打劫的,誰身上還帶着大錢?零頭的一點錢,哪裡就老多錢了。”
“那是分了多少錢?你回來什麼都不用告訴我的?還得我從別人嘴裡知道,人家一問我三不知,你藏什麼藏?”
“我口袋裡就不能放錢了?憑啥都給你,我也得給孫子買點吃的,給自己買兩盒菸絲,男人口袋裡沒錢像話嗎?”
“我有說不給你嗎?你幹嘛還這樣藏着,防賊啊?”
葉父瞪了她一眼,心說,可不是防賊嗎?
雖然家裡裡裡外外什麼都是她張羅的,家也都是她當,他也很放心,但是,藏點私房錢又怎麼了?
什麼都一五一十說了,那還能到他手裡的?說的那麼好聽,還能不給他?到他手裡還能剩一半就不錯了。
“你是生氣我藏私房錢,還是人家問你,你一問三不知,沒得說,所以才生氣?”
葉母惱怒的掐了他一下。
葉耀東也在給老太太說了一下海上發生的事,避重就輕的講了一下遇到海盜的過程。
重點說了一下,他待在駕駛艙,沒有露面就將他們兩船人都幹翻了,唬的老太太一愣一愣的。
“啊?這樣就把他們都打了?”
“是啊,只要我不心疼船,那也沒什麼好怕的,打的就是一個氣勢,一照面就先將他們的氣焰打下去,先讓他們怕。”
“這樣的?然後打都不用打,他們就掉海里了?”
“那也不至於,我們船上有槍,大家拿着槍,躲在船艙跟船舷的過道上,蹲在那裡打的猥瑣一點。他們那船的方向盤可是在外頭,開船的人就是靶子,哪有不怕的,一慌的話,那不就給我機會了?所以我覺得太簡單了,沒什麼好吹牛的,就沒說了,反正什麼事都沒有,就只驚險了一點。”
“以後得小心一點……沒什麼事就好,有什麼事回家得說,不能瞞着……”
老太太抓着他手臂摸來摸去,看着他生龍活虎,感覺啥事也沒有,也稍微放心了。
“知道。”
“爹,你給大哥二哥說了沒有?他們那兩條拖網漁船,也就這一個月內就能交,讓他們提前把錢準備起來。”
“沒,這不剛過來嗎?還沒去他們那說一下。”
葉母意外的道:“不是你大哥二哥先你一兩天定的嗎?怎麼你的先交?”
“說是零配件不夠,先給我船上用了,他們的就先等等,反正都是在交期內,大哥二哥也沒有三天兩頭的過去催,就先緊着我的船了,反正他們好幾個小組同時造。”
“這是看東子比較熟,是大客戶,就都先緊着他了,本來兄弟三個定的就是前後兩天,後來居上也正常。”葉父說道。
“看着是感覺效率高了挺多的。”
“我也覺得他們廠里人多了很多。”
葉母問道:“那你們三兄弟合夥的那一條大船得啥時候?” ωωω ¤ттκan ¤¢〇
“明年中吧,到時候看吧。”
“又來幾條船,家裡都是船……”
“船多還不好啊?這可都是家底。”
“你自己手裡人手多還好,直接交給別人幹,交給別人收貨,你大哥二哥搞兩條魚船回來,明年又要換新的船,這兩條船要是拿去租的話,你兩個嫂子不得去幫忙收貨?”
“那也沒什麼,婦女能頂半邊天,反正兩個嫂子在家也就織網補網,給我的作坊乾點零碎的活,多一條船也能多一份收入。”
葉母沒有再說話了,家裡船多的她已經麻木了,一開始多了一兩條,兩三條,還高興極了,到後面高興歸高興,但是已經沒有那麼驚喜與興奮了。
跟村裡人比起來領先太多了,沒什麼可比性。
一個個兒子拎出來,都不是其他村裡人能比的。
現在再跟其他人比,簡直是欺負人。
“所以是分了幾塊?聽說你還一人給了一個壓驚的紅包,是多少錢?你爹有嗎?”
