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沒開這種拖網漁船,差點頭皮都要被吹沒了。
東昇號好歹有個駕駛艙在,起碼風吹雨打不着,還算舒服的,這個船就只能站在甲板上面迎風直吹,天靈蓋都要被吹起來了,春天的海上照舊冷的凍人,尤其是夜裡,還好他戴了帽子。
父子倆照舊是兩個人出海,也沒有叫其他船工,剛打完海盜,也讓大家多休幾天假,緩衝一下,在家吹點牛逼。
主要也是不需要那麼多人,今天也只是出來把延繩釣放下去,收的話,等第二天再出來收,幹得輕鬆一點。
原本也不用夜裡出來的,白天出來下網其實也一樣,就是這兩天聽到村子裡大夥兒在聊賠裴父八卦的同時,也在講着烏賊汛期的事。
所以父子倆就想着夜裡出海看一下,舀一瓢海水看看有沒有夜光蟲。
這是判斷烏賊汛期的最直接標準。
也還好,雖然東昇號有所損壞,但是廠裡先給他交付了一條船,還能讓他有船可用,不然的話他得拍大腿錯過。
其他船都已經租出去了,沒道理現在巴巴的收回來。
晚上出來放延繩釣就只是順便的。
兩人還是去到以前熟悉的那片近海海域,一路上一個人開船,一個人剁魚餌。
到地方後,就先舀了一瓢海水,試了一下,看着只有一兩個夜光蟲,就也不着急,不疾不徐的邊掛餌料邊下鉤子,漁船也在同時緩慢的前進着,將戰線拉長,好方便下鉤子。
父子倆熟練的忙活着,直到將帶來的20筐延繩釣都下到水裡後,才又要拍拍手,準備返程。
新船上面什麼工具也沒有,也沒辦法拖網,空閒的時間不可能一直在海上飄着當傻子,離天亮都還早呢,倆人直接就打道回府,等着明天上午潮水漲上來了,然後再出海收魚貨。
再着,前面已經發現海水裡有一兩個夜光蟲,他們白天還得打發小弟去山上搞點樹枝回來捆綁,做烏賊附卵器,準備起來等着這兩天汛期一到就投放。
是真的運氣好,賺錢的活計一點都沒讓他落下。
等汛期結束,他的東昇號肯定也修好了,又能繼續出海,互不耽擱。
他們夜裡兩三點出海,放完延繩釣回到岸上,天也亮了。
清晨的碼頭也是人來人往,都是一些小船漁民一大早出海下網收網。
父子倆邊走邊跟周圍的一些漁民熱情打招呼,然後回家後,葉耀東交代了看着作坊的小弟去山上多砍點樹枝回來,就準備回去再繼續睡回籠覺。
不過,才進家門,老太太就喊他先吃稀飯,他不餓,卻也拉着他,非讓他吃飽了再回去睡,不然一覺睡醒估計得到中午了,怕他餓着。
爲老人家的一片好心,他只好服從了。
半個月前才醃的鹹菜,還不能吃,桌上今早是準備的醃蘿蔔乾,還有炒酸豆角,再有就是賣剩下的那個魚罐頭。
天天鹹魚,家裡已經沒人吃了,現在也就偶爾隔個幾天會蒸一碗。
一般家裡做什麼,就最不愛吃什麼。
葉耀東剛吃完早飯準備回屋睡覺,就聽到樓上砰砰砰的下樓聲響,他立即停住腳步,去看了一下日曆,等着兩個小子跑下來。
週日啊,又不要上學,這麼早起來幹嘛?上學也沒見起這麼早。
“你們兩個幹嘛起這麼早?”
“啊?爹你夜裡不是出海了嗎?”
葉成洋也朝後門看了一眼,“沒下雨啊?”
