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不好,我們快走!”倒也不是炎雷心狠,不去管山上水月宮、木清閣兩路人馬。
實在是這仙獸不知有何本事,竟都能瞞過炎雷的眼睛埋伏在這山裡,只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以月英如今的修爲,只怕是根本應付不來。
“殿下,他們一個是木清閣少閣主,一個是水月宮長老的親傳,必然是有屬於自己的保命手段的,殿主切莫……”
想是看出自家殿主的猶豫,炎雷開口同時,也不顧什麼禮儀,抄起月英便走。
“把我送到你手底下人手裡,你便回來幫他們罷。”月英知道這時候不是自己因爲一句‘眼熟’便可以要死要活的留在這裡的時候。
無論這是自己的幻想,還是不切實際的穿越真實發生,自己好像都沒有權力爲了自己的私心,叫炎雷衆人既護着自己,還要冒風險去救人。
無論這玄雲大陸是否真正存在,炎雷等人的存在終究不是爲了月英自己的一己之私服務的。他們之所以以命相護,爲的是免於盈離殿落入魏長老這等人的控制之中……
不知是沒有聽清月英的話,還是炎雷心中爲這些話所動,沉默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以至於前者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
在如今的玄雲大陸,不知多少仙人早就失去了自己的道義,弱肉強食,上位者爲尊的規則默默運轉着。
如果炎雷是魏長老的人,後者是絕對不會如月英這般瞻前顧後,將所有人的利益都顧及進去的。
只是,相處了這一段時間,炎雷知道自家殿主和魏長老是截然不同的,這樣爲所有人着想的話,從月英口中說出來纔不算奇怪:“好,殿主放心。”
雖然月英如今的修爲可以說是隨便來個仙人都打不過的狀態,炎雷卻從前者謹慎、憂愁的目光中,隱隱看見了傳說中盈離殿首任殿主,那位同名同姓的‘月英’的模樣。
可能也是這一刻開始,炎雷對待月英的態度,才從報老殿主知遇之恩,變成了面對以爲真正的‘盈離殿殿主’纔有的敬意。
“這盈離殿的人也真是,他們自己的地界兒上出了問題,連管都不管就跑,還好意思說剛纔那些大話!”
等到李承知反應過來面前的情況,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應對,而是這盈離殿的人該不會是專門埋伏着,要害自己一衆人的罷?
“安承,莫要胡說。”承知嘴上不饒人,何星辰一直是知道的。儘管這些年小師弟的成長裡缺失了自己和師父的陪伴,但在水月宮,承知也不需要顧及什麼,對內討巧,對外……嘴巴可是毒得很。
如此一來,承知常會說些並未深思的話出來。若此處只有自己和安嵐師弟便也罷了,現下里但凡讓旁人聽去,對師門的影響絕非小事。
深林慄慄,獸吼聲聲、飛鳥懸天環陣,厲鳴衝向寰宇,復又砸落在地,震盪在林間。
“安嵐,跟在我身後。”
“安承,莫要言語激怒這些仙獸,不然今日我恐怕護不住你們。”
慕秀靈身爲木清閣少閣主,又是爲閣裡出來辦事,身邊帶着的都是閣中精英,就算最後拿不到焰枯草,也總能在這場或有預謀的攻擊中逃命。
可酈嵐一干人等同慕秀靈是斷然比不得的。除卻安辰、安泠這兩位能撐起場子來的大師兄,無論是酈嵐自己,還是安承,顯然都是個拖後腿的累贅……
等到一衆仙獸真個踏破山林而來,顯然沒有何星辰同慕秀靈擔憂那般可怕——這仙獸之所以能掩藏這許久,倒像是藉助了山間什麼特殊的陣法,而不是單純靠着修爲。
可即便如此,一個真仙天境的安泠,和兩個真仙地境的門中大師兄加在一起,還是難以應付得來這林中衆多仙獸。
更何況當中爲首那個,甚至進入了仙居之境,早就懂了人言,會了計謀。
“爾等何來?”
仙獸對人言掌握的並不好,磕磕巴巴的,也還算是能正確表達意思:“這不是你們人的地方!”
“平日摘,也就算了,今天這山上都禿了!”
