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縣城,陸亦軒三人先是一起到了城北,上回二弟已經獨自在這裡賣過一回,到是沒什麼值得擔心地方。
跟着又和牛犇一起到了城西紡織廠、農機廠家屬院一帶。
這年頭的國營廠子,真心話,工人們日子過得還算可以,遠要比鄉下農民日子愜意,便是放眼整個國家層面,在當下,這也算是一個相比較之下,最舒適愜意羣體。
以廠爲家這種觀念,在這個時代,那是真正落在了實處。
先和牛犇一起,找塊合適地段,將攤子擺弄起來,等有生意上門,親自又給牛犇示範了幾把,陸亦軒轉眼就又當起了甩手掌櫃。
好在是,在小人書今後可以往飽了隨便看,且有工錢可拿的激勵下,牛犇這小子現在也是幹勁十足。這小子腦瓜也變得靈光乍現,嘴巴也變得甜了,遇到年輕的就是哥哥姐姐叫着,遇到年長的便叔叔阿姨賣着乖,然後就是照着陸亦軒給他支的招,不管別人買不買,只要
圍上前來,立刻咔嚓掰開一個山柿,二話不說先遞上去給人免費品嚐。
這年代的人,思想觀念普遍都還比較淳樸。像後世大商場超市這種先嚐後買的心理暗示推銷手段,難有幾個人會無動於衷,加上這年頭市面上能見到的果品實在少得可憐,很快牛犇這裡的買賣也變得熱火朝天起來
。
陸亦軒在旁觀察了片刻,見到牛犇已經遊刃有餘,便放心拉着第三輛板車上的山柿,向着縣人武部大院而去。
說實在話,給人武部大院送這一車山柿,圖的不是賺錢。
陸亦軒這是打算通過這種的往來,跟伍凱旋這前世的老岳父大人,再續前緣,打下良好交往關係。
伍凱旋真心是個很不錯的人,沒什麼官僚做風,很務實,很純粹。
唯一就是,他的那位前世髮妻……
“得,老子去想這些有的沒做什麼,這輩子重頭再來,不跟那娘們再生干係也就是了,免得以後是親卻變仇。”
很快,到了縣人武部大院門前。
門房大爺將陸亦軒攔下正盤問着,角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一個明眸善睞少女奔出門來:“喂,你是龍巖鎮仁和村陸家的人嗎?”
陸亦軒眼皮子跳了跳:“我是!”
少女不是別人,剛剛路上還在念念,這輩子,怎麼着也不要再有干係往來的前世髮妻伍麗娜。
上輩子九十年代,兩人已經結婚相守了十年有餘,這位最後卻仍是經不住外面世界誘惑,與他鬧了離婚。
據說是,後來帶着他們的兒子,出了國,嫁了位華僑?
眼下還是少女的伍麗娜,那雙眸子亮晶晶的,一臉青春活力,便是面對他這個鄉下窮酸小農民,也絲毫不見有什麼厭惡嫌棄表情,不帶絲毫做僞神情。
伍麗娜落落大方,調皮眨了眨眼睛:“喂,你猜猜我是誰?”
一邊說着,居然很自來熟蹦跳着到了板車邊,掀開竹筐上的蒙布,信手抓起一顆橙紅鮮亮的山柿。
她輕吐了下香舌,不好意思道:“我可以吃一個嗎?”
陸亦軒心中感慨,點點頭:“伍姑娘想吃多少都沒問題!”
“誒?聰明,真還被你給猜中啦!”伍麗娜隨即和陸亦軒來了一個標準革命友誼式握手,落落大方笑道:“本人伍麗娜,奉父親大人之命,已經在此恭候你多時。嗯,這已經是等你的第二天啦!對啦,你應該
就是陸亦軒吧?我爸有說起過你,聽說你在鄉下,自己在家裡教弟弟妹妹學習功課?你是怎麼想的?”
呱啦呱啦,這娘們怎麼跟上輩子一樣,還是那麼愛說話、愛嘮叨。
哪兒就來這麼多問題啊?
好奇寶寶轉世重生的麼?