葉耀東瞥了他娘一眼,也擡頭瞄向他爹。
有點難辦,他得說多少?
“看我幹嘛,本來就沒分幾塊,也就只夠我放口袋零花。”
老太太也插嘴,“你爹還給什麼紅包,又不是外人,他拿你錢好意思的?”
“我怎麼不好意思啊,我就不是人了?我也跟着出力了。”
“我吃完了,你們自己掰扯。”
葉耀東將剩下的一點稀飯扒拉進去後,就將碗筷一放,立即往外走,遠離戰爭中心。
倆兒子也緊隨他身後,跟着跑出來。
海面上漂泊的漁船已經沒影了,也不知道豐收號一大早幾點就出發了。
“快點~上學了~走了~”
“你們好了沒有?”
“快點走了,來不及……”
“來不及什麼?還早,你是不是要去學校抄作業?”
“噓噓~”
門口的一羣孩子們呼朋喚友的到處叫喊。
大早上的,周圍的婦女們在門口晾衣服的晾衣服,買完菜的買完菜,三三兩兩的站在那裡閒聊。
村子裡大清早就傳遍了他們一網捕了11萬斤梅童魚,回來的路上又遇到海盜,傳的要多驚險,有多驚險,要多驚喜,有多驚喜,有鼻子有眼的,彷彿一個個都親身經歷過一樣。
大家看到他後都紛紛打招呼,詢問幾句相關的。
葉耀東閒着無聊,站在門口也跟着回答了幾句,等看到他爹孃出來後,他就交給他們,讓他娘眉飛色舞的加入他們,自己去作坊瞧了。
昨天帶回來的雜貨不多,就零散的幾千斤,不用叫很多人,林秀清今早已經安排好了,他去的時候,裡頭一片欣欣向榮的忙碌。
“天天打架,沒個消停的,也不知道他們這日子還過不過……”
“都砸成這樣了,應該也過不下去了吧?”
“確實,一般人家兩夫妻打架,孃家都是過來勸和的,哪有孃家也跟着一起插手打架,打的這麼大,能和得了纔怪。”
“還是湊作堆吧,不然的話,這兩個哪那麼好找,名聲都那麼壞。”
“就是這要是離了,離得近的人家哪裡能瞧得上他們夫妻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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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難說,阿生老孃就瞧得上這樣的,只要能生兒子,這個就是生了兩個兒子……”
“那可笑死人了,還好阿生年底的時候就結婚了……”
“哪裡就那麼糊塗了,沒看到人家耗子的下場?阿生老孃也就嘴上把王麗珍掛在那裡,哪裡會不知道不能娶回家,那夫妻倆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聽說阿生老孃昨天又不知道從哪裡搞了個偏方,弄了一碗中藥,說是安胎的,端過去就要給新媳婦吃,結果新媳婦給倒掉了,他老孃就直接坐在地上哭爹喊孃的又鬧騰了一通,說新媳婦就是故意跟她對着幹,把她一片好心當成驢肝肺……”
葉耀東聽着這些老婦女們的八卦,耳朵都豎起來了。
太好了,他就想知道最近村子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這下子也不用去村子裡轉轉了,他直接搬個凳子坐在作坊裡,就能知道最近村子裡發生的所有事了。
不是他八卦,就是前段時間的事還都跟他有點關係,他就是想聽一聽後續的發展,真的有些好奇。
“那藥是正經藥嗎?正經藥幹什麼不吃?”