“你倆幹嘛?天才剛亮你們就爬起來。”
“我們要去山上放小羊,睡了一晚,它們肯定肚子餓了。”
“這麼勤快,伺候祖宗也沒見你們這麼積極。”
“嘿嘿,多吃草,小羊纔會長大。”
“順便帶個籃筐去,這時候指不定有野草莓長出來,有看到的話摘一點回來。”
兩兄弟的眼睛更亮了,“好啊好啊。”
“看好小羊,要是少了一隻,回來腿打斷。”
“洋洋丟了,羊都不會丟。”
“哥哥丟了,羊也不會丟。”
葉耀東瞥了兩兄弟一眼,也不管他們,直接回屋睡覺,隨便他們滿山亂跑。
在他躺下去的時候,阿清也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問了一下幾點。
他抱着她,一條腿壓她身上,“才6點,繼續睡。”
“好像聽到兒子的聲音。”
“兩個吃太飽了,天才剛亮要去放羊了。”
“這兩個…讀書要是有這麼認真就好了。”
葉耀東摸了摸她腦袋,“睡覺。”
林秀清閉上眼睛,又安心的繼續睡。
不過,兩人也沒睡多久,就被裴玉的一泡尿尿醒了。
葉小溪在那裡哇哇亂叫着妹妹尿牀,妹妹羞羞臉,不斷重複着魔音,兩夫妻也躺不了了,葉耀東也頭疼的爬起。
“祖宗啊,明天隔壁間的牀鋪鋪一個,我去那邊睡。”
“好。”
裴玉還傻呆呆的坐在牀上,不知所措。
“你先去幫我打盆溫水進來,屁股跟大腿都溼的,擦一下再換。”
林秀清也沒罵她,也沒打她,別人家的孩子可不是自己家的能隨便打罵,她抱過孩子,吩咐完葉耀東後,就先給她把尿溼的褲子換掉。
等把倆孩子都穿戴好,讓葉耀東帶出去玩先,她才繼續收拾牀鋪。
葉小溪一跑出去就大聲的朝老太太嚷嚷着,“妹妹尿牀了,妹妹羞羞臉~”
這還不夠,等她吃完飯出去門口後,還跟周圍的小夥伴也講了一遍。
氣的裴玉都不理她了,直接回到院子裡,跟老太太挨着坐一塊。
等中午放羊的兄弟姐妹們都回來後,她又跟大家說了一遍,彷彿要昭告天下。
“你不也尿過牀。”葉成湖不客氣的也揭她老底。
“我已經不尿牀了。”
“可是你前段時間還睡狗窩了。”
“沒有!”
“有,爹說的,爹說你睡狗窩,害他跟娘大半夜找不到人。”
“沒有!”
她生氣的雙手環抱在胸,跺了一下腳,用更大聲的語氣又強調了一遍,“纔沒有!”
“有有有有有!”
“沒有,沒有,害得得,害得得~”
葉耀東聽着門口的吵鬧聲,才走出院子,也打斷了他們的爭吵,“吃飯了才曉得回來,總共就三隻小羊,竟然要勞動你們七八個人去放?我就說怎麼一上午都沒瞧見人。”
“爹,我們摘了好多野草莓,阿江哥那裡還有樹莓。”
滿滿一籃筐的野草莓紅彤彤的,個頭都不小,最小的都有指甲蓋大,大的都有硬幣那麼大。
樹莓的數量就少了很多,只有半籃子,但是個頭也很均勻,都是他母指蓋大小,顏色比野草莓會淺一點。
他隨手抓了幾個就往嘴裡丟。
“爹,不是你這樣吃的,你要把它掰開,把裡面白色的東西拿出來,然後哈一口氣,才能吃。”
“事還挺多的啊?吃這玩意,你們還這麼多道工序呢?”
“肯定要啊,都是要這樣子吃。”
幾個孩子都圍着兩籃子的野草莓樹莓吃了起來,暫時休戰了,不過也消停沒一會兒,一個個就吃的不公平,又爭吵了起來。
都覺得其他人吃的比自己多,相互心疼着,然後又大把的吃着,生怕吃少了。
只是吃沒幾口,又相互拍打着不讓對方大把的吃,到後面都快打起來了。
葉耀東聽着頭疼,直接給他們把籃子拎高了,“我給你們看着,你們自己回家每人拿一個大碗出來分一下,然後就拿去洗,這個得洗了吃,不然萬一有老蛇蝸牛爬過怎麼辦?”
