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葉耀東睡到將近8點才被林秀清叫起。
這是他前一天交代過的，工人8:30過來上班，他也得跟着去忙活，指揮人幹活。
葉母前一天知道了他的打算後，昨天下午就讓人把能過濾卻還沒過濾的魚露，都抓緊時間過濾了，裝到一些空的缸裡面。
能騰出來的容器都儘量騰出來，剩得一些渣渣繼續又重複做二道露，空出來的容器都清洗了一下。
現在已經晾了一晚上，也差不多幹了，葉耀東過去立馬就能指使人搬運。
他也是雷厲風行的。
到處看了一下，心裡有數就立馬讓工人把他娘洗乾淨的這些大缸大木桶什麼的，都拿地排車一個個拉到碼頭去，然後再挪到船上。
只要是魚露相關的東西，能搬的都一個不留，通通搬到市裡去。
剩下的一些缸裝魚露，還可以堆放到牆角，用於周邊送貨補貨。
然後那10萬斤的魷魚，今早先安排卸個兩三萬斤左右，搬到隔壁魚乾作坊那。
葉耀東昨晚上特意聽了一下天氣預報，今天陰轉晴，明天也是，倒是能放心的先搞一部分。
他打算讓人分兩部分，一部分生曬魷魚乾，一部分熟曬撕成條，搞魷魚絲。
反正他貨多的很，這一批搞完了，下一批還會有。
作坊裡面已經架了好幾口大鍋了，開水汩汩的冒着了，魷魚一搬進來，還沒化凍就開始下鍋煮了。
那些老阿姨們閒了幾天，早就帶着袖套圍在鍋邊，都快等不及幹活了。
處理這個魷魚也方便的很，比殺魚快多了。
煮熟後拿瀝水籃撈出來，開膛破肚，頭拿掉，身體部分劃成條，然後用繩子穿起來曬，等幹了後，到時候再撕小條。
大家都在先搞熟的，畢竟不用化凍就能煮了，然後邊搞邊等着化凍，才能殺了攤開曬魷魚乾。
一整個上午，他們這邊兩個作坊都人來人往，女人們在裡面忙活，男人們進進出出的搬貨卸貨，乾的熱火朝天。
看熱鬧的人則在門口張望着說話。
葉耀東雖然沒有上手幹活，但是他也來來回回的一直在那裡指揮說話，整個上午也忙的腳不沾地。
魚露作坊裡之前發酵的容器不少，空地外面都堆滿了，那些缸跟桶都很佔地方，挪到船上也一樣佔地方。
搞得他除了最大的那條遠洋1號沒裝，其他幾條船都堆滿了，還都沒裝完，偏偏看着一條船又沒幾個。
他只好又指使人見縫插針的往那些桶裡面，多堆一點家裡庫存的魚乾，正好一趟拉過去，不然總覺得虧油費。
等裝的差不多，午飯後，他才讓幾個工人，一人來開一條船，都一塊兒送去市裡。
而他也提前打電話，交代王光亮他們傍晚前提前去碼頭接。
船都動了後，他也才徹底的坐下來喘口氣，然後才放鬆下來，慢悠悠的開始巡視。
老阿姨們的效率也很高，一個上午，兩個作坊的工地上就都掛滿了魷魚，都是曬熟的，上下層都錯開，曬了好多層次。
等到下午要曬化凍後新鮮的，就分開來，全部曬到去年晾海帶的那一片沙灘邊，反正只要等晚上再收到作房裡就好了。
本身用繩子穿起來曬，收的話也方便，一整條線一塊收。
林秀清跟着幹了一整天，等太陽下山，她腰也直不起來了，關鍵是今早卸的貨都還沒全部收拾完。
“我讓那些阿姨們晚上加班，繼續幹，不知道這天什麼時候說變就變，趁着今天出太陽了，趕緊曬。”
“嗯，海灘邊那些貨我看今晚上也不用收，安排五六個人晚上去那邊守着。”
在村子裡還是自己家門口，多少還是能放心一些的。
“嗯，沒辦法，數量太多了，得抓緊風乾，哎喲，我的腰……”
葉耀東伸手給她揉揉後腰，他的手大，覆蓋面積廣，一隻手就能摁她半個腰。
“別這樣，在外頭呢。”
“怕什麼？我們是合法夫妻，又不是在耍流氓。”
“等會晚上也聽聽天氣預報，要是後天大後天也是好天氣的話，明天你就再讓人搬一點下來曬。這一直放到船上會不會化凍了？”
“封閉的空間，沒那麼容易化凍，明天看情況再卸一點。”
“嗯……”
葉耀東走在她邊上，邊走邊給她揉後腰。
還沒到家門口就碰上了過來的陳書記。
“忙好了？”
“沒呢，早着呢，沒看作坊那邊都是人，都在那裡幹活。”
“這說明有錢賺。”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現在還沒看到錢，貨倒是積壓了不少，也不知道會不會砸手裡。”
