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愛國“賊”
盧鬱是火雞衛視的臺柱子,她的《盧鬱訪談》在業內口碑很好,收視率也非常高。
這一期,她受邀來到剛剛進入內地市場沒多久的徐福記,採訪徐家四兄弟,發掘他們的創業故事。
一大清早,徐福記公司門口就拉起了大橫幅和充氣拱門,徐家四兄弟帶着公司裡面的一羣骨幹成員,在門口翹首以盼。
九點整,火雞衛視的採訪車從王新路盡頭駛來,徐鐠見了車,便親自帶着人來到路邊等候。
盧鬱身材纖細嬌小,穿着一身翡翠綠色的絲質旗袍,手裡拿着話筒,十分優雅地從採訪車上下來。
“歡迎盧小姐蒞臨徐福記指導工作。”
徐鐠點頭哈腰,十分熱情。
盧鬱穿着高跟鞋,站在徐鐠的身邊,個頭雖然比他要矮一些,神情舉止卻是高高在上,就如同一隻傲視羣雞的鳳凰,跟她所在的電視臺的臺標如出一轍。
面對徐鐠這個身家數億的大老闆,盧鬱面不改色,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你好,徐總,今天我們《盧鬱有約》來做節目,沒有打擾你們工作吧?”
徐鐠趕緊擺手,語氣謙卑:“哪裡哪裡,能夠接受貴臺的採訪,是我的榮幸,更是徐福記的榮幸。”
盧鬱挑了挑眉毛,嘴角帶着幾分得意和自矜:“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來,我先帶各位去參觀一下公司。”
盧鬱一行人跟着徐鐠開始在廠區裡面到處走動,徐鐠也開始給盧鬱說起了徐福記的歷史。
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徐家四兄弟徐鐠、徐乘、徐沆與徐梗就曾於臺島街頭賣糖果和蜜餞。
那時候,他們沒錢打廣告,只能在送貨時帶上一塊抹布,把貨送到商店後主動替老闆擦櫃檯、整理貨架,以此推銷商品。
一來二去,當地老闆便認可了四兄弟和徐記食品。
在島內賣了十四年,徐記食品也逐漸被業內譽爲“金字招牌”。
但到了八十年代後期,臺島經濟發展萎靡,加上原材料價格和人工成本上漲,導致徐記食品的利潤越來越低。
一九九二年,靠着政策支持,四兄弟跑到莞城的榴花塔下租了塊地搭建工廠,從事糖果貼牌加工,再將產品出口到其它國家,從中賺到了驚人的利潤,生意也因此越做越大。
兩年之後,四兄弟便註冊了“徐福記”商標,打算將出口轉爲內銷。
從商標開始,徐福記似乎就有意和春節聯繫在一起。
藉着春節喜慶的檔口,徐福記推出了新年糖,主喜慶福氣。
憑藉新年糖,徐福記一炮而紅。
一九九七年,徐福記銷售額突破一億元,終於算是在內地闖出一番名堂,站穩了腳跟。
盧鬱聽完了徐家四兄弟的創業故事,不禁盛讚道:“你們在臺島發展了十四年,現在又響應國家號召到莞城來設廠,幫助莞城發展經濟,帶動就業,真不愧是愛國商人。”
徐鐠笑容燦爛,故作謙遜地說道:“愛國商人這個稱號我受之有愧啊。我作爲炎黃子孫,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盧鬱顯然對徐鐠口中的這個故事非常感興趣:“徐總真是太謙虛了,伱們來大陸設廠,帶動了就業,發展了經濟,增加了莞城的稅收,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事情。我相信大家都會支持你們的,徐福記這樣的良心企業,越多越好。”
“都會支持我們?這可不見得。”
徐鐠此刻臉上故意裝出幾分無奈和落寞的表情,當着盧鬱的面,他苦笑起來:“雖然我滿腔熱血,到內地來創辦工廠,支持國家經濟的發展,但是內地有些人,卻把我們視爲洪水猛獸,不僅不歡迎我們的到來,還幫着國外的同行來欺負我們。說實在話,我們頗感心寒啊。”
盧鬱聽了,頓時臉上浮現出義憤填膺的表情,嚴肅地追問起來:“怎麼會呢?國內還有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恨了!難道這對你們造成了經營上的困難?”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徐鐠便不再繞彎子:“確實遇到了一點小小的問題。徐福記想要快速發展,商業上的兼併和收購是必由之路。我們最近看上了一家國內的公司,本來想着大家都是同胞,應當守望相助纔對,可我們開出的價格明明比外資高,可對方最終還是選擇了與外資合作,讓我們無功而返。”
盧鬱頓時一臉驚訝地表情:“真的嗎?我不信!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呢?內地和寶島同宗同源,按道理來說你們來內地創辦企業,內地的同行們更應該伸出援手纔對,畢竟我們都致力於國家的復興。更何況你們開的價格還更高,於情於理也應該跟你們合作啊。難道那家公司崇洋媚外?”
