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誰有錢賺誰的
復日大學家屬樓,陸逸明提着兩瓶酒和一提牛奶,敲響了312號的大門。
裡面傳來一箇中年婦女的聲音:“誰啊?”
緊接着,房門打開,一個大媽正圍着圍裙,看起來是要準備做飯。
陸逸明非常禮貌地上前打招呼:“你好,請問龍教授在家嗎?我是他的學生,我叫陸逸明。”
大媽倒是挺熱情的,表情和藹地笑了笑說道:“他今天被叫到學校開會去了,估計等會兒就回來了,你先進來坐吧。”
“謝謝。”
陸逸明把買的東西遞過去,說道:“第一次來,也不知道買什麼東西,希望師母不要嫌棄。”
“年輕人真懂禮貌,這麼客氣幹什麼?有空就到家裡面來坐坐,不用買什麼東西。”
“你叫陸逸明是吧,我好像聽老龍提起過伱,他說你是他的得意門生呢。”
“啊是嗎?龍教授還提起我了啊,那真是榮幸。”
“我給你倒杯茶……你喝茶的吧?”
“喝。”
“那你先坐一下啊,看看電視,我去洗點水果。”
“不用那麼麻煩了師母,我就喝杯茶就好。”
“不用那麼拘謹,你就當自己家一樣。在這裡吃晚飯吧,我這剛買了一條魚。”
“不用了師母,您真是太客氣了。”
過了一會兒,龍啓權回來了,他看到陸逸明居然在自家客廳悠然自得地喝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沒給他好臉色:“好你個陸逸明,外面都快翻天了,你居然躲在我家喝茶?”
龍啓權這一嗓子,把陸逸明給嚇了一跳,他忙不迭站起來,擺出一副乖巧聽話的姿態:“啊,龍教授,你回來了啊。”
龍啓權輕哼道:“我再不回來,就被煩死了。你這傢伙真是的,週末都不讓我省心。”
陸逸明鬱悶不已:“龍教授,你這話從何說起啊?學校請你過去開會,難不成是開我的批鬥大會?”
“不然呢?”
一想起今天的遭遇,龍啓權就氣呼呼的說道:“就是因爲你搞出來那些事,現在那些科研院所全部跑到學校裡面來鬧了,跟六大派圍攻光明頂似的。這可是建校以來的頭一遭啊,你也算是開創本校的歷史先河了。”
陸逸明一聽,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卻是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樂呵呵地說道:“龍教授謬讚了,謬讚了啊。”
龍啓權白了陸逸明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在誇獎你嗎?”
隨後,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向陸逸明:“該收手了,再這麼挖下去,王校長和我都要頂不住的,而且你的名聲在學術圈都臭了你知道嗎?”
現在中海排名靠前的幾所名校意見都非常大,主要是來了陸逸明這麼一個不講武德的傢伙,拿金錢來考驗知識分子的“良心”,直接鈔票加房產擺在對方面前,試問哪個知識分子頂得住這種考驗?
陸逸明一臉鬱悶:“他們要牛跑又不給牛吃草,我給點草……”
話還沒說完,龍啓權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把接下來的話吞回肚子裡,說:“好吧,我暫時不挖了,可以了吧。我這就打電話讓公司把所有的招聘全部撤掉。”
龍啓權一聽這話,頓時感覺後槽牙都在隱隱作痛:“暫時?也就是說,以後還有可能會挖?”
陸逸明毫不客氣地說道:“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其實該挖的人都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臭魚爛蝦我也看不上啊。”
“你這小子,說話還真是不客氣啊。”
龍啓權笑罵道:“小心這話傳出去你被人人喊打啊。”
陸逸明老神在在地說道:“這裡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我總不可能自己出去說,所以……”
龍啓權頓時又忍不住瞪了陸逸明一眼:“你這傢伙,還將我一軍是吧?”
對於龍啓權的擔憂和提醒,陸逸明卻是不怎麼放在心上:“他們不喜歡我,還能不喜歡錢?了不起就多捐幾次款唄,我這人交朋友不靠那些花裡胡哨的手段,就是憑億近人。”
這番話說得龍啓權無言以對。
是啊,這世上有幾個人敢摸着良心說自己不喜歡錢?
