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傲芙的擔不是沒有意義的,如今百里昭還未在穹國站穩腳跟,卻已經要與蜀國締結秦晉之好了,兩國君上達成協議,那百里昭便多了一個助力,二皇子一派必然是想方設法的要干擾。
而干擾的方法,最經典的,當然就是讓和親不成。
如何不成?新娘死了就不成了。
所以此去和親的路上,季莨萋可謂危機重重。
崔傲芙臉上染上憂色,握住她的手,真摯的道,“三皇子昨日求皇上派他去送親,有他在我還放心一些,可皇上駁了他的覲意,用了太子,太子對你的心思我是知道,可是眼看你嫁給別人,他心裡只怕也不平,我怕他若是因愛生恨,對你更是不利。”
季莨萋知道崔傲芙是真的關心她,裡面的一言一語都是站在她的角度上,縱觀全局說出的。
她心中感激,但事情已定,她就算明知兇險,也是必須前去的。
若說兩年前她還有逃婚的想法,經過這兩年她算是明白了,皇上是徹底盯上她了,若是她不在乎季府的其他人也就罷了,偏偏老夫人待她恩重如山,她又視季桃憐爲親妹,就算不顧及別人,她也是要顧忌老夫人和季桃憐的,因此,和親之行,她是勢在必行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她喝了口茶,臉上並沒多少擔心,“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也不是尋常人能夠傷都了的。”
“我知道你有本事,你那個丫鬟也是武功高強,可雙拳難第四手,我是怕有什麼意外……”
“放心好了,我自有萬全之策。”
崔傲芙不確定的蹙蹙眉,再三確定,“當真?”
季莨萋微笑,“自然。”她有哪些勢力雖然不能與崔傲芙詳說,但至少不能讓她跟着擔心。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眼見天晚了,崔傲芙才起身來,凝聲道,“若是有什麼事,可以第一時間傳信到三皇府,不管是我,還是三皇子,都會全力以赴,倒是你們季府,亂成一團,只怕你一走,其他的人又要故態復萌了,亂七八糟,不看也罷。”
“嗯,知道了。”她淡淡的笑道。
自己該說的都說了,該警惕的也都警惕了,崔傲芙這才嘆了口氣,由丫鬟攙扶着離開。
季莨萋坐在亭內,看着平靜的湖面,從旁邊的盆栽裡撿起一塊小石頭,投進去,湖中立刻蕩起一圈圈漣漪,久久不能平靜。
她看着那湖中波盪,嘴角清淺的勾起。
再渾的水,也終究會安靜,只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當然,若是能阻止投石的人,是最好不過的。
***
五月初十,和親之日。
長空如碧,萬里無雲。
京都城內,街道上人滿爲患,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十里長街,紅毯鋪天,宮廷的儀仗隊從街頭排到街尾,大批的騁禮晃花了街道兩邊百姓眼睛都花了,高座在馬上的太子司蒼斂如蘭如竹,黑如點漆的深眸中,射出幽不可測的暗芒,他脣角微勾,僅僅一個眼神,便讓女子怦然心動。
有人識出了太子的身份,驚訝的問,“這是太子娶親嗎?好大的陣仗。”
旁邊的人笑道,“一
看你就不是本地人,什麼太子娶親,這是和親隊伍。”
“和親?”
“咱們的清良郡主,奉皇上之命,遠嫁穹國,與穹國新任太子締結鴛盟,壯我蜀國聲勢。”
“啊,就是那位……那位清良郡主?”