“說是正經藥,但是誰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鬧騰了一通,還是婦聯去村子裡的赤腳大夫那問了一下,說不是赤腳大夫那開的。”
“這一家子也是夠能鬧騰的……”
“昨天從早上鬧到下午,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要我說,這藥也不能亂吃……”
“說到底還是因爲三十多了沒有兒子,她也是爲了新媳婦好,但是新媳婦不領情就是了。”
“那新媳婦也是厲害的,坐在牀上也在那裡指着鼻子罵,說她見不得兒子跟兒媳婦好,非得弄點事出來噁心他們。”
“要我說,兩口子過日子,她管那麼多幹嘛,又不是就這麼一個兒子,都有好幾個兒子,幹嘛非得盯着這個兒子家裡事。”
“那還不是因爲這個兒子讓人操心,沒老婆沒孩子,現在有老婆,但是又坐不穩胎。聽說當時還想過來要賠償,被阿生攔住了,還罵了一通,這纔沒有過來。”
“對,說是又因爲這個事一直罵他老婆,說是他老婆離間他們母子感情……”
葉耀東倒是不知道這個事兒,原來這裡頭還有故事,可真的跟唱大戲一樣,他二伯母真的是專坑兒子。
婆媳關係也真複雜。
還好他娘雖然嘴碎了一點,但是也沒那麼極品。
他又繼續坐了一會兒,聽着這些婦女們又講起誰家的媳婦又怎麼怎麼的,不孝順老人,不會過日子,又懶,要麼三天兩頭的回孃家……
誰家又生了個兒子,誰家又添了個孫女,誰家老人沒了,啥啥啥的……
什麼都能拿出來講,你看誰家的雞抱窩了,開始孵小雞了,都講了。
林秀清收拾完家裡,看着他在作坊裡搬了一個凳子,坐在那些婦女們後面,拉了一筐魚邊在那裡分揀,也沒管他。
葉耀東也覺得以後想知道什麼事,就來作坊裡坐一坐,保管村子裡的風吹草動都一清二楚。
等他聽了差不多後,也將手頭一筐的貨挑選完,然後去找林秀清。
“都大半個月過去,說好的三隻小羊羔呢?”
“早上娘在的時候你幹嘛不問她,這時候跑過來問我。”
“那不是看她還在跟我爹算賬嗎?我就沒有問了,安心讓她算。”
“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再問吧。”
旁邊的大嫂二嫂也好奇的跟着詢問。
“你們又要買羊了,給誰放啊?能忙得過來啊?”
“給洋洋放啊?那放幾天羊以後還能讀得了書?”
“不買幾頭羊給他放,他也是整天瞎跑不着家,比我還忙,現在買幾頭羊給他放,放個過癮,等明年再讓他去上學,就不會也跟他們幾個一樣想着放羊了,也不整天閒在家裡搗蛋。”
“我怎麼覺得會放着放着更不捨得上學了?”
林秀清怔了一下,表情也不確定起來了,也看向了葉耀東。
“看我幹嘛,到年紀上學肯定不去也得去啊。”
葉耀東倒是沒這焦慮,會不會讀書有什麼關係?不讀書又不會死人,本來上輩子看着也不是讀書的料。
難道不放羊就能愛讀書了?
“爹又哪裡去了?吃完飯也沒見過來這裡瞧一瞧。”
“說是上山去了,看一下這兩天墓修的怎麼樣了,有沒有開始修了。”
“哪有那麼快,開鑿石頭都得開鑿好久,還得搬到墓地,前段時間還一直下雨,才晴了這麼幾天,哪裡有那麼快就開始修了。”
“那他還一天到晚的上下上下好幾趟。”
“修墓是大事,不看着點哪能放心,反正他閒着也閒着。”
葉耀東也沒說什麼了,揹着手在這裡頭溜達了一圈,又跑到隔壁溜達了一下,然後才往林集上家走。
毫無疑問的又撲了個空,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沒見過比他還忙的。
留了個口信後,他就又慢悠悠的往家裡走。
大白天的,他現在也沒地方去,一個個朋友都出海去了,個頂個的積極向上,他想找人說話都沒處找,只能回家看電視了。
不過,一回家就看到兩個小的蹲着一樓的空房間門口,看着他有些好奇。
看來看去,也就屋裡面一隻抱窩的母雞在整出來的稻草窩裡孵小雞,其他屋裡沒有什麼稀奇的,全部都是堆高高的魚乾。
他也跟着蹲在她們身後,小聲的問:“你們蹲這裡幹嘛?看孵小雞嗎?”