徐鐠激動地說道:“這都不止!當時爲了說服這家公司跟我們合作,我跟我弟弟還專門去他們公司當面談,結果你猜怎麼了?”
盧鬱忍不住好奇:“發生了什麼?”
只見徐鐠聲音都擡高了八度:“我們居然被罵出來了!就鐵了心要跟外國合作,來打壓我們本國的產業!你說這氣不氣人?他們這還配稱炎黃子孫嗎?簡直就是背祖忘宗啊!”
聽到這話,盧鬱也是忍不住義憤填膺罵道:“沒想到馬上都要二十一世紀了,國內居然還會有這種不公平的現象發生,我們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地報道出來!一個公平的商業環境,對經濟發展的推動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徐總你放心,我們電視臺一定站在公平公正公開的角度,爲你們這樣的愛國企業發聲。對了,你們說了這麼多,說的是哪家公司?”
徐鐠說:“這家公司叫食錦記,一家位於白雲市的糖果公司。”
“好的,我們回去之後會對這家公司進行深入發掘,跟蹤報道。那麼本期《盧鬱有約》到這裡就結束了。非常感謝徐總接受我們的採訪。觀衆朋友們,我們下次再見。”
採訪結束,盧鬱把手裡面的話筒交給旁邊的工作人員,並且示意所有設備關機,然後問徐鐠道:“徐總,你對這個採訪可還滿意?”
徐鐠大笑着上前握手:“滿意,實在是太滿意了,看來請你們過來實在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你們也辛苦了,這樣,我們去莞城燒鵝總店,我請你們吃飯。到時候費用也一併跟你們結了。”
眼看着馬上要拿到一筆不菲的酬謝金,盧鬱的心情頓時愉悅了起來。
“徐老闆太客氣了。”
吃了飯,收了紅包,盧鬱等人心滿意足地離開。
沒過幾天,訪談節目上線,與此通知,各類金融商業報紙雜誌上面也刊登了相關報道,引發了社會上熱烈的討論。
食錦記就在這樣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地出了名。
白雲市一中。
中午放學,陸逸明和時清雪剛剛準備一起去食堂吃飯,曹靜雯就拿着一份雜誌來找時清雪。
“小雪,出事了!”
雜誌上面刊登了關於食錦記的報道,內容更是勁爆,幾乎指名道姓地在罵蘇芸謹崇洋媚外,寧願虧錢也要把公司賣給外國人,而不是與同胞合作。
最近幾年,隨着許多被外資收購的許多民族品牌消失不見,夏國的民衆漸漸地就對外來資本勢力充滿了警惕和戒備,乃至敵意。
諸如北冰洋、華豐方便麪,還有熊貓洗衣粉等等國有品牌徹底退出市場,類似的收購案變得越來越容易戳動到民衆那敏感的神經。
尤其是火雞電視臺關於食錦記的專題報道,本身就帶有強烈的傾向性,一下子就把蘇芸謹塑造成了一個反派角色。
看着新聞裡的冷嘲熱諷,時清雪便氣得毛都快要炸了:“他們怎麼能這樣說我媽媽!”
陸逸明神色凝重地拿過雜誌,看完報道的內容之後,更是眉頭緊鎖。
時清雪還只是爲蘇芸謹打抱不平,陸逸明卻從這則新聞中看到了更多。
“看來是有人要在背後搞事情啊,這下子麻煩了。”
輿論戰,本身就是商業競爭手段的一種。
而老百姓偏偏又是最容易煽動的一羣人,這件事情一個處理不好,食錦記的名聲怕是要迎風臭三裡,到時候還搞個屁的品牌戰略啊。
正當陸逸明陷入沉思之際,他口袋裡面的手機響起了鈴聲。他掏出手機來看了看號碼,便對時清雪說:“是你媽媽打過來的。”
他纔剛剛看了報道,對於蘇芸謹找他的原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果不其然,電話一接通,蘇芸謹就在電話裡面對陸逸明說:“小明,出大事了,我們食錦記和費列羅的交易,被人搬上報紙了!”