“哼,早知道不分他們裝了,明明兩個籃子都是我跟洋洋帶去的,他們什麼都沒帶。”
“有什麼好稀罕的,吃完了下午再去上山摘,反正下午還要去山上放羊。”
“我家的羊不給你放!”
“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不給你放!”
“那你一個人看小羊,我們去摘野草莓。”
幾人相看兩相厭,等分完後,各自捧着一碗坐在門口吃,相互不理睬。
不過等飯後,就又和好了,高高興興的又立即牽着小羊出去了。
羨慕的葉小溪都想跟了,只是腿腳趕不上他們,直接被他們落下了,最後只能生氣的跑回家掉眼淚,並且告狀說哥哥們不帶她,非要叫葉耀東帶她也去上山。
他哪有這個閒工夫哦,早上讓小弟們砍了一堆的樹枝回來,一上午都在那裡捆綁,都還沒綁完呢。
又哄又騙的讓她坐在一旁,讓葉父給她編個小籃子,有籃子後才能上山去摘,她才安靜下來。
葉父平白又多了一個活,不過看孫女跟外孫女一人一邊的坐在他兩邊,趴在他膝蓋上看着他編籃子,他倒是也樂在其中。
興致來了,還給她們編了個栩栩如生的小蚱蜢,讓她們高興的一直哇哇哇的叫個不停,拿到手後就快樂的滿作坊亂跑。
葉耀東也是挺佩服他爹的手藝,老一輩人是真的多才多藝,什麼都靠自己純手工,老厲害了,不像他。
“誰像你啊,兩袋穀子都能挑到溝裡去。”
葉耀東側過頭看着邊上也跟着綁樹枝的小弟,兩人都好奇的瞄向他。
他感覺有些沒面子,沒好氣的瞥了他爹一眼。
又提這個,早知道不誇他了。
難怪他娘現在越看他爹越討厭。
“你們爺爺外公還會編蜻蜓,讓他給你們再編一個。”
“一個就好了,再編什麼,費功夫,籃子都還沒編好。”
但是兩丫頭卻高興的又跑了回來叫着,“還要~還要~”
“還要~公公~要~要~”
兩人一人一邊的扯着葉父的袖子,甜甜軟軟的一直叫着,葉父也沒轍的,只好笑容滿面,無奈的道:“好好好,我再給你們編兩個蜻蜓,正好放到籃子裡面給你們提着玩。”
“好啊好啊,爺爺太厲害了~”
“公公~厲害~”
葉父老臉都快笑成了一朵菊花,一個下午啥也沒幹,就光給兩個丫頭編籃子,編蜻蜓,編蚱蜢,在她們軟軟的撒嬌還要還要中,編了一個又一個。
等家裡的其他孩子回來後,看了也都嚷嚷要,葉父纔不耐煩的驅趕他們。
“還要什麼?屁要不要?你們都多大了,還沒老是吧?還要玩這個,小時候不都給你們編過嗎,去去去,別在這裡礙事,玩自己的去。”
“lue~”
“得得等等窩~”
“等等窩~”
大的帶小的一溜煙的都跑沒影了,這下子他們才清靜了,不過也安靜了,還是有兩個女娃子在比較好。
葉父也才抽出空來跟他聊漁船的事。
“你大哥二哥的船一個月內就能交了,也差不多媽祖誕生之後吧?那到時候,現在開的那兩條船你們肯定得結束合作。”
葉耀東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我知道自家有船的話,肯定開自己的,我無所謂,二哥現在開的那條船,我到時候收回來轉租給別人就好了,沒什麼區別。”
“你那一條拿出去跟他們合的船好說的,到時候直接拿回來就好,就是我給你大哥二哥的那條老船,不知道他們怎麼個打算。”
“讓他們直接還給你就好了啊,反正他們有了自己的新船,也沒沒空再開老船。本來你後面也是直接送給他們,沒讓他們出錢買,雖然說一開始收點租金,但那也是應該的嘛。”
葉父皺着眉頭有些糾結,“這船多了,還真有些麻煩,也不知道他們怎麼個打算,給我,我也沒空開,也沒辦法去收貨啊,還得幫你們開船。”
“沒事訂那麼多船幹嘛,這個有什麼好學你的,他們手上也沒有那麼多的人手,這下子搞的不知道把船託付給誰。”
他無所謂大哥二哥要把那老船怎麼着,反正等他們的船到手後,他只要把自己的船收回來就好了。