憤怒的喊聲中帶着幾分委屈的嗚咽,但凡不是時候不合適,莫說是酈嵐,只恐怕兩位宗門大師兄也要笑出聲來。
“又不是我們摘的!”李承知甫一張口,在一旁站着的酈嵐第一時間衝上去,捂住了前者的嘴。
現下里本就是自己一方出於弱勢,又確實是冒犯到了旁人的領地,無論如何也應該有禮貌些,切不可再惹惱了這羣仙獸纔是。
所幸李承知是李清寧的女兒,還不至於拿仙獸修煉以說人言、塑人形爲目標來貶低對方的身份,不然只怕要被生吞活剝。
“可明明就不是我們做的,又爲何……”
“小兒,你說這不是你們做的,那又該是誰做的?難不成吾自己毀了家園,只爲嫁禍於你?”
“小兒,你難道當吾是傻子不成?”
酈嵐也想不到,一秒沒攔住,承知便能叫事態更嚴峻幾分。直想到有師兄安辰在,也放鬆下來幾分——對於一個師寶女來說,有什麼是比師兄在面前更讓人放心的呢?
平日裡總照顧小師弟的何星辰一時間轉不過勁兒來,哪怕酈嵐實在讓人省心,卻只覺得師弟是一個自己需要面面俱到提醒的身份,趁着尚且能分心這當兒,還不忘回頭看看兩個師弟。
這一回頭不要緊,不只看見了李承知那一副說破天也依舊不滿的模樣,更是看見了安嵐師弟眼中毫不掩飾的信任……
“小兒,爲何不回吾的話?”
“那姑娘說得確實無錯,這山上的草木我們半分未動。”山間林木總要比潺湲的溪水多上幾分不屈,慕秀靈的性格顯然不同於何星辰,實在聽不下去了,便半分也不委婉的挑明瞭自己的心思。
“你也莫要去說什麼這山林不是你毀的,既然非你非我,就應該合力去尋那惡意離間之人,而不是在這裡只憑臆斷,便輕易爲我們下了判書!”
“你,你……小兒!”慕秀靈這話一出,仙獸也在懷疑自己可是被人利用了——無論怎麼打,除卻將這山林毀得寸草不生,自己確實也討不到什麼好。
就算是此時解了氣,往後自己的族羣尚且要在此處是生活。這山受木、火靈力的雙重影響,是天然的屏障,也是自己能帶族羣找到最好的安身之地。
真個打起來,這一衆仙人華服良兵,顯然背後勢力不小。即便是現在討到了好處,過後自己的族羣恐怕也扛不住報復……
“小兒,你說的倒是有幾分道理。” “可吾憑什麼要相信你說的?”
手腕一翻,一柄青竹般的石青色長槍出現手中,其上江濤濺月,長波耀映的品月色流水紋霎時間流溢,周遭樹木都隨之煥發幾分生機。
“小兒,你是木清閣的少閣主?”
“正是。”慕秀靈自證身份,無非是告訴面前這仙獸,對於木清閣來說,即便是需要焰枯草也絕對不會將山都採個空空,畢竟這東西對於自己閣中並無大用。
更何況,正派名門到底還是有些許信譽在的,區區三兩叢焰枯草,若是真摘了,也斷然沒有欺騙必要的。
“小兒,你們可以走。”自己族羣還要在此生活,木清閣若是想要伸手來管管這交界的地界兒,這仙獸自問,就算是仗着自己火靈氣對木靈氣有所壓制,也不敢與木清閣的閣主一式。
仙獸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報仇,不是送死!
“但是他們,既然不是你做的,那便是他們!”仙獸對情感的覺察靈敏非常,輕易便看得出何星辰一衆人同慕秀靈的關係並不親近。
儘管安泠有着真仙天境的修爲,可仙獸怕的從來便不是他們自身的本事——仙獸可不覺得這幾人中能再有個宗門少主出來。
“我等乃是水月宮李長老親傳弟子,有令牌爲證。”
對面仙獸聽聞此言,竟是也沒有要驗證真僞的意思,便瞪大了雙眼。剛以爲找到軟柿子,結果卻是顆硬石頭,這仙獸被噎得夠嗆。
酈嵐趁着雙方自報家門的功夫兒,已經研究了一番面前這仙獸的品種。黑白混搭的毛髮,撲閃撲閃的眼睛,清澈中帶着愚蠢。
鑑定完畢!不是大學生,那就只能是二哈!想到這兒,酈嵐在心裡一拍手。再看看面前這哈仙獸的得瑟勁兒,當即便理解了適才哈仙獸爲何揪着‘不是自己毀的’這句話不放。
“安嵐?”察覺到師弟不對勁,何星辰靜待哈仙獸迴應的同時,傳音入密,生怕師弟出半點事兒。
“這仙獸只怕是個二哈,哈哈哈哈……”
“何爲二哈?”