“噓~”葉小溪轉頭嘟着嘴,將食指放到嘴邊噓了一下,“不能吵雞媽媽~”
“雞媽媽??”
葉小溪點點頭,“阿太說的,不能吵。”
“這有什麼好看的?”
老太太坐在那裡看電視笑着道:“她倆昨天發現母雞抱窩了,就很好奇的蹲在那裡看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早上剛吃完飯,又蹲在那裡。”
“好看,要看雞寶寶。”
孩子的世界,讓大人有些哭笑不得,理解不了。
“走,不要一直蹲着,我帶你們去挖蚯蚓,然後拿過來餵雞媽媽,要不要?”
“要!”葉小溪立即高聲的應和。
裴玉扯了扯她的手臂,也跟她剛剛的模樣一樣,嘟着嘴,食指放在嘴邊,提醒她小聲音,“噓~”
“噓~”
兩個小丫頭保持着一樣的動作,一直嘟着嘴噓個不停,然後跟做賊似的,賊眉鼠眼的,輕手輕腳的往外走。
葉耀東在後頭看着好笑,第一次發現,小女孩原來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兩個臭小子小時候哪有這麼可愛的。
今天兩個都還穿着同樣的紅衣服,綁一樣的兩個小啾啾,跟雙胞胎似的。
裴玉穿的是去年葉小溪的毛衣,葉小溪長得賊快,又比一般的孩子高壯,林秀清在衣服短了之後,年後就拿給裴玉穿了,然後又抽空給重新織了一件一模一樣的。
這兩天天熱了以後就沒有再給她們穿棉襖了,就只穿毛衣,今天倒是難得看着兩個穿一模一樣的,跟雙胞胎似的。
還是女兒看着可愛啊。
他跟在後頭感慨了一下,還好這輩子有個女兒,不然的話,不得羨慕死阿光了?
“等等啊,拿一個罐子裝……”
葉耀東從門口的窗臺上拿了一個魚罐頭的空鐵盒,才朝兩個小丫頭走去。
林秀清哪裡捨得扔這些鐵盒子,吃完魚罐頭的空盒子她都撿起來,不知道什麼用途,就都先放在門口的窗臺上了,等着什麼時候隨時能派上用。
他又去折了兩小塊的竹片遞給兩丫頭,讓她們挖土。
這個時候春雨多,地上泥土還潮溼的,氣溫也上升,蚯蚓也開始活動了,並且現在大早上的,也很適合挖蚯蚓。
裴玉在土裡才挖了兩下,就看到一條蠕動的長長的蚯蚓,她激動的立即叫,“蟲蟲~蟲蟲~”
“是蚯蚓。”葉耀東糾正了一下她。
葉小溪這時也挖到了一條,也在那裡高興的叫着,“蚯蚓~”
叫完之後,她就伸手去抓,逮住了又要往土裡鑽的蚯蚓。
“抓到了~妹妹?抓啊~”
裴玉搖搖頭,看到蚯蚓都半個身子都又鑽到土裡了,她只在那裡挖,繼續將這隻蚯蚓挖出來,就是不敢伸手。
“抓啊……”
“不要,怕怕~”她奶聲奶氣的說着。
“不要怕,給你。”
葉小溪仗義的直接抓着裴玉的手,把蚯蚓放到她手掌心,卻把她嚇得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哇哇大哭了起來。
蚯蚓也被掉到地上,鑽到了土裡。
葉小溪看着一臉懵逼。
葉耀東連忙拍打着哄着,又對葉小溪道:“她不敢抓,你別嚇她,抓你自己的就好了。”
“妹妹怕蟲蟲,膽小鬼!”