“不怕沒人租,以後大嫂二嫂盯着點收貨就行了,大哥要是把老船還回來,你要沒空的話,我讓人也一起把你那條船接手了,到時候開的貨單單獨拿給娘就行了,就那一條船,亂不了。”
“那再說吧,怎麼也得汛期過後,媽祖廟誕辰過後先,看看他們怎麼打算,要是捨不得的話,那就讓他們自己留在手裡,我也省得操那份心,反正我也一把年紀,幹不了幾年。”
“到時候幹不了幾年的話,就來我這裡看大門,曬曬太陽吹吹牛逼。”
“吹海風還差不多,吹什麼牛逼,我有什麼牛逼可以吹的,當我是你娘啊……”
“你個老傢伙又說我什麼了,我就知道你心眼壞的很,肯定有在背後說我壞話,這下子給我逮着了。”
葉父在葉母的聲音一出來後,就立即嚇得跳了起來,慌的一批。
還真不能背後說人家壞話,這還沒開始說就被逮着了,偏偏還百口莫辯。
“哪裡說你壞話了,耳朵聽哪裡去了?還沒七老八十就耳背,我娘耳朵都比你好使了。”
“我明明聽到你提到我了,還不是什麼好話……”
“你可別胡攪蠻纏,是東子說等我幹不動了,過來給他看大門,還能有人說說話……”
“所以你的意思就說我嘴碎了,適合來這裡。”
“我可沒這樣說,你自己說的。”
葉母橫眉怒視。
葉耀東立即岔開話題,“你怎麼突然間跑過來了?”
“喊你們吃飯,不然還能幹嘛?”
他看了一下手錶,才放下手頭的活,“這麼快就飯點了,走走吃飯去。”
葉父也連忙放下手頭的活,“感覺什麼也沒幹,一下午光給兩個丫頭忙活了,早知道就不跑老家拿竹子編什麼籃子……”
“反正他們晚上也在這裡看着,閒着沒事讓他們繼續捆綁,我們明早睡醒了再去收延繩釣,順便把這些樹枝丟海里去。早點放下去,看看到時候能不能早點收一點,剛剛看有早從碼頭回來的,都在那裡說拖網都有看到烏賊了。”
“你大哥二哥還沒回來,等他們回來問一下看看,今天夜裡就不去了?”
“不去了,反正知道有一兩個夜光蟲了,大概也就這兩天了,今年比往年遲了一點。”
“公曆的日子本來就不準,去年媽祖的誕辰在公曆4月中下旬,今年的誕辰就在5月中旬,足足晚了快一個月,連天氣都回暖的慢了點,那烏賊都是看氣溫產卵的,可不是就晚了點。”
葉耀東回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去年媽祖誕辰在五一前,今年變成五一中旬了。
“那今年媽祖誕辰的時候,差不多汛期接近尾聲了,村子裡的青壯年大概也能騰出空來,可以遊神擡轎了。”
“沒空怎麼也得抽出空來……”
見父子倆都邊走邊說正事,葉母也就沒有再發難了。
只是在坐上飯桌後,她也沒改她八卦的屬性。
“聽說今天王老漢又上裴家了,只不過撲了個空,親家夜裡就出海去了,然後他家的婆娘正好碰到洗衣服回來的馬麗芳,倆人罵了一場,馬麗芳都氣哭回家了。”
“不是都拒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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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是不甘心,不想放過享福的機會,所以琢磨了兩天又跑去了。”
“不甘心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吧,本來果斷的離婚也是想着攀上更有錢的,現在裴叔不樂意,那他們不得感覺白離婚了,什麼好處都沒撈到。”
林秀清也插了個嘴,“裴叔要是沒確定下來找誰,估計他們不會那麼輕易的死心,肯定還會再上門的。”
“肯定的,村子裡也就咱們的日子比親家好一點,其他人拍馬都趕不上,剛好親家又一個人多年,最近又傳出風聲來,要重新再找一個伴,可不是就被盯上了。”
“裴叔肯定喊不出口,對王老漢叫爹!”