陳書記點點頭，沒有就這個話題一直講，而是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年前給你報的先進青年，大概這兩天就有結果了，你應該是十拿九穩的，等出結果了，你要本人去市裡領獎，領取榮譽表彰，拍照留影，近幾天你不要出海啊。”
“啊，這麼快啊？”
“快什麼？不快了，往年也差不多這段時間。”
葉耀東滿臉笑容，“行，那我近幾天就待在家裡，不出海。怎麼就那麼肯定，我十拿九穩啊？”
“你不十拿九穩，誰十拿九穩？去年你不都去市裡領過市裡的表彰了嗎？你可是漁民的代表，得到過市裡嘉獎的，誰還比你更合適？”
“要不是今年海帶得下個月才能收，我還能再去吹一吹，雖然不能放衛星，但是光實事求是的說，你也是帶領全村發家致富的典型。”
“現在是來不及拿這個說了，等下半年，到時候我去縣裡給你好好宣傳一下，幫你樹立典型，爭得榮譽。”陳書記笑眯眯的說了一通。
“哎呦，那讓你費心了啊哈哈，來來，我們去家裡慢慢說，家裡還有船上曬的魷魚絲，等會帶一點回去給家裡的孩子吃。”
“那倒不用，我就是看你回來了，琢磨着來提醒你一下，省得現在天氣好起來，你又一下子出海去個把月，到時候榮譽都沒人去領，可惜了。”
“好。”
“而且下個月要收海帶了，你人要是不在村子裡，我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找不到你的人。”
“知道，我心裡有數，記着呢，我要是不在，阿清也會幫忙稱好收貨的。”
“那就好。”
葉耀東昨天回來時，就看到海面上到處都黑壓壓的，都是生長着的海帶。
以往沿岸周圍附近都是小船，現在小船都還要往外一點放網。
今年收成要是好的話，個個都能掙錢，明年村子裡的規模肯定更大，他們村子養殖海帶也算成功了，接下村民們只要按部就班的跟着幹就行。
而村幹部們肯定會極力宣傳，到時候發展到整個縣也是毫無疑問的，只是時間問題。
正好也快飯點了，葉耀東把人請到家裡去吃飯，順便讓家裡孩子去喊他爹早點過來，陪着一塊喝幾杯。
葉父看到陳書記來家裡吃飯，也是滿臉笑容，熱情的很，第一時間就讓葉母去拿酒。
葉母揹着人狠狠的給他幾個眼刀子，第二天一早就催着他出海去。
“趕緊走，眼不見心不煩，這一天天的待在家裡也盡會喝酒，不是叫這個的，就是找那個，理由一大堆。”
“着什麼急啊，也得他們的船去個兩天，我才能出去收貨，他們夜裡纔剛去。”
老太太連忙道：“你可以開東子的那條新船，替他去啊，不都說好了嗎？他在家裡辦事，你跟他換一下。”
“誰跟你說好了？”
葉耀東笑看着他爹，“爹，我也是這麼想的，近期我肯定沒空長時間在海上，船停在那裡多浪費啊，不如你先開出去？然後我在家裡開一段時間收鮮船，順便把家裡的事先辦了先？”
老太太道：“東子事情那麼多，你該幫就多幫着點，多聽他的。”
葉母也跟着附和，“他都還要弄魷魚絲，還要跟人合夥弄魚罐頭廠，村裡頭還指望着他，你趕緊跟他換一下，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的。”
“我怎麼就閒了？我也來來去去，忙得很。”
“你忙，你忙，你喝酒忙。”
“沒有我幫他分擔，他能幹得了這麼多大事嗎？”
“都是你的功勞！你那麼能，早幾年也沒見你讓我享福。”葉母沒好氣地道。
葉耀東見他娘又要開始鬥嘴，打斷她。
他在說正事，老兩口動不動就打岔拌嘴。
“我是說真的，爹，我忙得很，昨天也跟你說過了。那條船都花了大價錢買下來，也不能閒置在那裡，我也就能指望你了，你可是我最堅強的後盾，咱倆暫時先替換一下？”
葉父點點頭，“行啊，我沒意見，我也沒說不去，她們一個個現在都嫌我礙事一樣，還不都得指望我？”
“對，沒錯，不都得指望你幫我嗎？不然我哪能幹得成這麼多事。”
葉父滿意了，“本來就是，家裡跟海上，裡裡外外哪裡能少得了我？我喝酒也是幹正事，跟人聯絡感情，打好交道，以後才能跟人好說話。”