兩人隨後聊了一些關於分佈式雲儲存方面的問題,比如Intel發佈的DPDK技術之類,外人聽了只覺得晦澀難懂,倒是龍啓權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間,就到傍晚了。
眼見天都差不多黑了,陸逸明便起身告辭。
回到宿舍之後,陸逸明看到躺在牀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王大壯,頓時深感詫異,看向旁邊的倪聰:“喂,阿聰,大壯這是怎麼了?現在才六點多,不會就睡覺了吧?”
原本正在看書的倪聰聞言,頓時轉身便探出半個腦袋了,替王大壯回答了這個問題:“今天下午,我陪他去跟吳夢夢表白了。”
一聽這話,陸逸明頓時就明白了,笑道:“所以這是被人發好人卡了嗎?”
“可不是嘛。”
全程目睹的倪聰,此時也是感同身受,難得沒有動用他的毒舌。
陸逸明大笑道:“失戀嘛,多大點事兒?走,我請你喝酒去,咱們一醉解千愁!”
說罷他就將王大壯從牀上拽了起來,然後叫上倪聰跟陳處生,一起去了學校後門的燒烤街。
燒烤攤上,陸逸明點了一大堆東西,嘴裡還說道:“吃東西是緩解痛苦最好的方式,年輕人嘛,遇到點挫折很正常的啦。來,啥也不說了,哥們先走一個。”
王大壯拿着啤酒,咕嚕嚕地就往肚子裡面灌,眨眼的功夫,一瓶啤酒直接下了肚。
陸逸明連忙勸阻:“你別光喝酒,也吃點肉啊。”
王大壯眼珠子紅紅的:“你別管,我現在心裡難受,就想喝醉!”
陸逸明搖頭:“吶,光喝酒不吃肉,那快樂不就少一半了?按照你這麼喝,那等下可不就是心裡面難受了,還有胃,還有肝……何必呢?來,吃個生蠔,補一補。”
倪聰笑嘻嘻地拿來一個雞腿,說:“我覺得還是吃雞腿比較好,吃生蠔晚上容易睡不着。”
有陸逸明跟倪聰在這插科打諢,王大壯喝酒也沒那麼着急了。他拍着大腿說:“其實我早就看出來吳夢夢不喜歡我了,但我就是不甘心啊。”
陸逸明笑呵呵地摟着王大壯的肩膀,一臉‘你的痛苦我都懂’的表情:“理解理解。”
像王大壯這種人,就是典型的小鎮做題家出身,靠着拼搏從農村殺出來,終於踏進了大城市,甚至進入到了復日大學這樣的國內頂級名校,要說心中沒點驕傲,那是不可能的。
但世界的殘酷就在於,階級的鴻溝永遠會攔在你的面前,用無數種讓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將你擊潰。
就好比王大壯,他喜歡吳夢夢這樣的城市女孩,爲什麼?
因爲吳夢夢年輕漂亮啊,穿着時髦,一眸一笑,都有着別樣的風情。
對於小地方出身的王大壯而言,吳夢夢這樣的女孩子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能夠滿足他對美好的所有幻想。
只可惜對於吳夢夢而已,王大壯從一開始就不在她的擇偶範圍之內。
沒別的原因,就是因爲他窮。
似乎是因爲喝了酒,原先說不出口的話,王大壯此時也敢說了:“她說我們不合適……呵呵,不就是嫌我沒錢嗎?”
“我爸媽在鄉鎮企業上班。”
“工廠的效益不怎麼樣,那點工資也就夠吃飯。”
“我是沒錢,但是那能怪我嗎?”
“我爸媽已經竭盡全力,給了我他們能給的一切了。”
“我已經成年了,如果不是我帶給他們好日子,而是繼續加深他們的苦難,那是我不孝……”
王大壯還是很有骨氣的,沒有爲了泡妞而選擇打腫臉充胖子,讓父母爲他的任性買單。
倪聰拍了拍他的後背,嘴裡也是安慰他道:“行了,我們現在是沒什麼錢,但以後就未必賺不到錢,到時候讓她後悔去吧。“
陳處生也難得開口,勉勵了王大壯一句:“現在好好學習,等畢業了,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時候掙錢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陸逸明語出驚人:“不就是想賺錢嗎?簡單得很啊,何必等畢業以後呢?眼下就有大把的機會。”
對於陸逸明有錢這件事情,寢室裡面的人現在已經知道了,所以對他的看法很看重。
王大壯擡起頭來看着陸逸明,問道:“你有辦法?”