葉父一口湯直接噴了出來。
“哎喲,你要不要這麼噁心啊?這還怎麼吃啊?”葉母生氣的拍打了他幾下,“一把年紀了,越老越‘派來’,一桌菜都給你一個人吃。”
其他人也都嫌棄的,一言難盡的看着葉父。
“這不是東子瞎說,我一時沒忍住,那王老漢也沒比親家多幾歲,那也夠尷尬的。”
“人家都拒絕了,你們還能想得這麼遠。”
“我前兩天腦子裡就浮現了阿光要叫耗子前老婆-媽的局面了。”
林秀清沒忍住拍了他好幾下,“你可別瞎說吧,阿光知道了,得氣的直接跑回來先掐死你。”
老太太也不贊同的瞥了他一眼,“不能瞎說,哪能搞得這麼混亂。”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比這更混亂的都還有呢,反正等裴叔下一趟回來,肯定不能讓他們跑上門蹦躂,吃飯吃飯……算了,阿清你去再煎兩個蛋吧,這還怎麼吃?”
“我去吧,搞得這麼噁心……滿桌的菜給他一個人吃,要是沒吃完,我就給他戳下去……”
葉母嫌棄的瞪了葉父一眼,然後起來重新再燒火,整兩個菜。
還好剛做完飯,他們也只是撥弄竈膛裡的灰去蓋住火光,這會兒裡頭還有餘光,只要拿燒火鉗撥弄幾下,塞一把稻草進去,火就又着了,也不用浪費火柴。
鍋裡原本在煮完菜後,舀了一瓢水進去已經被餘光燒的燙乎乎的,葉母試了一下水溫後,乾脆打了3個蛋,再摻點水,準備燉一碗水蒸蛋給幾個孩子配飯。
然後去抓了一把魚乾,疊放到水蒸蛋的上面去蒸,也不浪費這一鍋的開水,一次性兩碗菜,速度也能快一點。
緊接着她又抓了一大碟的蝦皮,倒了一碗米酒放到桌子上,給大家先配着。
蝦皮沾着米酒配飯,也是獨有一番風味,大概也就他們這邊會這麼吃。
葉父一個人霸佔了一桌菜後,還想伸筷子去夾蝦皮,被老太太直接拿筷子敲了一下手背,瞪了他一眼。
“你吃你的菜。”
葉父感覺挺沒意思的,又收回了筷子,沒話找話的跟葉耀東說:“開鑿了好幾天的石頭,最近已經開始砌了,山上的黃土,河裡石子都是現成的,工人們去挑上山就可以了,就是沙子這幾天也得開始買了。”
“這個錢我這邊會叫你娘先墊出去,等到時候修完墓了之後再一起算一下總賬,大家該分攤的分攤。”
“然後因爲是在山上修墓,這些工人就不管飯了,不然省得我們還得請一個人做飯買菜送飯,到時候跟那些人又不好掰扯這個賬,也麻煩,就讓工人們自帶了,到時候補貼的飯錢算到每天的工錢裡面。”
“我跟你娘也攢了點錢,這個修墓的錢也不用你們三兄弟幫忙出,我們自己掏就好了,本來這也是我跟你伯伯們的事。”
葉耀東嗯了一聲,本來這段時間也是他爹上山下山的跟進着,沒有讓他們三兄弟幫過忙,他們也壓根就沒空插手,只等着喊他們出錢的時候,到時候三兄弟再一人分派一下。
現在不要他們出錢,那他們更省事。
“還有,你要是什麼時候有空,有去縣城的話,就去問問領導,前段時間送過去的那些海盜是怎麼個安排?是不是直接槍斃判刑的,問清楚也好安個心。”
“行,這情況那麼惡劣,肯定出不來的,不過反正也是順道,我也得去船廠問……咦,也不用,今天正好禮拜天,阿海回來了沒?問一下他,我船修理的進度。”
至於陳局長那,就等他什麼時候空了去問一下,順便他也想知道魚罐頭跟魚子醬的這個事,有沒有什麼後續發展,這也都過去一個月了,怎麼應該也能有點進展吧?