清良之命,百姓中早已耳口相傳。
“可不就是,看到後面的八擡大轎了沒,郡主就在裡面,這次和親,送太子親自相送,可見皇上對此的重視程度。”
那人一臉恍悟,又大嘆可惜,“這清良郡主乃是我畢生所見女子中最爲佩服的,比諸多男兒更能幹不說,所出的計謀,那條不是利國利民,便是皇上也賜她英勇賢名,這樣好的女子,卻要嫁到其他國家去,這……簡直是肥水流入外人田。”
“哎,可不是嗎?可如今六國戰事吃緊,皇上只怕也是想用郡主換穹國一隻助兵,想來,也是利國利民的。”
“國家之戰,要用女子維繫,想我堂堂男兒,怎能不辱。”
一時間,兩人的話題有些唏噓,周圍聽到的人也都停止了攢動,眼神莫名的看着那花轎之中。
想來皇家女子的命運,也是如此忐忑的,便是這義女,要完成的使命,也是忍辱負重。
足長的車馬出了在街道繞了兩圈,所有儀仗結束了,才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門。
出了城門後,花轎換變成鸞車,季莨萋坐在裡面,幾名丫鬟,除了嫁人的秋染,皆是跟隨。
靈竹年紀最小,忍不住撩開簾子看向後面的路,心中哀愁,“這一去,便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
“怎麼,你想回來?”高暢問。
靈竹嘟嘴,“這裡可是咱們的家。”
高暢嗤笑,小巧說,“靈竹,有小姐的地方纔是我們的家,以前你我在汝城,那汝城可是我們的家?到了京都,不過是住的日子久了些罷了,走也就走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靈竹還是嘆了口氣,垂下頭去黯然神傷。
小巧也不再多說,默默的換了盞熱茶,遞到季莨萋手邊。
季莨萋接過,喝了口,靠在旁邊的軟墊上,拿了本書,愜意的看着。
高暢看小姐似乎一點也不緊張,有些話想說,但到了口邊,終究又咽了回去。
雖說小姐嫁入穹國,對她來說無疑是最好的,因爲可以回到故國,可是從準備和親的事宜到現在真的走在和親的路上,小姐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待嫁女子該有的羞怯與期待。
她心裡隱隱有些不安,小姐心裡定然是不想嫁的。
高暢深知小姐的性子,小姐不喜歡的事沒人逼得了她,那太子殿下往後……
嘆了口氣,心裡爲太子殿下不服,殿下如此喜歡小姐,可奈何襄王有心神女無夢。
此去穹國的路程足有兩月,不是從沙漠躍行,而是通過另一方,行的山路了水路,路途遙遠,並且因爲送親侍衛太多,造成路上耽誤的時間也會更多,只怕保守估計,也要近三個月才能抵達穹國邊關。
穹國立於七國最外,一條沙漠攔截了其他諸國的虎視眈眈,也成爲他們最有利的國防屏障。
而離穹國最近的就是蜀國,卻不知,蜀國出邊關遞到
穹國邊關,便要足足一月之久,這樣的路程,而且前往的路途還遙遠坎坷,因此蜀國雖然覬覦穹國良久,卻從不敢對穹國發難,一來因爲路途遙遠,去的路上要爬山渡河,士兵在路上便耗盡心神,還如何殺敵掠城?二來則是因爲穹國就算擁有天然國防,但邊關防衛卻是七國中最強的,穹國是個注重兵馬操練的國家,雖然他們鮮少有戰亂。
不過現在,穹國的戰亂髮生了,起因是兩年前,穹國那位失蹤的太子突然迴歸,不到半年,帶領士兵,奪下了七國中兵力最弱小的褚國,而褚國當時正在於匯國發生戰亂,那位穹國太子一聲不響的乾脆把匯國也拿下了。
但因爲連奪兩國,自身傷亡也不輕,因此這一年多,穹國休憨,未再生亂,可兩年前,但這也不過是老虎打盹兒的時候罷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位穹國太子突然發了什麼瘋,不是一直好好地龜縮在他沙漠之外嗎?怎麼突然就出來露面了?還一露面就大殺四方,所向披靡。
季莨萋知道,大概也是這個原因,皇上才這麼迫不及待的讓她嫁過去。
誰也不知道穹國什麼時候會再次重整旗鼓,而且最重要的是,四國之間也似乎在等這個機會,只要穹國再次出兵,不管是攻打哪個國家,其他三國必然也會渾水摸魚,趁機作亂,到時候,天下就真的亂了。
現如今的天下,穹國可是佔據了最關鍵的位置。
這七國間的平衡維持了幾百年,也是時候變動變動了。
只是對百姓來說,戰爭卻是最可怕的。
而蜀國皇帝,季莨萋知道,他沒有攻略之心,只想以最好的方法,穩定子就得國土,讓百姓安居樂業,這也是季莨萋願意遠嫁的最大原因。
爲了國家,蜀國皇帝在這個時候與穹國結親的,無疑是與其他三國作對,因此自從結親的消息傳出,蜀國的邊關就沒消停過。
車上的日子很平靜,每日都是趕路趕路,季莨萋倒是坐得住,靈竹這個丫頭片子卻是越來越難受。
這一走,就走了一個月半了,其中雖然大部分時間是在驛館住宿,但是小部分時間卻是在山野紮營露宿的,這些丫頭們自從跟了季莨萋,何時受過這樣的罪,不適應也很正常。
再加上正值夏天,露營的時候蚊子多不說,天熱,清潔也成了大問題。
送親士兵們都是男人,倒是不在乎,幾個女兒家卻是不舒服極了,到了有驛館的地方,第一時間便是洗澡,但就算如此,也是路途艱難。
有些山路馬車不能過,還得步行。
遇到暴雨的時候,有時候連露宿都不行,只能在破廟佔居。
地方破舊不說,還有股子臭味。
這不,一個半月而已,靈竹眼看着已經瘦了一圈兒。
小巧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高暢練武出身,雖然也是艱難,但是也還算好的,反倒是季莨萋,好像什麼情況都能從容不迫。
這日,剛過下午已經暴雨連天,前鋒的隊伍找到了不遠處的山坳有間破廟可以暫且避雨,但是這個廟是乞丐窩,下雨天,外面還在打雷閃電,身爲士兵,也不能以權謀私,將乞丐都趕走,乞丐淋雨病了可是沒錢看大夫的,只有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