陸逸明笑道:“辦法肯定是有的,只看你願不願意去做了。”
王大壯毫不猶豫地說道:“只要能夠賺到錢,什麼活我都願意幹!”
窮日子的苦他可是吃夠了,再加上被吳夢夢拒絕的事情,更是讓他對於金錢的意義有着切身的體會。
有什麼都別有病,沒什麼都別沒錢!
倪聰難掩心中好奇:“陸逸明,你還真有辦法啊?你想讓大壯幹什麼去?”
陸逸明淡淡地說道:“賣盒飯!”
“啥?賣盒飯?”
倪聰頓時就傻眼了:“我們可是復日大學的高材生,你讓我們去賣盒飯?”
就連陳處生都罕見地提出了反對的意見:“做兼職可沒辦法變成有錢人,甚至浪費掉的時間得不償失,大學最重要的還是學習,無論是學習技能還是學習知識,都是未來絕對能夠用得上的。”
陸逸明見他們對賣盒飯有這麼大的偏見,頓時開口說道:“你們覺得賣盒飯很低端?配不上你們的身份?我告訴你們,能有這樣的想法,難怪你們沒錢,也活該你們沒錢。”
他指着身後長長的街道,說道:“你們看這一條街,燒烤攤幾十家,小飯館幾十家,我們現在卻是坐在這一家,而不是其他家,你們有想過這個問題嗎?爲什麼?”
陸逸明的一番言語輸出,頓時就懟得幾個人啞口無言。
陸逸明接着說道:“因爲他搞的東西好吃,因爲他的店位置好,因爲他上菜快……這裡面任何一個因素,都有可能是造成他生意比其他家好的原因。”
“我說賣盒飯,那賣盒飯的人這麼多,你怎麼保證別人就點你家的?怎麼讓你的盒飯性價比最高?怎麼進原材料損耗最小……這些裡面都是學問啊,而且一點兒也不比讀大學簡單。”
“我到現在都認爲,讀書是世界最最簡單就能完成的事情了,出了社會,任何事情都比讀書困難千倍萬倍。你們不會覺得自己讀了個重本,就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了吧?不會吧不會吧?”
陸逸明的一番話,頓時讓幾個人羞愧得低下了頭。
事實上,他們心裡面就是這麼認爲的,考上大學了,而且還是重本,那自然高人一等。
然而,陸逸明提出的這些觀點,卻讓他們明白,任何事情,想要做精做細,裡面都有大學問。
“好,賣盒飯就賣盒飯!只要能賺錢!”
王大壯發狠道:“陸逸明,只要你能讓我賺錢,你讓我賣什麼都行!”
陸逸明頓時就笑了:“賺錢肯定是賺錢的,至於能賺多少錢,那就要看你付出多少努力了。”
王大壯當即說道:“只要能賺錢,讓我怎麼努力都行!”
以他讀書的那個毅力,陸逸明是相信他能夠做到的。
倪聰也是興致勃勃地說道:“啥也別說了,賺錢的事情帶我一個。”
陸逸明看向陳處生,問道:“你呢?”
陳處生說:“沒興趣。”
他家裡面並不缺錢,而且他也不喜歡跟別人打交道,賣盒飯這種事情他當然沒什麼動力。
陸逸明也不強求,便拿起一瓶啤酒,說道:“來來來,說了這麼多了,我們先走一個。你們真同意我的這個方案,那我明天就帶着你們兩個着手準備。我可跟你們說了啊,要麼不做,要做那就是衝着做行業龍頭企業去的,你們別給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行業龍頭?大哥你這麼自信的嗎?”
倪聰被陸逸明的遠大理想嚇了一跳。
陸逸明說:“我的時間那麼寶貴,可沒空跟你們玩票。要麼不做,要麼好好做做。”
“做就做!”
“廢話少說,來,乾杯,爲我們的新事業!”