“應該還沒有,等他下了班再騎車回來,天都快黑了,現在天還亮着,晚一點吃完飯過去應該差不多,問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交代的話。”
前天去開船的時候,只說沒有比繳獲的那條船上的柴油機馬力更大的了,建議他直接對調就好。
葉耀東也同意了,也不知道換了沒有,等會也順便問一下阿海船修理的進度,有沒有安排人,這可不能給船廠拖着。
阿海去了幾次造船廠,有了正式的活幹後,再加上他娘時不時在耳邊耳提面命的讓他好好幹,不要走他爹的老路,努力學好本事,當一個正式的工人,人看着倒是看着成熟了點,沒有整天再跟底下的弟弟妹妹們瞎胡鬧,坑弟弟了。
而且在他沒仔細關注一下,身高又拔高了一大節,站在他旁邊,都到他肩頭了,也趕上了親爹了。
看樣子,應該也能突破上輩子的身高。
詢問完船的事後,也瞭解了一下他最近在造船廠裡的打雜活,倒是看他也挺適應的。
“好好幹,以後我們這十里八鄉的船都指望你修理了,我的航母也指望你造了。”
“別開玩笑了,三叔,我哪有那個本事哦。”
“總要有點目標的嘛,不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算了吧,能混口飯吃就行了。”
“烏賊的汛期快來了,你又可以出海撿烏賊了,真快樂!”
葉成海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滿臉的沮喪,“快樂什麼啊?三叔你又挖苦我,這能曬得我脫幾層皮,還啥好處都沒有,明明是噩夢。”
“把葉成河也帶上,兩兄弟當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他翻過年不也13了?矮是矮了點,但是歲數在那裡,還是能帶出海去幹活的,今年怎麼也得把他帶上了吧?”
葉成河的個頭大概是隻配坐在第一第二桌的。
葉成海瞬間來了精神,“對!我吃過的苦頭,怎麼也得叫他也吃一遍,可不能光逮着我壓榨,今年輪怎麼也得輪到他了。”
正在打珠珠的葉成河頓時打了一個噴嚏,拿袖子一抹,又繼續都趴在那裡,瞄準。
壓根就不知道,苦難的日子馬上就來了。
“就是說,誰家孩子整天玩,都得幫忙幹活,平時沒指望你們做什麼,現在有需要了,當然得幫忙。”
葉成海高興的重重點頭。
有人陪着他一起受苦受難,那他心裡也平衡了。
“我現在就去找我娘說,她還叫我們明天天一亮就得起來跟她一起上山砍樹枝,等到點了再去學校,說今天她一個人去山上砍的不夠。”
“嗯。”
葉成海興沖沖的就去找他娘,坑弟弟,他是在行的。
葉耀東斜靠在門口,心裡還在琢磨着馬上又月底了,等過兩天,阿生哥跟大表哥他們都該過來算賬了。
現在總共三條船拿去租,這兩人各租了一條,還有一條是拿去跟他大哥二哥共享,三人平分兩條船的收益。
年後天氣不錯,上個月正好是1號出海,30號算賬,整個月的收益都挺不錯的,也有出海了大半月。
這個月看着也還行,而且馬上就要捕烏賊了,這又是一大筆進賬。
想到這,他琢磨着明天或許可以結算一下這個月的賬,反正也月底了,25號結算跟30號結算相差不大。
然後烏賊汛期結束了,可以再結算一次,這樣的話,大家正好得到一個完整的烏賊收入,並且等烏賊汛期進入尾聲,全村差不多也都得休息個幾天,媽祖誕辰。
就是可惜,繳獲的那條漁船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修好,之前讓廠裡先修大船再修小船,看樣子,他明天從海上回來得打個電話給廠裡,讓他先修小船。
看看近期這四五天之內能不能趕工修出來,修好的話他就開回來,再跟他爹一人一條船,再帶上船工,正好趕上這一波烏賊的汛期,不然的話,得少賺好多。
正當他一個人站在那裡瞎琢磨思考的時候,跟前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雙皮鞋,讓他愣了一下,他擡頭一看。
“臥槽,你真的神出鬼沒,鬼都沒有你那麼難見的。”
“你見過?”