“對對對，這必要的應酬跟打好關係少不了。”
“是吧，昨天跟老陳聊的多好，人家一口一個老哥的喊我，還說我現在也是村裡有頭有臉的人……”
葉母翻了一個白眼，“人都要聽死掉，客氣幾句，你還當真了。”
“開什麼玩笑，我爹現在當然是村子裡有頭有臉的了，跟娘你一樣，走哪兒，人家都得吹你們幾句。”
葉母嘴角想壓都壓不住。
“吃飯吃飯，還有一堆事要忙呢，那邊工人已經開始忙活起來，你們也得去那邊看着點。”
葉耀東看向他爹，“那爹，就這麼說定了，等這幾天我讓他們把船艙裡的貨卸一下，你也提前安排一下。正好船工們把作坊裡的活幹完後，又能跟你出海。”
“嗯，等你那邊貨卸完，我什麼時候都可以。”
飯後，兩口子往作坊裡走，林秀清笑着說。
“娘現在也全部都一心向着你了，天天看爹在家裡喝酒，覺得礙眼了。”
“也不看我給她掙了多少臉面，過年又給她打了黃金首飾。”
“你什麼時候去市裡問乾爹啊？”
“纔過去兩天，急不來的，明天看看吧，先等洪文樂過來先，昨天沒過來，今天他大概會過來。”
“好。”
葉耀東今天一早又讓工人再去卸個2萬斤，昨天卸的已經請人連夜都處理好了。
順便昨天他也跟陳書記說好了，村子裡廢棄的舊小學，跟曬穀場那邊的空地，這幾天也先借他晾曬。
洪文樂是上午來的，剛好他正在指揮人忙活，就順便帶人蔘觀了一下他這邊的兩個作坊。
之前參觀過了，但是這回晾曬的東西不一樣，當然體驗感也不一樣。
葉耀東也塞了一把魷魚絲給他邊嚼邊聊天。
兩人就坐在作坊的大門口，把合作的事敲定了，需要弄到的加工機器也全部都交給洪文樂去安排，反正他是沒門路也不懂。
只是一談到這個，他腦子又轉了。
“你都能有門路搞來魚罐頭流水線的機器，能不能也搞到海產品烘乾機啊？”
他把手上啃咬的魷魚絲給他瞧，又指了指空地上面，到處都成片晾曬着的貨。
“你看，我這還只能最原始的靠曬。”
“原始曬的最好吃了，比進口買過來的還好吃。”
“可以雙管齊下，要是有烘乾機最好，這也避免了萬一雨天啥也幹不了，還得損失啊。”
“那也是，但是現在也有國產的，國產的便宜，我的路子是進口的，會貴。”
“問問看吧，有的話我做個對比，我也讓我乾爹幫我打聽國產機器，到時候琢磨一下。”
“行。”
洪文樂嚼着魷魚絲感嘆，“我怎麼沒想着做魷魚絲呢？讓你一個人吃獨食了，這玩意兒不比魚罐頭差，還更歡迎。魚罐頭在國外是窮人吃的，也就國內追捧，魷魚絲就不一樣了，要是能做成包裝那就更高檔了……”
葉耀東聽着他的話，也很心動。
做成袋裝肯定要做的，但是一口氣吃不成一個大胖子，他得慢慢整啊。
也就捕撈到這個大紅魷的時候，腦瓜子一拍，就想着搞這個魷魚絲了。
本來他這個人也沒什麼大規劃，腦子裡沒什麼大商業，只有遇到了，纔會去想，纔會去琢磨可不可行。
“慢慢來……我這又是魚乾，又是魚露，現在又是魷魚絲，又跟你合夥搞魚罐頭廠，我搞得也很複雜，一步一步來。”
“不然這個，我們也一起合作？”
葉耀東呵呵笑着，“我這已經開始弄了，以後再說，你還是先把魚罐頭廠忙活出來再說。”
“那也是，我也得一步一步，地都批了，既然你這邊沒問題，晚一點我讓人擬一個合同，簽完我就動工讓人把廠子先蓋起來。”
“好。”
剛剛已經聊好了，兩人按出資比例算，他四，洪文樂六，全權交給洪文樂打理。
他畢竟還要搞魷魚絲，家裡還有那麼多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合夥也是想着摻一腳，到時候分一杯羹，不然手裡的現錢太多了……
就是因爲錢太多了，他才得多折騰折騰花出去，變成產業纔好。
這幾年再累積一下，等90年代到來，到時候飛速發展，經濟放鬆，他能花的地方也更多。
剛剛也是跟洪文樂據理力爭，才佔四成，不然這小子只打算給三成。
兩人聊到了大中午，葉耀東要留人吃飯，洪文樂拒絕了，說自己中午已經有約了，改下次，騎上摩托車就揚長而去。
“東哥，你朋友竟然也有摩托車，看起來好牛逼啊。”
人一走，就有工人湊過來打聽。
畢竟，這年頭能騎摩托車的那可不是一般人，到哪裡都是焦點。