無人機和實驗室這種東西,對於現在的大一新生來說還是太高端了,但是賣盒飯就剛剛好。
生意從來都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因爲做生意就是爲了賺錢的,能賺到錢的就是好生意。
吃完夜宵回去,王大壯變得不那麼悲傷了,或許是因爲看到了前路吧。
但是他還是喝醉了,三個人幾乎是把他擡到寢室的。
在半路上,他大聲說:“吳夢夢,你給我等着……”
第二天王大壯醒來的時候,還感覺到非常頭疼,陸逸明卻沒給他休息的機會,而是說道:“趕緊起牀洗漱。”
王大壯迷迷糊糊地問道:“幹什麼?”
陸逸明說:“當然是做市場調研啊,既然是要賣盒飯,我們當然要調查市場,我們要賣什麼盒飯,要在哪裡賣,賣給誰,這些你都得摸清楚。不然你真以爲做生意那麼容易,一拍腦門就能成功嗎?”
“哦,好吧,我洗漱一下。”
雖然宿醉很難受,但是想到要賺錢,想到功成名就之後吳夢夢眼神一定充滿羨慕,王大壯的幹勁頓時就上來了。
男人就這點出息。
出門的時候,是上午十點,此時的中海,街道上人並不多,但是寫字樓裡面,卻是人滿爲患。這個國內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之一,世紀之交的CBD,跟二十年後已然沒有什麼區別。
走在街道上,陸逸明說:“我們賣盒飯,就是爲了掙錢。”
王大壯和倪聰異口同聲地說:“沒錯。”
陸逸明接着說:“而且,我不喜歡掙窮人的錢。”
王大壯好奇地問道:“那你要掙誰的錢?”
陸逸明擡起頭,看着路邊高高的寫字樓,說:“誰有錢我就掙誰的錢。”
“窮人掙錢不容易,一毛錢都恨不得掰兩半花,你費盡心機從他們身上都賺不來兩塊錢。我們要掙就掙有錢人的錢。比如說這些大公司坐辦公室的白領。他們的錢好掙。”
倪聰問道:“那我們怎麼掙他們的錢?”
陸逸明伸出一根手指,說:“就三個字,服務!”
王大壯迷糊了:“到底幾個字?”
陸逸明說:“你甭管幾個字,反正我們的盒飯要高端大氣上檔次,配得起這些白領的身份。”
倪聰感覺有些難以置信:“白領也吃盒飯?”
“不吃盒飯他們餓死?實際上他們纔是盒飯需求最大的羣體。你看,人家錢多,需求大,我們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三個人在外面轉了一圈,找了一個寫字樓最多的地方,說:“我們的店,就開在這裡。”
“開在這裡?“
陸逸明十分篤定地說道:“是的,在這裡找一個地方寬敞,交通發達的店面租下來,當作我們的廚房。我們不做堂食,專門爲高端寫字樓裡的白領送餐,接受電話預定,半個小時內送貨上門。記住,我們要做的不僅僅是口味,還有服務。”
這是陸逸明的決定,王大壯和倪聰兩個人自然沒有什麼意見。
王大壯問道:“然後呢?”
陸逸明說:“然後,我們就開始吃飯吧。”
“啊?”
陸逸明說:“把周圍五百米範圍內所有的店全部吃一遍,找出好吃的跟不好吃的,生意好的跟不好的,賣得最好的門類和最受歡迎的口味。這就是市場。你首先得知道你的顧客需要的是什麼,才能提供最貼心的服務。”
接下來的幾天,陸逸明便帶着王大壯和倪聰兩個人,踏上了吃吃吃的旅程。
接連吃了一個星期盒飯,把王大壯和倪聰兩個人都給吃吐了。
一個星期之後,陸逸明拿着厚厚的一本調研筆記,問道:“你們都記住了嗎?哪一家生意最好?它生意最好的原因是什麼?它主打的是什麼口味?最受歡迎的是什麼菜品?這些菜品是什麼價位?……”
伴隨着一個又一個問題從陸逸明的嘴巴里面蹦出來,王大壯和倪聰兩個人終於相信了陸逸明的話——這個世界上,唯有讀書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完成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