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芽楞點點頭,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漸漸平復了自己激動的情緒,準備聽喬楓即將開始講述的故事。
與張芽楞準備聽故事不同,鍾伯一聽說喬楓要講他自己的故事,顯得表情有些不太自然,想必是猜到了喬楓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楓總……這……”鍾伯的語氣有點充滿擔心,他不知道爲什麼喬楓今天要和一個外人講這些事情,於是出言提醒道。
“我也從我的小時候開始講起吧……”喬楓伸出一隻手示意鍾伯不要打斷他,然後自顧自的開始講道,鍾伯看見喬楓舉手示意,也不好再說什麼,喬楓的決策一向是軍令,從來不會有人出言反對,只會執行。既然喬楓已經下令,鍾伯只好收口,任由喬楓講述。
“我從小就沒有母親,連母親的相片都沒有見過,父親也從來沒有告訴關於母親的任何消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已經死了,至於因爲什麼死了,墓地又被安放在哪裡,這些我都一無所知。”喬楓在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還帶着淡淡的憂傷,儘管母親的概念一直都沒曾存在於喬楓的生活裡,但是那種親情還是依舊存在,哪個孩子不渴望母親呢?
張芽楞聽着,也覺得喬楓的身世挺悲慘的,自己雖然過的不好,但是起碼父母都在,能感受到父母對自己的關懷,這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喬楓卻感受不到這種幸福。
“我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童年,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走進了這個社會,而且是一個最真實最殘酷的社會。我所說的這些,全是因爲我的父親。不過你不要錯解我的意思,我並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反而我非常的尊敬他,也很感謝他爲我做的一切,沒有他,或許我現在將會一無所有。”喬楓從他的母親談到了他的意思父親,看得出,喬楓對他的父親有一種十分尊敬的情緒。
“您的父親一定很了不起,他現在一定很享福。”張芽楞能感受的出喬楓語氣中的那種敬意,既然喬楓現在已經如此優秀,而這一切又都是喬楓的父親給予他的,因此張芽楞覺得,喬楓的父親必定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了不起倒還是算不上,不過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知道這對他來說,算不算是享福。”喬楓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失落,父親離開的陰影看來還是籠罩在喬楓的心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鍾伯聽到這個話題,也慢慢把頭低了下來,看來他也不願意提起這個話題,喬楓的父親在他心中同樣值得尊敬。
“對不起……”張芽楞本來還想讚美一下,但是沒想到喬楓的父親竟然已經去世了,反而觸到了喬楓的傷心事。
“呵呵,沒關係,我已經不是特別糾結於這件事了。雖然少數人敬佩他,但是更多的人卻不這麼認爲,有很多人恨他,很多人不理解他,甚至有很多人要除掉他,這些都可以理解,因爲他做的事情並不光彩……”喬楓對張芽楞笑了笑,示意張芽楞他不介意提及他父親的事情,然後,他卻賣了一個關子。
張芽楞有些不解,爲什麼會有很多人恨喬楓的父親?竟然還會有人想殺了他?張芽楞被喬楓的話勾起了好奇心。
“我的父親,乾的是黑道,也就是俗稱的黑社會。”喬楓爆出了他父親的身份,他的語氣很平淡,好像完全不在乎黑道這個字眼。早知道,如果這件事被傳出去,那麼喬楓將處於一種很不利的局面。
“黑……黑社會?!”張芽楞被這個名詞驚到了,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喬楓的父親竟然是做這種事情的,在張芽楞的思維裡,黑社會就是無惡不作的混混,整天打打殺殺,擾亂社會。難道這個讓喬楓如此尊敬的父親竟然是幹這種事情的?
“很驚訝是麼?我能夠猜到你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不過真實的情況或許和你想的還不太一樣,他並不是無惡不作的人。”喬楓好像知道張芽楞現在在想着什麼,於是跟他解釋道。
“我父親的那個年代,很亂,對黑社會的定義或許和現在也有區別,那時候,擾亂社會治安,或者不在明面上幹活做生意,都算作是黑社會。我的父親也是迫於生活,才選擇了這條路,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生活。他沒有文化,很年輕就結了婚,然後就有了我,他也有仇人,他也因爲報仇手上沾滿了鮮血……但是他覺得很值得。爲了躲避那些麻煩,所以才進入了這樣一個領域。”喬楓詳細的解釋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張芽楞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還是可以理解的。
“無論在哪個時代,黑社會永遠是這個社會黑暗的角落裡,是被社會拋棄的一個羣體。所以,黑道里有它自己的法則,有他自己的規矩,想不被欺負,想出人頭地,靠的只有拳頭,誰更狠,誰就是王。所以不要覺得黑社會很霸氣,它非常的殘酷,比光明的社會要殘酷的許多,你不知道哪一天,你的生命就結束了。”
喬楓的話不是危言聳聽,這都是實話,殘酷的競爭才造就了黑社會的混亂。
這些話喬楓說的很平淡,但是張芽楞的心裡卻並不平靜。張芽楞並不知道真實的黑社會是什麼樣,大都是從書裡和別人的嘴裡聽說到的,以爲黑社會就是欺凌弱小,打砸強搶,從來不知道原來黑社會的內部竟然如此殘酷,連性命都隨時有危險。
“我的父親,他是個很強硬的人,那時候他的雷霆手段也是出了名的,漸漸的,也混的有些起色,身邊也有了些跟隨他的人,有了自己的勢力範圍。我父親一生都遵循着一套原則,那就是從來不對婦女和兒童動手,從來不取無辜人的性命。我知道,對於一個混跡黑道的人來說,這些原則或許正常人所不屑一顧,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說,我父親在那個黑暗的社會中,是最光明的存在。”喬楓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愧疚或者你心虛,臉上是驕傲的神情。縱使他人再不屑,也無法抹掉這種榮耀,即使這種榮耀不光彩。
張芽楞也點了點頭,他不瞭解具體的情況,所以無法做出更多的評價,但至少有一點張芽楞是可以知道人,喬楓父親的原則,說明了他父親的心本質並不壞。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的父親位置也越來越高。從一個小圈子,變成了一個大圈子;從一個小勢力,變成了一個大勢力。而隨着我的長大,我也跟隨了父親的腳步,進入了這個領域,感受着與衆不同的人生。這就是我說的,爲什麼我沒有童年,因爲我的童年是黑色的,我很小的時候就看到了人的死亡,看到了鮮血飛濺。我害怕,我哭,但是慢慢地我就習慣了,習慣看着生命的流逝,看着血液流淌。在我的記憶中我不存在家的概念,因爲隔三差五就要搬家,隔三差五就要被人追着躲起來。”喬楓彷彿有想起了那段艱難的日子,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經歷這些都是不幸的。這些記憶碎片在幼年時期就影響着喬楓的內心,讓他很早的就認識到了人性中最黑暗的那一面。
張芽楞聽着喬楓的描述,腦海裡想象着當時的場景,和喬楓比起來,或許自己的那些苦都已經算不上苦了。至少自己受的那些苦,只是嘲笑和被冷落,並沒有目睹慘烈的情景,也沒有經歷生死的印刻。至少自己有家可以回,能夠安心的享受一點點溫暖。
如果讓自己去經歷喬楓所經歷的,張芽楞根本不確信自己能夠堅持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