她說了一句話就又立即蹲下去,哼哧哼哧的又開始挖,把逃走的那一隻蚯蚓又抓住,然後放到魚罐頭的鐵盒子裡。
“抓到了,我真棒!”
她高興的自我表揚了一下後,又繼續挖剛剛裴玉挖到又逃走的那一條。
“又抓到了,妹妹你看~軟乎乎的~”
葉耀東看着這個快樂的野丫頭,也跟着笑,“放到罐子裡,別拿到她跟前了,等會兒妹妹挖到了,你就幫她抓了。”
她笑着露出一排的牙齒,見牙不見眼,高興的重重點頭,“我幫妹妹抓。”
裴玉也止住了哭,睜着溼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魚罐頭裡頭蠕動的蚯蚓,也大膽的拿手中的竹片去攪動,玩着玩着也咧的嘴笑了起來,然後也跟着又挖了起來。
葉耀東看着倆人又笑了,就拿了份報紙,坐到門口的躺椅上搖着,給她們找點事幹也好,省得追雞攆狗,到處亂跑。
他就不挖了,又不是小孩子,玩什麼蚯蚓。
春日的太陽暖洋洋的,連吹過來的風都顯得溫暖,比海上冷嗖嗖的強多了,在海上他都還要穿棉襖,上了岸後就只要穿一件打底一件薄毛衣。
這會兒太陽一曬,他又覺得穿毛衣都熱了,乾脆一把脫掉,蓋在臉上擋着太陽,報紙也不看了,悠哉悠哉的搖晃靠椅,順便聽着耳邊兩個小丫頭的歡聲笑語。
只是在他正悠閒的時候,有人在門口叫了他一聲,打破了院子裡的溫馨。
“阿東啊?”
他納悶的坐了起來,看向院門口,然後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
“什麼風把陳書記給吹來了啊?有啥事讓人過來叫我一聲,我去找你就好了,來來來,進來坐……”
“一早起來就聽着村裡頭傳遍了,也知道你在家,所以就過來看一下。”
“要喝茶不?家裡也沒有別的。”
“不用不用,說說話就行。”
陳書記坐了下來後,就看向邊上挖土的兩個孩子,“這個小的一直養在你家啊。”
“他爹孃去市裡頭,沒人看着就先放在我這裡養幾個月,這兩個呆一塊也有個伴。有啥事啊?最近還好嗎?”
“好好,就是有個事想跟你討論討論。”
他頓了一下,看着葉耀東滿臉納悶的表情道:“是這樣的,今天不是4月23號了嗎?農曆都三月初三了……”
“啊?今天都三月初三了?那不是我女兒兩週歲生日了?小九過來……”
葉小溪聽着親切的呼喚,轉頭看了一眼,立即將頭搖成撥浪鼓,“不要,還要挖蟲蟲。”
“不是,今天是你生日啊,我都給忘記了……”
一早起來,他娘就咋咋呼呼的找他爹麻煩,害他吃完飯都來不及看一下日曆就溜了,都忘記了今天是幾月幾號了。
也是這年頭纔剛解決溫飽問題,沒誰過生日,只有比較特殊的生日纔會過,比如是週歲,逢十纔會過一下,也就最多吃個長壽麪,臥兩個荷包蛋,日常大概連自己什麼時候生日都忘記了。
他都回來三年了,就沒有哪一年記得自己的生日,事後過了好多天才偶然想起來,自己的生日過去了。
這兩週歲的生日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所以阿清也都沒有特意提醒他,本來全家這幾年就沒有誰有過過生日。
他朝孩子喊了好幾聲,但是偏偏葉小溪連頭都不回了,只有一開始有轉過頭,現在就背對着他不停的搖頭扭屁股,不捨得挪窩。
陳書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你說正事的,不是來提醒你孩子生日的。”
纔剛起了個頭,就被打斷了,還光聽他嘀咕孩子生日。
“什麼正事啊?我以爲你是聽了今天早上村裡頭的八卦,沒事過來閒聊的。”
他還確實是這麼以爲,不然,他想不出來還能有什麼事找他?