“那我覺得還是東哥的摩托車威風，他的摩托車還沒有東哥的大。”
“那不廢話嗎？東哥都是軍用的，他的摩托車哪裡能比。”
葉耀東呵呵，“少吹牛逼了，我這個都是淘汰下來的，人家那個可是新的。”
“我知道這個人，鎮上飯店的老闆，跟東哥關係好着呢，東哥還送了他一條金槍魚……”
“那還是東哥大氣……”
葉耀東沒搭理他們拍馬屁，先去看一下早上的卸貨情況，洪文樂來了後，他就一直陪着說話，商量事情，就交代了一下，沒空管。
這會兒剛去看一下卸的貨，那些老阿姨們也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說。
“阿東啊，你剛那朋友騎摩托車，看起來很威風啊，結婚了沒有啊？給冬青介紹介紹啊……”
“那後生仔哪裡人啊？都能騎摩托車，看着條件應該不差。”
葉耀東看了一眼低垂着頭，幫忙生火的裴冬青，“人家是留學歸來的華僑啊，條件肯定不差啊。”
“哦，那沒戲了，那也差太多……”
“那你們就幫忙介紹一下，親戚裡面有沒有什麼工人……”
這些大媽大嬸不管是不是閒着，只要坐在一起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逮着年輕的，就想着做媒。
作坊裡也有好多的年輕人也靠她們說媒介紹成功。
他這邊的活，現在可是搶手的很，連帶着幹活的人都搶手，走出去腰板就是比別人直。
葉耀東看了一圈進度先去找阿清，說給她聽一下，剛剛跟洪文樂的交流。
並且等吃完飯他還要去一趟鎮上，看看選的土地，剛剛也是有約好了時間。
來來去去，他在家裡又忙活了兩天，然後纔打算去市裡找乾爹。
四五天的時間，不管能不能成，差不多也該有消息了，雖然他疑惑怎麼沒有電話打過來。
他是騎着摩托車，踩着午飯的點到，正好陳局長也下班了在家裡。
才隔不了幾天，這回他就沒有再搬大包小包的一堆東西，只拿了條煙。
陳局長一看到他就道：“你今天沒來，我也打算明天給你打個電話，讓你週末來家裡吃飯，順便聊一下。”
“是我着急了，呵呵。”
“主要是機器廠還沒有回覆，工商的於主任倒是給了好幾個電話號碼跟地址，讓你到時候只管打電話聯繫，她說她都打電話說好了。”
葉耀東面帶喜色，“那好啊，起碼解決了一樁了，貨的銷路有着落了，這要是沒人牽線，這些廠子哪裡會搭理人。”
誰讓他的量實在太大了，阿財都頭疼。
現在能多幾個廠，到時候有針對的貨就可以留起來。
“號碼我給你記下來了，我給你拿。機械廠那邊讓人去問了，就是還沒答覆，我還想着等明天禮拜五要是還沒有答覆的話，也給你打個電話。這個肯定緊銷，都是得預定的，得問個確切的，能不能有，什麼時候能有。”
“行，那不急，反正這兩天有好天氣，我已經先曬起來了，等着慢慢搞吧，什麼時候有，就什麼時候弄，實在沒有的話，那我只能讓朋友搞進口的。”
陳局長點點頭，“朋友有門路也好，多個門路，也能多手準備。”
葉耀東拿到紙條後，上面有五六個號碼跟人名、地址。
他就說嘛，既然有消息，不可能不給他打電話。
這幾個號碼，等他吃完飯，到時候出去再打一下，聯繫好再上門。
趁着今天在市裡，把這個事給定下來，順便看一下這些廠裡頭都需要什麼貨。
等回去後告訴他爹，讓他爹留意一下，該賣的賣，該留的留，下一趟出海回來就不用擔心貨太多不好賣。
“就是農村地方，剛通電沒幾年，電壓不穩定，真的把機器搞過來的話，還得解決電路的問題……”
“老大就是電力局的，到時候問問他能不能申請，得先看看功率多大。”
“好，也確實夠麻煩的，還得麻煩乾爹你到處問……”
陳局長擺擺手，“不是多大的事兒，本來也是左右鄰居熱心，等真辦成了，你再好好謝謝他們就好了。”
“那肯定的。”
“飯還沒吃飯，先吃飯，邊吃邊聊，晚上你就住在這邊，明天要是有信了，也正好跟你講。”
“行，我也正好在這待兩天，把名單上的都走訪一下，該辦的辦了。”
“嗯，打鐵趁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