陸逸明安撫蘇芸謹道:“阿姨,我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你稍安勿躁。”
蘇芸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好,我現在馬上到你們學校門口了,你跟小雪出來吧,我們回去商量一下。”
“好的。”
掛掉電話,陸逸明對時清雪說:“阿姨讓我們回去吃飯。”
不明情況的曹靜雯看向兩人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你們兩個不是吧?進展這麼快?都開始你們我們了?還回去吃飯?你們不會是已經住在一起了吧?”
時清雪嗔了好朋友一眼:“你說什麼呢?陸逸明說的肯定是這個報道的事呀。”
陸逸明也解釋說:“是這個報道的事情,剛纔阿姨打電話過來,是要找我討論一下食錦記目前面臨的這個問題,以及食錦記要怎麼應對,順便吃個飯。”
聽陸逸明這麼解釋,曹靜雯拍着胸脯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們進展這麼快,都已經同居了,那我豈不是大一就得幫你們看孩子?”
“你胡說什麼呢?是不是討打?”時清雪伸手去打了曹靜雯一下,說道:“那我們先走了啊。”
“拜拜。”
走出學校大門,上了蘇芸謹的車,陸逸明還沒說話,蘇芸謹便拿起副駕駛的一沓各種報刊雜誌扔給陸逸明,沉聲說道:“你看看。”
陸逸明接過來,發現這些都是各家媒體對於食錦記的報道。
毫無意外,這些報道都是以盧鬱的採訪爲基礎,深入挖掘食錦記的各種負面新聞編造而成,其中甚至還有時財將轉移財產,以及陸逸明爲了追求時清雪買下食錦記股份之類五花八門的花邊。
“好傢伙,還真是全。”陸逸明隨便翻閱了一下,隨後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這抹黑人的手法,相當專業啊。”
蘇芸謹黑着臉說道:“你怎麼看?我懷疑十有八九是徐福記乾的,畢竟最近一段時間有可能整我們的也就他們了。他們那天不是說了我會後悔的嗎?我估計這就是他們的招!做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恥,明明就是一場再正常不過的商業交易,怎麼就上綱上線,往愛國身上扯了?”
陸逸明也是搖着頭吐槽道:“他們要是真愛國,倒是拿出真金白銀來收購啊,難不成白嫖同胞就是愛國了?”
蘇芸微輕哼道:“就是!”
隨後,她哀嘆道:“現在消息滿天飛,我們要怎麼辦纔好?”
“回去再說吧。”
雖然明面上,這僅僅是幾篇報道,在陸逸明生活的那個年代,可以說是代筆軟文。但是放在如今這個互聯網還不發達,消息傳播比較單一的時代,這些報道對於食錦記來說,是致命的。
信息獲取渠道單一,會讓羣衆對獲取的信息保持深信不疑的態度,尤其是極具公信力的電視臺和報社等媒體機構。
信息獲取速度較慢,會導致信息在羣衆之中口口相傳,延長髮酵時間。
信息獲取總量少,羣衆們對信息的珍稀程度遠超想象,反覆咀嚼,造成更大範圍傳播和更深層次解讀。
如此種種,對於食錦記今後的應對,都是生死攸關的考驗。
回到時清雪家裡,時財將和蘇芸微都在,而且很顯然他們也都已經注意到了相關新聞報道。
“陸逸明你來了啊。”
陸逸明進來打了招呼,便開口道:“今天阿姨找我過來,是討論一下最近出現的跟食錦記有關的報到的事情。”
時財將不以爲然地說道:“那些新聞我都看了,這只是一件小事吧,有必要特別關注嗎?做生意嘛,哪有不捱罵的,等過幾天就好了,又不會少塊肉,就由着他們罵唄。”
陸逸明微微搖頭,說:“時叔叔,話不能這麼說,這件事情看似不大,實則對食錦記來說,生死攸關。”
一聽是生死攸關的大事,蘇芸謹當即就坐立不安:“陸逸明,你這未免有些小題大做,危言聳聽了吧?報紙上面有人罵我們兩句,難道還真能把食錦記給罵到破產嗎?”
陸逸明看向坐在一旁的蘇芸微,問道:“小姨,你怎麼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