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武瑞文的來歷,安逸現在也是知道,剛纔聽藺小琳低聲解釋過——省城遠通公司老總武東華的小兒子,來自綠島市的鉅富商家。因爲出手豪爽爲人大方,一直都是中文系裡的風雲人物。
當然有些話藺小琳沒有說,武瑞文可是打上學開始就追求她的,自然她一直都沒有正眼看過他。現在給安逸解釋清楚,也是不想有誤會。
藺小琳的話簡直就是在抽武瑞文的耳光,當時他就愣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上涌,火氣再也壓制不住,呼一聲站起來指着安逸喝道:“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底細!安逸,你有什麼本事,也敢來省城顯擺,我今天就和你沒完。”
整個房間內頓時陷入到靜默之中,只有武瑞文風箱般急促的呼吸聲,其他人全都看着安逸,帶着幾分幸災樂禍的神情——這下可有好戲了,看武瑞文怎麼教訓這個安逸。
“啪!”藺小琳手裡的酒杯重重地頓到桌子上面,本來酡紅的臉色越發紅潤,一雙大眼睛瞪起來,怒氣充盈,當時就要站起來怒斥武瑞文。
不過安逸卻用手輕按到她的腿上,笑呵呵說道:“他找我哪,你要幹嗎?老實坐着。”說着話安逸挺身而起,看着武瑞文開口說道:“本事?你有什麼本事嗎?我看你根本就是個二世祖,吃閒飯的而已。至於我顯擺,你配我顯擺嗎?呵呵,你還真不夠格。”
“你!”武瑞文看見安逸一站起來,健壯高挺身材,冷凜的眼神,頓時就讓他感覺到一陣無形的壓力,身子有些不自覺地想向後縮。幸虧有酒意撐着,將將還挺得住,聽到安逸的話酒氣上涌,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子就想要扔過去。
“哼!”安逸眼神冷冷凝聚——只要武瑞文手裡的酒瓶子敢扔過來,一定要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就在這時房間的大門突然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兩個人,邊走還邊說,“安逸,剛纔看到是你,還擔心看花眼了哪,沒成想還真是你。哈哈。”
這是誰啊?安逸轉頭一看,竟然是上午剛見過面的趙沛東,旁邊還有一位頭髮斑白,看年紀得有五六十歲,穿着一身灰色西裝的老年人。
“趙主任,你怎麼也在這裡?”安逸有些奇怪地問道,心裡還納悶怎麼會這麼巧,剛纔的情景落到趙沛東眼裡,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房間裡面的情形更讓人感覺奇怪,包括劉萍萍在內全部都站起來,甚至藺小琳也有些侷促地說道:“張教授,您怎麼也來了?剛纔沒有看到您的。”
張教授?安逸當時有些發愣,這位難道真的就是……
趙沛東可是一點也不見外,拉着安逸介紹說道:“這位是東山大學的張朝年教授,咱們國家經濟學的權威。剛纔我還他提起過你的建議,覺得很有可操作性,這不非要拉着我來找你的。”
張朝年教授,這名字可真是如雷貫耳,做爲華夏經濟學研究方面的權威,發表的論文和研究報告世界上都很知名。甚至華夏經濟體制改革的一些構想,國務院的總理都要向他諮詢問題。
至於安逸爲什麼會知道這麼清楚,那還得說就是在五年之後,張朝年教授因爲國營企業改革的原因,上調入國務院新成立的改革領導小組做顧問。
當時他最爲有名的觀點,還是爲下崗職工鳴不平,反對一刀切式的國企改革,反對國企管理層收購的潮流,反對國家的資本成爲權力的盛宴,因此還得罪了太多有力人士,後來的命運相當乖舛。