“夢見過。”
“我老婆說你前幾天找我,正好今天回來了,就過來看一下。”
“今天怎麼不等十點十二點?”
林集上沒管他的戲謔,看了一下左右,沒人管他們聊天,就小聲直接了當的問:“是要問我魚子醬的事?”
“對,還有望遠鏡。”
“望遠鏡得等幾天,魚子醬的話可以要,不過價錢會很低。”
“一罐多少錢?”
“1克1毛錢,你那個一罐淨重大概也就100克。”
葉耀東不敢置信,“所以一罐才10塊錢?要不要這麼黑啊?這玩意兒不是說價比黃金嗎?黃金不是一克三四十嗎?一錢百來塊。”
“沒有那麼誇張,就國內的魚子醬怎麼可能價比黃金,你那個還不知道是什麼魚的魚子醬,判斷不了,來路也不正。雖然你是從海里撈上來的,來路是正的,但是這也是有問題的東西,所以只能給最低最普通的魚子醬的價。”
“那這價格也太誇張了吧,這要是價值不高的話,人家何必搞這麼多大風險,還拿魚罐頭遮掩。”
林集上聳聳肩,“反正問了是隻能給這個價,因爲這種的話,轉手出去,肯定要重新換包裝分裝。畢竟也算是贓物,我們擔的風險更大,你要是不賣的話,我也無所謂。”
“草,讓我想想。”
他那裡還剩7箱,還剩300多罐,真要按他價格算的話,也能賣一個3000多塊錢,但是跟他預期想的也差太多了,即使十不存一,價也比不了黃金,那也沒見這麼低的。
“那你想想,我明天又要出門,下一趟回來大概是媽祖誕辰,你想好了,等媽祖誕辰的時候告訴我,時間太久了也不要了,怕日期不新鮮。”
“你心也太黑了吧!”
葉耀東在心裡罵罵咧咧的罵了一通他黑心鬼,原本還挺有好感的,覺得這人辦事妥當,也會來事。
現在這擺明是吃定了他,只能找他脫手,所以就死命的壓價。
10塊也不是小錢了,3000多更是大錢,料準了,他不可能直接留着自己吃。
踏馬的,真狗!
心比他還黑。
還特意放了個期限出來,人還準備直接跑沒影,也不給他思考過重複上門說價的機會。
林集上呲着牙笑,“付出與收穫成正比,我是商人,還是不一般的商人要賺錢,肯定沒有那麼良善。”
“更何況,你這岸邊兩個作坊一蓋,直接讓我添了不少的麻煩,是不是也應該狠狠的補償我一下?”
葉耀東愣了愣,他這麼一說,倒還真是?
