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聲是從鄉政府的大門口傳來的,吵吵囔囔的,就是數百隻鴨子同一時間叫喚着。
於當歸邊跑邊看,從那七八個人影裡尋找於紅沙的影子,終於在一個男人身後看到了頭髮有些凌亂的於紅沙。
“擦!”於當歸眼睛泛紅,暗道,自己小姑鐵定是被人給欺負了。
七八人裡,有四個是褚家人。褚智強爹孃,褚智強的妹妹,還有褚智強家的大伯。一家子四口人此時正圍着三個人大聲咒罵着,時不時輪上去的拳頭多少都要在對面幫忙勸架的兩位公職人員身上砸中一兩下。
“別打了!別打了!我跟你們說你們再打下去我們可是要報警了!”在前面以一擋四的那位公職人員着實心中憋火,眼前這幾個盲流讓不知浪費了他多少口舌結果哈他們不分青紅皁白。
於紅沙他認識,且有過多次工作接觸,昨日於家的事情不單驚動了北喬溝,他們也是在事情發生後幾個小時便得知了消息。事情原委很清楚,誰對誰錯也都明明白白,這都是不要說的事情。
然而,這褚家人卻不管這些,不知是不是昨晚去派出所碰了釘子,今天一大早便來鄉鎮府鬧騰,足足在這裡喊叫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沒睡醒的都被他們給喊醒了!
“報警?!你報啊!你倒是報啊!你們把我這老太婆也抓進去得了!哎呀呀呀,這天地良心呢!你們的心肝肺都被狗吃了,抓我兒子不說,還要抓我這老太婆!我兒子犯了什麼法!我老太婆又犯了什麼錯!你們這些當官的不爲民做主,你們良心大大的黑啊!老天爺啊!你快睜開眼瞧瞧吧,瞧瞧這些黑了良心的人,他們不分青紅皁白地抓人,還打人!老天爺啊,你若是能睜開眼快把這些人給抓走吧!”
褚老太再次開唱了。
“我!”艹!
攔架的公職人員簡直要被這老婆的無恥給氣瘋了,什麼叫當官不爲民做主?!他指天發誓自己從來沒做過什麼對不起老百姓的事情,這老太婆開口閉口就給人胡亂戴高帽,這當真是沒事兒找事兒啊!這得虧是那段動盪時期過去了,若是從前,這老太婆子一頓胡言亂語,自己指不定要被人怎麼着呢!
“行了,行了!你們都別吵吵了!不嫌丟人啊!這人來人往的,你們是不是都不要臉了!”護着於紅沙的那位公職人員同樣最聽不到褚老太那派胡言亂語,恨恨地瞪了眼對方,跟着同事便一塊喊了起來。
“什麼叫丟人?什麼叫不要臉了!”開口的是褚智強的妹妹褚小妹,那三十多歲的人自然要比老太太中氣更足,這一開口便知是那種習慣罵大街的潑婦,“我們咋就丟人了?咋就不要臉了!不要臉的是她於紅沙好不好!?這才離婚多久便找了小白臉!她纔是最不要臉!”
“你哥不也是相了不止十次親嗎!”護着於紅沙的那位公職人員有親戚同褚家是一個村的,對他們家的事兒多少有些耳聞。
褚小妹被那人的話說的一噎,但卻依舊梗着脖子爭辯道:“那能一樣嗎!我哥是男的!家裡自然不能少了老婆!相親還不是爲了延續後代?她於紅沙一個女的幹嘛要那麼着急!還不是憋不住了想要找男人艹!這個不要臉的額欠貨!”
圍觀的人越聚越多,不管是否瞭解事實真相,但衆人卻還是被褚小妹這套言論給震驚住了。然而,對方叫人顛覆三觀的話還沒完,只聽她繼續道:“再說,我哥那就是找他老婆了!跟他老婆做那種事有什麼錯!犯得着被抓起來嗎!憑什麼警察只抓我哥不抓她!啊!!!憑什麼憑什麼!!”
知道真相的人聞言徹底無語了。
衆人好想提醒眼前這幾個無理取鬧的人,告訴他們,於紅沙早已同褚智強離婚了,他已然沒了資格再同對方做什麼。若真的做了什麼,那也只有下大獄的份兒,這樣抓進去真的不冤!
然而,所有人也知道,這幾個法盲認定了公職人員徇私舞弊,法制教育對如今的幾人來說那就是扯淡!
被人護在身後的於紅沙披散着頭髮,聞言更是冷笑不止,褚家人在想着將她大卸八塊的同時,她也想着將對方送上鍘刀。
然而,於紅沙不是盲流,不是法盲,不爲自己,僅是爲了於成海和於當歸她都不能去做。
褚家人昨晚便想找於紅沙算賬了,但他們沒有膽兒進北喬溝。從旁人嘴裡得知,這於紅沙已然成了北喬溝的名人,有許多人護着,他們若真的進去了,麻煩只怕還沒找,自己就被人給踢了出來。而就在他們一家子正在合計着下一步要如何時,這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竟然會在鄉鎮府遇到了於紅沙。
既然遇到,那還能讓她跑了!?不將自己兒子(大哥、侄子)撈出來,這於紅沙就甭想回家!
一家人如意算盤打算得好,一心一意想着要將於紅沙給掠走。然而,就在他們想着一鼓作氣硬搶時,褚小妹伸過去的手還未碰到於紅沙,卻在下一秒愣是被人給重重扇了下去,不是一下,而是兩下!
“啪!”
“啪!”
“……嗷!!!”那兩下一個比一個重,那個瞬間,褚小妹甚至覺得自己骨頭都要碎了!
從褚家人八爪魚下掙扎着欲要反抗的於紅沙擡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本還忐忑的心登時一定,開口喊了句:“當歸!”然而,下一秒臉上激動的表情一變,來不及說話,伸手用力一推,將面前的於當歸推至了一旁。
“啪!”於紅沙的臉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登時嘴角出血。
“你個破爛貨,竟然敢打我閨女!!!”褚老爹咆哮出聲,一雙粗糙的大掌作勢還欲要再扇下去。
捱了打的於紅沙此時腦袋嗡嗡作響,眼前人影在單雙之間變化,一時反應不及。眼看着又要再次被褚老爹打,忽地,褚老爹揚起的手還未等落下,便猛然被人一把抓住,而後,隔着厚厚的棉衣,褚老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似在一點點變彎,變彎,直到最後“咔噠”一聲,他整條右臂完全脫力,像是一條沒了生機的檁條,一動不動地掛在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