由此引發出來的爭議,當時可真是引起軒然大波,多少年後都爭論不清,由此安逸也是知道了他的大名,真是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安逸急忙走向前兩步,深深地一鞠躬,伸手出去握手,微笑着說道:“張教授您好,我就是安逸,見到您十分高興。”
他的態度恭敬又很有禮貌,張朝年看得連連點頭,伸手和安逸緊緊相握,嘴裡客氣地說道:“不用這麼客氣,今天幸好和老趙吃飯,聽到他對你的介紹,對我的啓發很大啊。安逸,你一定要把想法整理好交給我,這個很重要。”
張朝年聲音低沉中帶着沙啞,精神頭也有些不足,帶着明顯的疲憊,說不清是不是因爲華夏經濟方面的問題,有些用腦過度的原因。
不過安逸由於他的觀點,對他還是特別尊敬的,心裡也是特別地高興,腦海中有一個想法也在不可遏制地開始萌芽。
這是有限的幾位肯站在社會底層看問題的專家學者,也是真正關心下崗職工問題的經濟學權威人士。關鍵現在的時間點太合適,算起來的話,還有五年的時候緩衝期。
如果能夠得到他的認可,安逸也能夠提供一些想法,國企的改革也許會有不同的道路,而那些下崗的職工承受的苦難,還有可能會減輕一些。
安逸看着張朝年重重地點頭:“好的,張教授,我會盡力整理的。不過實在是纔能有限,就怕不能讓您滿意。”
這下可好了,本來還擔心會因爲自身能力的問題,不能夠把事情說清楚。這下有張教授在,安逸只需要把前世所發生的一些事實描述出來,張教授自然就能夠分析得出結論了。
“沒事兒,盡力就好,有些事情非一日之功嗎,是要看長遠的,只要能有幫助總是好事。”張朝年笑着對安逸說道,“我相信省計委主任推薦的人選,肯定會有獨到的地方,希望能儘快地看到你的大作。”
說到這兒張朝年轉頭看了看房間裡面,開口說道:“你們都是東山大學的學生?今天來聚會的啊?同學們之間要互相友愛,互相學習。你們繼續吧,我和趙主任不打擾年輕人聚會了。”
剛纔安逸和趙沛東張朝年說話,一問一答恭敬中帶着不卑不亢,神態上面居然一點也不落下風,最多是學生面見老師的那種親切的感情交流而已。
整個房間裡的其他人,全都是看得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有想到安逸居然被如此重視。張朝年教授是誰?除了華夏經濟學權威之外,也是東山大學的標誌記人物,現在的職位是東山大學副校長,主理着東山大學的經管系。
張教授帶出來的學生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除了生意界有名的大商人之外,還有好幾位華夏政壇的風雲人物。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學術界權威,世所矚目的人物,居然也對安逸如此客氣,還口口聲聲地強調要看安逸的大作,這簡直令人無法置信。
這時趙沛東站在一邊哈哈大笑:“是啊,我們來得有些孟浪了,打擾了年輕人的聚會,這就走。你們年輕人繼續吧。安逸,張教授的話,你可得好好執行。不然的話,我可是會打小報告的。”
說到這兒,趙沛東撇了一眼藺小琳,還向安逸眨了眨眼睛。他也是知道藺小琳的身世得保密,所以含含糊糊的有意不說透。
知道他這肯定是誤會和藺小琳的關係,所謂的打小報告也是指藺小琳的父親藺懷遠,安逸就有些苦笑:“趙主任,我知道了,一定會盡力的。至於我的事情……”
“你的事情沒問題,份內的事兒我肯定會關注,而且臨前是革命老區,應該支持。好了,你們玩吧,我和張教授走了。”趙沛東爽朗地大笑,轉身和張朝年一起離開了包間。
房間內還是保持着安靜,所有人都看着安逸在發呆。來自革命老區臨前?紅色聖地不錯,可除了這個之外,就是貧窮落後的地方。而且安逸還只有大專的學歷,居然會被張教授如此重視——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武瑞文這時已經頹然坐下,垂頭喪氣地打不起精神。爲了這個同學聚會專門找了不少由頭,就是想拉近和藺小琳的關係,卻被可惡的鄉下人給攪了局,剛想要教訓他一番又被打斷,一口氣憋在心裡,感覺胃都開始翻滾疼痛起來。