那邊兩個作坊一蓋,他這個習慣走夜路的人哪裡還能再去村子裡的碼頭,貨哪裡還能在村子裡的碼頭卸。
直接斷了他的一個據點了,沒找他作坊的麻煩,讓他辦不下去算是好的了。
這麼一想,他頓時也有些慌了,還好這個狠人沒有一把火把他兩個作坊給燒了,不然他真的得賠到姥姥家。
葉耀東想明白後,頓時尬笑了一下。
“當時倒是沒有想那麼多,就想着村子裡沒有大的平坦空地,就這海灘邊空地面積大點,你當時怎麼也沒提醒一下。”
“來得及嗎?出去半個月一個月的,回來就看你們砌牆都砌好了,還能怎麼說?”
“呵呵,呵呵~”
“價格你考慮一下,最多就這樣,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
“價格真沒得說了?”
“沒得說。”
葉耀東咬咬牙,把心一橫,“算了,按你說的吧,就當補償你的損失了。”
心痛,雖然也是海里白撿回來的,但也是錢啊。
頓時感覺少賺了一大筆。
這玩意要是入了林集上的手,至少翻個十倍絕對是沒問題的。
虧大了,心太黑了。
就當買個平安吧。
“痛快!那等夜裡我再來搬貨,正好明天一起帶走。”
“行吧。”
“也不用肉痛,你這不也是海底撈的嗎?加上一批的魚罐頭,都1萬塊了,白撿1萬塊,你有什麼好心疼。”
“可是你轉手能掙10萬塊,這就讓我難受了,看你掙錢比我虧錢還難受。”
“草!我不掙錢,我收你的貨幹嘛?”
“唉……肉痛,翻了10倍你都沒反駁,那肯定賺更多了……”
“得了吧,我只是一個小嘍囉,能掙多少?”
“那可說不準,感覺10倍都說少了,更難受了。”
林集上看他那心痛的表情,又一臉哀怨,倒是覺得心情大好,“算了,望遠鏡送你一個,等啥時候有,我給你拿過來。”
葉耀東頓時精神一振,有補償就好,要是能多點就更好了。
“就一個望遠鏡?”
“不然呢?”
“再加一個電冰箱?”
“你做夢呢?”
“不然來一組沙發?”
“你想的美!”
“要不然……”
“那望遠鏡也別送了,想來你也看不上那個小玩意。”
“看得上怎麼看不上?既然林老闆一片心意,那我就勉爲其難收下了。”
“不用勉強。”
“這個可以勉強一下。”
林集上笑了兩聲,“你這人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還好吧,就是太心疼了。”
“那不然還給你,我不要了?”
“唉,我怕你一把火把我兩個作坊都給燒了。”
“呵呵~”
葉耀東看他那個表情,也沒有直接反駁,就知道,這狗東西可能還真的動過這個念頭,奶奶的。
他就一普通的漁民,雖然以前混了一點,但是也只是懶懶散散,不求上進,頂多打打架,哪裡能跟這種狠人比狠?
他頂多殺雞殺鴨。
而且重來一世他只求平安富足,老婆孩子熱炕頭,並不想拼命,魚死網破。
林集上大概也不想跟他魚死網破,肯定是求穩。
“咳咳,媽祖誕辰你捐款了嗎?”
“捐什麼?輪不到我,不是有東老闆嗎?東老闆這麼財大氣粗,一下子捐500塊,哪裡還需要我捐什麼?我就一擦皮鞋的。”
不說就不說,他估計這傢伙一年捐的都夠村委吃的了,也不需要特意再捐,畢竟人也時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又沒有天天在家。
“那你夜裡幾點過來?”
“你之前不都說了十點十二點?”
“好吧,還好我今天夜裡沒有出海,可以等一等。”
“不是又開回來一條新船?剛一回來就聽到你的英勇事蹟,每一次回來,村子裡就流傳着你的傳說,回回不一樣。”
“村裡的新鮮事也不是就我這一條,發生的事不也很多……”
“我還真就關注你了,其他人的還真沒啥興趣聽。”
“可以不用關注我。”
“值得關注一下,白沙村首富呢。”
“呵呵,哪裡能跟你比,差遠了,也就只有你的零頭。”
“不吹牛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