“大爺,您也拿幾顆山柿嚐嚐鮮!”陸亦軒用衣襟兜了七八顆山柿,直奔了門房大爺的值班小屋內,不由分說將山柿堆在了桌上。
門房大爺連呼使不得,又要給陸亦軒送回來。伍麗娜在旁大口嚼嚥着山柿,一臉享受表情,見狀吐字不清道:“孫大爺,沒事的,您就安心收下吧!不然待會兒我還得挨家挨戶再給您送來,快到國慶節了,這一板車的
山柿,是咱們大院的過節福利。”
伍凱旋昨天外出去了省城。
他是臨走之前,特意將接待仁和村來客的任務委派給了女兒伍麗娜。
陸亦軒沒有在人武部大院這裡多做耽擱,一來是伍凱旋不在家,和他原本的打算有所衝突;再一個,他這是在刻意迴避,不想跟伍麗娜再有過多交集。
儘管少女時期的伍麗娜,是那麼的讓人感慨萬千。
或許,他這是,仍舊被上一世那十年失敗婚姻的恐懼所支配吧!
畢竟再是美好的愛情,在柴米油鹽的日常中,也會如同一座漸漸合籠的墳墓般,若不懂得經營,早晚是分崩離析的宿命。
時過境遷。
他也知道,自己並沒什麼資格,去怨恨伍麗娜什麼。
所以,既然不想重蹈覆轍,彼此間儘量減少往來交集,這樣子,總比明知道是火坑還繼續往下跳好一些吧!等卸了山柿,拿上伍麗娜幫他從人武部財務阿姨手中領到的五十元錢,拉着空板車回到城西紡織廠一帶,牛犇和陸亦冬兩個小子,居然早就會合一起,在他們事先約定好
的地點等着他了。
“嘿嘿,哥,你猜猜開,我跟牛犇,誰賺的錢多!”
“對,軒哥,你趕緊猜猜,猜對的話,我就不要我那份工錢啦!”
“嘿,你們倆小東西,居然將起本大哥的軍來啦!”陸亦軒故作很誇張表情,眨巴下眼睛,“我猜呀,你們兩個加起來,也絕對沒有我賺錢的兩倍多!”
陸亦軒說着亮了亮口袋裡那五張嶄新的大團結。
牛犇和陸亦冬瞧見那五張大團結,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下意識地就都在嚥唾沫。
“哥,人武部的人真有錢呀!一車就能賺五張大團結!”
“軒哥威武,我和冬子,都是賣了四十塊錢出頭,同樣一板車山柿,你比我們多賺了好多,太厲害了!”牛犇跟陸亦冬兩個,一邊說着,都將自己布兜裡的零碎鈔票摸了出來,兩人已經將全部鈔票整理好,分幣一沓、毛票一沓,一元、五元面額的最少,十元面額的大團結更
是一張沒得。
陸亦軒將錢彙總在手,這一趟進城,一千五百多斤山柿,總共賣了一百三十五元五角。
這年頭,一個機械廠八級鉗工月工資收入,也纔不過七八十的樣子。
他們三個鄉下窮小子,這一趟下來,直接卻就有一百多的鉅款收入,刨去回頭要給李二和等人的貨源分成,淨賺也有一百好幾。
面對這筆鉅款,陸亦軒當然沒多少心理震動,牛犇和陸亦冬兩小,可就真是眼珠子都快掉錢眼裡撥不出來了。
數了五元錢出來,捉住牛犇一直縮在屁股蛋後面的手,陸亦軒將這五元錢拍在牛犇的手中:“拿着,說了有你的抽成,怎麼你小子是嫌少啊?”
“不是不是,”
牛犇都要急哭了,“軒哥,這錢留着給鐵柱叔看腿,我,我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陸亦冬很心疼錢,但是這會兒卻也拎得清:“笨牛,有錢還能不知道幹什麼,給你娘你妹買好吃的,給你爹你爺買好煙抽,給你提前攢下來,將來好找小媳婦唄!”“滾,傻瓜蛋二冬,你纔要想小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