可是還能怎麼樣哪?張朝年教授如此重視的人物,就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如果還想在東山大學混的話。關鍵還有省計委的副主任趙沛東……
武瑞文可不是二世祖,也不象同學那樣不諳世事,一心羨慕張教授的學識淵博。趙沛東代表的是權力,孰輕孰重,他是分辨得一清二楚。
沒錯,現在華夏一心發展經濟,做生意賺錢是主流。地方上的官員爲拉投資,巴結商人成風,自身權威就顯得不足。甚至還有不少官員乾脆‘下海’經商,可是武瑞文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切的一切最後的主導還得是政府,而官員手裡掌握的權力,根本就不是能用錢多錢少來衡量的。
當年父親武東華在綠島做外貿生意,風生水起,錢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卻寧願來到省城打拼立足,就是看中省城是一省權力中樞所在罷了。
來到省城之後,爲了打通門路,審批下一個項目,還專門找過趙沛東。武瑞文還清楚地記得父親興奮的模樣,只爲趙沛東答應接見,同意進行立項研究而已。
……今天看到趙沛東對於安逸的態度,這還是一個來自臨前鄉下的小生意人?武瑞文越看安逸越是不忿,心裡卻也是知道,至少今天他是找不回場子來了。
武瑞文老實下來,其他人也是一樣,剛纔給他們的震撼感覺直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過去。怎麼也是想不通安逸是憑什麼得到張教授重視的。至於所謂的趙主任,省城主任多了去,這些人卻並沒有注意。
不過再怎麼說,現在看向安逸的眼神卻都變了,再也沒人敢有瞧不起鄉下人的優越感。只是叫他們立刻變臉卻還是很困難,房間的氣氛也就冷清下來,那怕是劉萍萍再怎麼努力也白搭。
“咦,你們都愣着幹嗎?一起喝酒啊?”藺小琳這時突然活躍起來,笑吟吟地端着酒杯要大家喝酒。
現在她心裡可真是樂開了花,張教授學識淵博,爲人耿介正直,一直都爲藺懷遠深深地佩服,特別是在經濟方面的理念更合心意,都已經多次在家裡提到過。今天張教授如此重視誇獎安逸,簡直感覺就象是在誇獎她自己一般,心裡高興之下,藺小琳也就放開量喝起酒來。
因爲有小琳公主的建議,在座的人自然不敢不應,端起酒杯開始喝酒。不得不說年輕人性格中有快速變化的一面,而且互相之間並沒有仇怨,加上酒勁上頭,一會兒功夫之後房間裡面的氣氛就又提升上來。大家都在互相敬酒,大聲地說笑,這才真正是年輕人聚會應有的景象。
那當然這裡喝酒最多的還是安逸,這些人有意無意地都找他喝酒,安逸話不多說只是微笑着酒到杯乾,一點也不含糊。漸漸地所有人可就有些怕了,眼前的安逸酒量根本就是個無底洞,足足得有小二斤酒下肚,臉色居然都沒變,相反卻更白皙,眼神更亮,簡直就是越喝越有精神。
不過還是要說到武瑞文,經過短暫的調整之後,他也開始找安逸喝酒。話語裡面說不上軟弱,卻也聽不出來有憤恨的意思,神態也很正常。
如此安逸都得高看他一眼,還算是個人物,估計也真是家族培養的對象,雖說涵養氣度差了點,不過畢竟是年輕,以後難說會有何種發展。心裡在又想到冤家益解不益結嗎,於是就和他連喝三杯。
想不到的卻是,武瑞文氣勢很足酒量真不行,連續三杯喝下肚,臉上可就紅得象是某種動物屁股,話都說不利落,老老實實地躲到一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