“一種犬,喜拆家。”
酈嵐這回應一出,即便是何星辰也沒忍住笑出聲來了。顯然是想到了剛纔這哈仙獸屢次強調的那句話。
“難怪要說這山不是自己毀的,該不會往日裡當真做過?”
哈仙獸見對面小兒說着說着笑了,並未惱怒,只是更爲疑惑的瞅了二人一眼。由此,酈嵐便確認了幾分:這二哈就算是成了仙,基本的特性依舊不會變。
就這樣,直等到炎雷安頓好自家殿主回來,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那已然仙君境界的哈仙獸同個狗腿子似的,正圍在酈嵐身邊,左問問、右問問,一雙眼睛一眨一眨,好像見到什麼寶貝似的,着實把炎雷下了一跳。
這酈嵐莫不是許諾給了哈仙獸什麼?自家殿主可說這酈嵐極肖故人,也不知是不是在下界成語上過一位性格相似的姑娘,自己是不是應該……
直到哈仙獸已經動了居家搬遷到水月宮管轄的玄武城裡,炎雷的腦子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根本不用擔心這位酈嵐需不需要保護,倒是這哈仙獸簡直如同被下了什麼迷魂藥一般。
“我,我要隨你們回去,不是說好我隨你們回去,便隨便我吃這肉的麼?”
輪誰能想到這仙君境的哈仙獸看着威風,實際上幾口肉就能騙走?
“搬來這山裡之前我還吃過兩隻兔子,可這山裡除了草就是草,我也打……就算我打的過,也許久沒吃過肉了,今日……”
這哈仙獸一身修爲顯然不是靠着修煉得來的,無非是湊巧這深林裡靈力強的仙草實在不少,哈仙獸腦袋都吃綠了,這纔有瞭如今這般修爲。
哈仙獸脾氣不硬,本事不硬,就剩下一張嘴硬。以至於,平時若是拿嘴下不跑敵人,哈仙獸一族便只剩下自己搬家。
“無妨。”酈嵐覺得自己再笑實在是不合適,只是水月宮裡的水太深,自己自保尚且困難,哪裡有額外的本事把哈仙獸帶回去養着?適才無非是騙騙看,沒想到生了靈智的二哈還是二哈……
適才聽着那獸吼,以爲是狼嚎,倒是酈嵐也沒在第一時間想到會是一山的哈士奇佔山爲王。
二哈能上樹,豬都會飛,天上那些飛鳥並無靈智,只是驚飛。可對於空有武力不會使的哈仙獸一族,無疑是看着流口水,卻半分也吃不上的美味。
“如今我尚不方便,你只在此處,每月自有人爲你族帶來足夠的肉食,等我佈置妥當,便帶你回水月宮。”
每月?炎雷見這邊無事,早便在不遠處半山腰停下,如今聽見酈嵐這話,只覺得後者許是圖謀不軌。
“每月?”哈仙獸雙眼放光,耳朵都耷拉下來,沒有留涎的嘴維護了它最後一點身爲仙君的尊嚴。
“每月,由他們盈離殿的人來送。”
酈嵐往山上一指,哈仙獸果然看見其上站着的炎雷,也不管後者這修爲看起來像不像是酈嵐能指使得來的,猶樂得更開了。
“果真?”
被莫名點名的炎雷心裡本存着不小的火氣,又被哈仙獸問到頭上,這纔想起自己是來救人的。
現下里兵不血刃,不過是些隨處可見的兔肉、豬肉,還能爲殿主拉攏一方人……蠢狗,倒也算是划算:“自然。”
風歇塵散,來去無攸。三方人馬尚未走遠,便聽那哈仙獸同族人誇耀起來:“以後每月有人供奉肉食,還不是靠着你家大王吾的淫威!”
從用詞到這話,都讓人聽得一個趔趄,只是三方人馬只顧着笑,更是算計着這山上的草藥到底爲何方勢力捲走,沒空兒搭理這哈仙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