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一邊分發志願表,一邊將目光看向最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學的蘇小漓。
學生們拿着志願表,分別走出教室去找各自的父母親戚,門外頭,凡是能幫自己孩子出主意的人,擠成一個個團團。
老魏急急走向蘇小漓,“怎麼樣?”
蘇小漓給他看自己估出來的分數。
“魏老師,我想報考京城的華清大,明天再給您準確回覆。”
老魏手抖,拿着那張草稿紙視若珍寶,就像看見自己已經漲了兩塊錢的工資單一樣,激動到說不出話。
蘇小漓走出教室,找到在無人處乘涼的顧非寒,莞爾一笑,“幫我問問往年華清大在冀北招收學生的成績,如何?”
顧非寒對蘇小漓的信心比她自己都足,“早幫你問好了,走,回家填志願去。”
兩人坐在蘇小漓的書桌前。
顧非寒拿出裝訂好的一沓紙。
每張紙上方,都寫着一所京城名牌大學的名字,下方則畫着整齊的表格。
表格內容是該學校知名專業近四年來,在冀北錄取學生的成績。
一目瞭然。
能準備出這麼詳細的表格,不止一所京城的高校、更不止一個專業、一個年份,一名學生成績,必然不是一日之功。
“你考慮得也太周全了!”
投桃報李,蘇小漓忍不住抱住顧非寒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這不就是上輩子用過的《高考志願填報指南手冊》嘛。
這年頭信息流通沒那麼通暢,可顧非寒準備得好細緻啊。
顧非寒自是很享受蘇小漓的主動,要永遠這麼主動纔好,自己就不用費勁周折地調整佔股比例了。
可惜這丫頭平時性子過於淡定,總讓他不敢放下這顆心。
“想學哪個專業?”
“嗯……”蘇小漓翻出華清大的那張表格,順着一路向下檢索,一直到倒數第三行才停下,“這個,這個專業——生物醫學工程。”
顧非寒順着她的手指看了看,不解:“到今年爲止,纔開辦第四個年頭的本科專業嗎?”
當初他找在京城的朋友幫忙統計,可沒想到華清大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專業。
他托起下巴。
以她估的分數……應該完全可以挑更好的專業。
不過再琢磨一下這個專業名字,他似乎又懂了。
“會不會浪費你的成績?”顧非寒調侃。
“我喜歡就行,管它呢!”蘇小漓笑道。
突然驚覺了什麼,她一下子捂住嘴,“哎呀,得是分數夠才行,我這說什麼大話呢?”
罪過罪過!
顧非寒脣角勾起。
小丫頭,你知不知道,你平時把自己埋得那麼深,其實還是真性情的時候最可愛。
“我找人幫你問具體情況。”
顧非寒一口氣連着打了三個電話。
一位是京城一位老教師,做過他的班主任,老教師多年帶高三畢業班,於報志願一事相當有經驗;
一位是他在華清大的朋友,問了這個專業的具體情況;
最後一位,是華清大本科招生辦一名老師的電話,關於華清大今年在冀北的招生規模和大概卡在什麼分數線上。
三個電話打完。 兩人默契地對視一眼,蘇小漓在志願表上,鄭重寫上學校和專業名字。
“服從調劑嗎?”顧非寒追問一句,他擔心萬一出現“大小年”現象,小漓去不了京城。
“服從,總要先去了京城再說。”蘇小漓想了想,認真說道。
“那剩下的志願也填一下,我總得先把你‘圈禁’到京城再說。”顧非寒心裡安定下來,捏了捏她的臉。
“嗯。”蘇小漓笑由他鬧。
兩人重新坐回書桌前,又研究了幾個學校,專業依舊向“醫療器械”“電子信息”“生物材料”“生化醫學”這幾個方向靠攏。
顧非寒拿起信封,“通知書郵寄到哪裡?”
這年頭通訊不發達,常出現大學錄取通知書丟失的情況。
雖說高校在通知書中會給考生一個報到期限,如要求考生9月1日到9月15日報到,到期不報到就視爲自動棄權,高校會從第二天開始補錄下一個考生。
一旦補錄了下一個考生,之前被錄取的考生即便又拿着錄取通知書來了,也已經無法入學。
因此,學校爲了降低風險,要求學生在填報志願的時候親自填寫地址。
“一般是寫郵寄到父母的單位。”蘇小漓想起老魏的建議。
父親不在了,母親在顧非寒的廠子上班,要不就寫顧非寒的酒廠?
“乾脆郵寄到京城我家,還能節省郵政資源。”顧非寒看似調侃,實則是他的心裡話。
家裡有父親的秘書,每天都會定時查閱信件,絕對丟不了。
“能行嗎?”蘇小漓歪頭。
顧非寒脣角微微勾起,徑直拿過鋼筆,用標準的正楷寫下地址和郵編,最後更加工整地寫上“顧非寒(轉)蘇小漓(收)”幾個字。
眼看小丫頭馬上就能被拐到京城,就連通知書都能被自己家截胡,顧非寒心情大好。
蘇小漓看着信封上的地址,心裡大大的疑惑且震驚了一把。
看着在她身後忙活的顧非寒,便……也沒好問出口。
雖然蘇小漓估計自己可能是班上最早一個填完志願的,但她絕對是最晚一個提交志願的。
原因無他,這年頭都是紙質志願表,整個高三教室乃至辦公室,到處都亂哄哄的,小心爲上。
交完志願表,蘇小漓沒有回教室,她直接朝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小漓。”身後有人喊她。
發小李存志。
蘇小漓朝他笑笑,“報好志願了?”
李存志點頭,“報了京城的一所學校,想着總得去大城市看看。”
“嗯,希望我們都能去那兒。”
“小漓……”李存志其實憋了很多話想和她說,天氣這麼熱,他的心也跟着躁動起來。
少年心頭積累了那麼久的感情,在思考了好幾個晚上之後,現在就在嘴邊,卻……
看着眼前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姑娘,好像她已經獨自走得太遠太遠,自己再也追不上她一樣。
蘇小漓朝他笑笑,“幫我問李伯伯和阿姨好,我先走了。”
直到蘇小漓走遠消失,少年都沒能說出心裡的話。
他失落低頭,繼而很快又仰了起來,默默鼓勵着自己,也在心裡和蘇小漓說了聲:
“京城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