“是這樣的,今天不是初三了嗎?媽祖的誕辰在三月二十三……”
葉耀東一臉恍然大悟,“哦~媽祖誕辰也要到了……然後呢?”
爲啥跑過來跟他說?
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吧,我是想着咱們去年搞得那麼隆重,整個縣也就是咱們村的媽祖廟蓋的是最大最壯觀的,而且當時也是上了地方報紙的,沒道理,今年不熱鬧一下。”
他點點頭,“那肯定的,必須的,不能就這樣沉寂了,咱們得把這種民俗發揚光大。”
“更何況,媽祖保一方海域平安,她的誕辰當然得重視,是得好好熱鬧一下,應該也得跟去年一樣遊神,整個鎮都巡遊一遍,天下媽祖是一家。”
“而且當時周圍鄉鎮的漁民們有的也都跑來捐款,貢獻一份力了。這捐錢的得重點保佑,沒捐錢的,也照樣得保佑一下,大家的信仰也是一份信仰力,各個村子都得巡視一下,保大家太平。”
陳書記滿臉笑容,讚賞的又拍了拍他,“對,你說的對,我們一羣老傢伙也是這樣想的,咱們這麼大的天后宮蓋起來不容易,全靠大家一分錢一分力。媽祖保咱們一方海域平安,當然得重視起來,更何況,你今天打海盜這麼容易,肯定也脫離不了媽祖的保佑。”
葉耀東贊同的繼續點頭。
“今年是天后宮落成的第二年,不能就這樣蕭條,該大辦咱們還得大辦起來,一年也就這麼一次。所以我們幾個老傢伙商量了,今年還是跟去年一樣,請個戲班子唱幾天大戲,也讓全村人熱鬧一下。”
“應該的……”
“就是不請那麼多天了,太貴了,咱們就請個三天就夠了。唱完三天的大戲,媽祖也照樣巡遊個三天,然後再在誕辰那天上殿,中午再全村人吃席,吃平安。”
“好好好……”
“就是連續唱三天大戲要不少的錢,還有巡遊三天肯定也得管三天漢子們的吃喝……”
葉耀東瞬間明白了,這哪裡是跟他商量的,這是過來要錢的。
他就說嘛,他又不是村幹部,要辦慶典,要辦熱鬧,他們自己幹部決定就好了,幹嘛還特意跑過來跟他吱個聲,他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出錢嘛,應該的,媽祖誕辰呢。
“……這個全村人民收益,肯定得全村人都一起出錢集資,不過,有的人家家裡也挺困難的,要求出太多也不合適。少了的話,肯定也辦不起來……個別人不出的話,大家肯定也有意見,同樣一起看大戲,同樣受媽祖保佑……”
“明白,我懂,這個出資的話肯定也是每戶人家都出同樣的,不然有的人該有意見。這樣吧,我現在算是村子裡的大戶,家裡的船又多,得讓媽祖多保佑一點,多出點也是應該的,我多捐一點,捐500塊吧。”
陳書記驚喜了一下,老臉瞬間笑開了花,高興壞了。
“500啊!!!好好好,還是你最誠心,直接就幫我把難題解決了,難怪媽祖一直保佑你平安發財,就衝你這一份心意,怎麼保佑都是應該的。”
“應該的,媽祖保佑我平安發財,我也得給她添磚添瓦,多盡一份心。”
“好好好,我們老傢伙昨天商量的時候就琢磨着,鄉親們捐款的資金肯定不夠6天活動的,還正犯愁呢,這下子由你幫忙解決了,咱們活動肯定能辦的又大又好。”
“那我回來的正是時候。”
“對,這都是媽祖保佑啊。”
葉耀東也笑着點頭,“那村裡準備讓鄉親們一戶出多少錢啊?”
