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要聽見這話,肯定得罵你一頓!”謝苗好笑的對大哥李剛開玩笑:“我大舅媽那麼好的人,怎麼在你眼裡成了惡棍了。”
“也不是!”李剛忍俊不禁,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我媽性子太直了,總是得罪人了自己還不知道。”
“沒心機也算缺點的話,那這個世界可太不公平了。”謝苗翻了個白眼,拍了拍李剛的胳膊:“我大舅性子軟和,遇事悶不吭聲沒主見。你不想想要不是我舅媽這麼多年撐着,那日子得啥樣?”
“啥樣?”不知何時,李威湊了上來,一臉神秘的湊在二人中間。碩大的腦袋像個大倭瓜,晃來晃去甩着頭上的雨水。
“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唄。”謝苗苦笑:“我媽一個嫁出去的閨女,整天靠着孃家救濟過日子。家裡有什麼好吃的,不給你們這兩個孫子,全都留給我這個外姓人吃。難道你們不生氣?難道舅媽不該生氣麼?”
“那氣啥,你是我妹妹嘛!”李威大手一揮,滿臉不在乎:“我們是男子漢,你是小女孩,讓給你是應該的。”
這些都是彭桂珍、羅文靜整天放在嘴邊的話。可是哪有什麼應該的?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就算是同一個父母生的孩子待遇還不通呢。農村重男輕女現象極其嚴重,都是女孩讓給男孩吃,只有他們家反過來。
“那是因爲大舅媽心地善良,她對我好對我媽更好。她是真心實意將我們當成一家人心疼的,所以不計較得失。你們也有同學,難道不知道哪怕是親姐弟親兄妹,能夠做到公平的都很少,更不要說偏愛女孩了。”謝苗勾着李剛的胳膊,揚着頭問道:“大哥,你就沒想過爲啥麼?”
“當然是因爲.....”李威高聲搶話,話到嘴邊忽然說不出來了。歪着頭看着他大哥:“哥,爲啥呀?”
“感同身受吧。”李剛長嘆一口氣,眼裡有着濃濃的心疼。
“啥意思?”李威滿臉不高興,責怪哥哥淨說自己聽不懂的話:“你咋淨整文詞兒呢?說點我能聽明白的。”
“舅媽在孃家的時候,因爲兄弟姐妹多,她並不受寵愛甚至受了很多氣。所以嫁過來之後,她反而能體諒別人的不容易。”謝苗輕聲解釋,但李威這個傻小子卻道:“哎呀,是我媽不敢瞎說話。大姑愛幹什麼幹什麼,我媽管不着。我爺我奶寵着,我媽再不高興也只能乾瞪眼兒。”
果然,連羅文靜自己的兒子都這麼想。他們都覺得羅文靜對李美玲的容忍縱容是出自孃家不得力,根本不相信這纔是羅文靜最值得敬佩的品質。
謝苗暗暗替大舅媽委屈,果然啊,一個女人如果沒有孃家撐腰沒有經濟來源。善良體諒都能變成忍氣吞聲,包括自己的兒子都這麼想。
“大哥,你是舅媽的兒子。不管發生什麼事兒,你都要堅定的跟她站在一起。不能讓舅媽覺得自己孃家不疼婆家不愛,付出了一輩子最後連個家都沒有。”謝苗的話深深的打動了李剛,他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好!”
三個小的回到李美玲的家,李威嗷嗷的衝進零食堆,彷彿到了天堂。李剛作爲兄長,先是繞着整個院子巡視一圈,確定家裡一切妥當,這才進了屋。
打開圓形飯桌,李剛招呼李威、謝苗過來寫作業。李威吊兒郎當的打開收音機,一邊吃零食一邊聽廣播一邊寫作業十分的愜意。他就這樣消磨了幾個小時的快樂時光,完全想不到開完家庭會議之後的羅文靜會將他抓包然後暴揍一頓。
而這一邊,孩子們一走,彭桂珍立馬進入主題。先是當衆給兒媳婦羅文靜道了歉:“最這陣子是我老糊塗了,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錯,我偏要發在你身上。這個事兒呢,你爸私底下說了我好幾回。唉……”
羅文靜感動的一塌糊塗,抹了一把眼淚:“婆婆就是媽,跟自己媽有啥可生氣的。我嫁過來這麼多年,你沒讓我受過屈兒,沒打我沒罵我,寒冬臘月沒讓我泡在涼水裡洗衣服。我生兩個孩子,你都給我做足了月子。媽,我這心裡特別特別感激你。”
說到這裡,羅文靜竟然撲通跪了下來,哽咽着說道:“我嫁過來之前,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從小到大,我就沒穿過一件合身的衣服,沒穿過一雙合腳的鞋。我以前都沒好意思說,我連褲衩都是穿我姐剩下來的。”
羅文靜仰着頭,哭的泣不成聲:“結婚第二天,你就帶着我去供銷社買布做衣服做鞋。”羅文靜從前過的非常辛苦,李家的人是知道的,只不過沒想到她會這麼慘。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家裡孩子多不受寵所以吃盡苦頭。
“我這輩子攤上個好婆婆,我有啥不高興的。我從來沒跟你生過氣,我就怕你生我的氣。怕你把我攆出去……”羅文靜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一旁的李美玲也跟着哭。最後娘仨抱頭痛哭,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家裡死了人……
李振華跟李忠軍父子面面相覷,滿臉黑線。李忠軍至今都不知道他媽跟他媳婦因爲啥慪氣,又因爲啥兩個人和好了。
李振華看着蠢萌的兒子,咬着後槽牙:“看我幹啥?老孃們就這個味兒,天天閒的沒事兒打架玩!”
看着這仨人彷彿有點啥毛病,哭的沒完沒了。李振華煩躁的用手裡的旱菸槍敲了敲桌子:“別擠貓尿了!還有啥事兒沒說吧?不說我要去村委會了!”
李忠軍也跟着說道:“不是說,我老丈人要蓋房子,跟咱家借錢嗎?”
提起這件事,彭桂珍三人這纔想起還有大事兒沒說。聽完彭桂珍的長篇大論,李振華沒有表態,反而看着長子:“你咋看?”
李忠軍張着嘴巴半天沒說話,右手撓着後腦勺看向妻子,甕聲甕氣道:“我……我咋地都行!看我媽啥意思吧……”
彭桂珍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絲毫沒給兒子面子:“吭哧癟肚半天,啥子午卯酉都說不出來!你真是個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