“想着一戶出個兩塊錢,這樣誰都拿得出來,也不會有人在那裡哭窮,免得擾了誕辰慶典。”
“那也差不多,一戶兩塊錢村裡400來戶的話那就800來塊錢,加我捐贈的,請戲班子加上三天遊神的吃喝應該也夠了。”
“夠了夠了,到時候等媽祖遊神結束上殿後,中午吃席就讓各家另外再出錢,自願爲上,願意去吃個平安飯的,再一人交個兩塊錢,不願意的話就算了。”
“哎,這個吃平安的話,也不一定限制咱們村,到時候有外村的或者是其他鄉鎮的要過來吃平安也可以呀,天下媽祖是一家,反正只要交錢就行,到時候多開幾桌。”
“這個可以的,吃個平安飯,能多保佑保佑家裡出海的男丁。”
“好的,那什麼時候開始集資,我就讓阿清把錢送過去。”
“好好好,下午就準備放廣播,明天再讓人挨家挨戶上門收錢統計,多謝啊,咱們村子裡能出你這樣的老闆也是村子裡的福氣啊,難怪媽祖保佑你一起發財。”
“唉呀,我算什麼老闆,就只是有幾條船而已,作坊也是小打小鬧在那裡幹着,沒人來找我麻煩就算好的。”
“誰敢找你麻煩,你就捕捕魚,賣賣魚乾,是正經的漁民賣土特產,又不是搞倒賣的,沒事,有鄉鎮人詢問起來,有我們幫你說的。”
“好的好的,我這要是越幹越好的話,肯定也能給村民帶來好處,多提供一下就業崗位,也能多掙點外快。”
七十年代末剛結束大鍋飯,經濟改革挺困難的,發展也沒那麼快,大多數人都是小打小鬧,這幾年允許做小買賣,不過不讓做大而已,今年貌似好了許多,他好像聽說可以做貸款了,允許做大做強了。
“嗯行,那有你的捐贈後,我們這個大問題算是解決了,我得回去跟其他人說一下,我們再商量一下,定個方案,然後得提前定好戲班子。”
“好的。”
陳書記目的達成後,一臉高興的直接走了。
葉耀東繼續又坐回靠椅上搖着,心裡也想着捐贈這個事,500塊對他現在來說也不算什麼,能多出一份力,添磚添瓦也好。
往後年年也可以繼續保持這樣,當然前提是他年年都有錢。
這羣老人精倒是也挺會想的,第1個就想到了找他。
他就說嘛,無事不登三寶殿。
不過這種遊神的傳統文化還是繼續保留的也好,也是他們村獨有的風俗跟榮譽,延續個幾十年也是文化遺產。
搖着搖着他就睡着了,還是聽着耳邊的一陣河東獅吼他才醒了過來。
“哎喲,你看你們倆,玩的一身,你爹幹嘛的,自己坐在那裡也不管管你們,早上纔剛穿的乾淨的衣服,這才半天,整天不是玩水就是玩土,轉眼沒看到,就搞得這麼嚇人……”
“爹叫我們挖蟲蟲……”
“挖他個鬼哈,自己坐在那裡,打發你們挖蚯蚓……”
“要餵雞媽媽呀……”
“雞媽媽餓餓……”
兩道童言之語輪番響起來,林秀清的聲音也在那裡不停的數落。
葉耀東坐起了身無所謂的道:“這玩一下泥巴有什麼要緊的,髒了洗一洗就好了,她們又沒有幹嘛,又沒有到處亂跑。”
“這就是你教的,跟着你天天都是一身。”
“不跟着我,她們也是天天都是一身啊,又沒有區別,玩的高興就好了。”
他轉頭衝兩個孩子道,“是吧,你們搞的高不高興?開不開心?”
“高興~開心~”
“嗯嗯~”
“娘,我們抓了好多蟲蟲,給雞媽媽吃。”
“快進去洗一洗手了,臉上也都是泥巴。”
葉小溪疑惑的伸手摸了一下臉,裴玉頓時哈哈大笑。
“更髒了,你看看你的手,你的手也能摸臉?”林秀清嫌棄的提着她的衣領,將她拎着往屋裡走。
“等等,等等,蟲蟲……”
裴玉立即捧起魚罐頭跟在後頭。
葉耀東看她們經過門口時,還坐起來看了一眼,罐頭裡面密密麻麻蠕動着一堆的蚯蚓,兩孩子的戰績斐然,一個罐頭裡頭裝的滿滿當當,看着都快滿出來了。
“這麼多,不怕了?都在那裡動?”
“不怕,不咬人。”
“嗯,放門口就好了,等會兒洗個手,換了衣服之後再出來玩。”
裴玉乖巧的點頭,並且將罐頭放到他躺椅下面。
葉耀東也跟着進屋,順便跟林秀清說一下,剛剛陳書記過來要捐款的事。
“500!!這麼多!”
她裝水的手都抖了一下。
“嗯呢,問的時候我就直接說500了。”
“你不會說200,讓他自己算一下,不夠的話咱們再加一點就好了,500也太多了吧,加村裡的捐款,那都1300多了。”
“6天活動花費的肯定也不少。”
“也就請戲班子貴了一點,遊神的吃喝能花多少錢啊,頂多費一點米糧,地裡的菜啊,都不咋花錢,碼頭的海鮮也不貴。”
“不用這麼計較,差也差不了多少,正常媽祖廟的維護也得需要點錢,還得一些香燭元寶之類的供奉,每天得供奉都得換呢。”
“就找上我們家多捐了嗎?”
“不知道,不清楚啊,應該是吧?村子裡除了我,誰還有捐款的實力?”
“你還得意上了?”
“不找別人,偏偏找上我,那也是因爲我有錢有目共睹,出點錢,造福鄉里應該的。”
葉耀東還挺會自得其樂的。
林秀清瞥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麼了,繼續給臉盆裝水,“什麼時候要錢?”
“明天吧,說下午廣播會放一下。”
“哦,知道了。”
“還有今天我女兒生日,你怎麼沒有說一聲啊?”
“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又不是週歲,也不是10歲20歲,我以爲你記得呢,平常那麼寶貝,生日你也不記得。”
“前幾天還記得,昨天驚險刺激了一回,回來後一時忘記了,今天也忘記看日曆了。”
“這麼小,不用過什麼生日,中午給她煎兩個荷包蛋就好了。”
“就這樣啊?”
“不然呢,你要擺個十桌八桌是吧?”
“那倒也沒有,下午沒啥事,我去鎮上給她買個雞蛋糕,汽水零食吃吃。”
“隨你。”
等她裝完水轉頭一看,倆孩子都伸着手相互往自個臉上頭上抹泥巴,嘻嘻笑笑的滿屋子亂跑,差點沒把她氣壞了。
“給我過來,要吃鞭子嗎?”
“不要,給妹妹吃,我吃雞蛋糕!”
林秀清給她逗笑了,將水放到地上,捏了一下她鼻子,“不要調皮,趕緊洗手,不然生日還要給我打一頓。”
葉小溪笑嘻嘻的也蹲了下來,將手放到臉盆裡嘩啦嘩啦的玩了起來,這下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了。
裴玉也跑過來奶聲奶氣的喊,“不要鞭子。”
“先把手洗了,看一下你們的鞋,都是泥巴,今天還特意給你們穿的小皮鞋……”
葉小溪溼漉漉的手調皮的伸到她娘跟前不停的彈水珠,捱了一巴掌,手背都紅了後才消停的,乖乖的來回搓手。
但是沒一會兒又好了傷疤忘了痛,趁他娘去拿抹布給她們擦手時,跟裴玉兩個在水裡拍打了玩了起來,濺的滿地都是水。
“我看你也不用雞蛋糕了,吃鞭子就好了。”
“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