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着,樓道那邊忽然有了腳步聲,唐春景回頭,正是顧明遠從那邊走過來,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白色的棉布上衣,藏青色褲子,整個人清清爽爽,只不過等他走近了一看,卻發現他不是太有精神。
“怎麼這麼早就來了?”顧明遠站到了唐春景面前,輕聲問道。
唐春景見他面色發紅,伸手直接探了一下,沒想到顧明遠卻躲了,“沒事了。”
唐春景嗔道,“沒事你躲什麼呀?”說着手到底放在了顧明遠的額頭上,剛碰觸到便覺出他的額頭熱了,還好不像昨天似的那麼滾燙。
唐春景皺眉,“還發燒,等着,我去叫護士。”
“一會他們就上班了。”顧明遠拉住她,“發燒會反覆正常。”
“嗓子疼不疼?”唐春景問道。
顧明遠點點頭。
“張嘴我看看。”
顧明遠有些彆扭,“別看了,今天打個針就好了。”
唐春景瞪了他一眼,“發燒了還亂跑。”
“回家換身衣服,天熱不洗澡實在是太難受了。”
唐春景皺眉,“你不僅發燒還低血糖,昨天吃的少,今早還沒吃飯,若是你再暈倒怎麼辦!”
顧明遠輕笑起來,“哪裡就那麼脆弱了。”
“別笑,”唐春景的表情很嚴肅,“顧明遠,自己的身體得拿着當回事啊,沒人替你難受,知道嗎?”
“行,行,知道了。”顧明遠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了,快進來休息休息吧。”
唐春景卻站着沒動,“他們倆還在,我去外面坐一會吧。”
顧明遠接過她手中的飯盒來,說道,“你等我一下,我陪你。”他轉身放進了病房裡,又快步的出來了。
鄉鎮的醫院雖然不大,但是在現在的農村來說,還算是整潔,後面還有個小園子,雖然小,倒是很好看,路邊栽了幾棵青松,園子裡種着百日紅和月季花,長得枝繁葉茂,花兒也開的茂盛,園子的最角落裡有個刷了白漆的椅子,只不過這會上面的漆已經開始剝落了,露出原木的顏色。
唐春景走了過去,先將上面落着的楊樹葉子給拂掉,才讓顧明遠坐下的。
晨光正好,兩個人靜靜的靠在一起,對面的百日紅的花樹上,有兩隻小鳥嘰嘰咋咋的叫着,聲音靈動清脆好聽,真是靜謐又美好的時光啊!
顧明遠忽的朝着小鳥吹了一聲口哨,兩隻小鳥頓時驚恐起來,張開翅膀飛走了,他自己樂的呵呵的笑起來。
“哎呀,你嚇唬他們做什麼!”唐春景嗔道。
“明明就是他們膽子小。”
唐春景無奈,她接着問道,“徐盛瑞怎的又過來了?”
“是啊,”顧明遠臉上帶着慵懶的笑意,笑意裡帶着驕傲,“我來醫院他們並沒有停工,老徐到的時候他們都快乾完了,等着小虎的拖拉機到了,直接裝了廢料就收工了。”
唐春景看着顧明遠臉上的笑容,不由得笑道,“你很驕傲?”
“當然!”顧明遠感慨的說道,“可恨我還是小人之心,之前還想着我來了,他們也就散了,沒想到大家這麼自覺。”
“恭喜你,顧明遠,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民心。”
“還差得遠呢!”
明明很謙虛,可是他的臉上帶着大大的笑容,說明他很得意啊!
兩個人坐了許久,有了蟬鳴聲,才慢慢的回病房,馮強已經醒了,老徐還在睡。
馮強指了指徐盛瑞說道,“讓他睡吧,我先回油坊了,看大家上工了沒有。”
“我和你一起,”徐盛瑞說着睜開了眼睛,從牀上坐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唐春景,懶懶的說道:“省得別人總說我是電燈泡。”
呃......這種問題絕對無法反駁。
送走他們倆,沒多久護士就開始上班了,折騰到九點顧明遠才吃了早飯打上吊瓶,空腹血糖還是低,醫生檢查之後才發現,他的扁桃體潰膿的厲害,半邊腫的都快堵住嗓子了。
大夫問他從什麼時候嗓子開始不舒服的,唐春景這才知道顧明遠的喉嚨已經不舒服半個多月了。她無話可說,他也太能堅持了,自己身體不舒服就不知道來瞧一瞧?
打上退燒針,顧明遠的體溫又漸漸的退了下來,他知道唐春景事情多,左右自己這邊也無事便讓她先回去。她也想着回去處理些事情再回來,收拾了東西還沒走,忽然呼呼啦啦的進來一羣人。
爲首的竟是趙家村的村支書趙大海,唐春景看過去,衆人雖然都是農家漢子的打扮,但衣着乾淨整潔,一看都是特意換洗了乾淨的衣服過來的。
顧明遠吃了一驚,頓時從牀上坐了起來,“趙支書,你們怎麼來了?”
趙大海笑道,“怎麼樣了,沒事了吧,昨天可把我們給嚇壞了。”
“沒事了,就是發了燒,沒多大點事。”
“大家都要來,我們就組織了一下,開了拖拉機一起來的。”趙大海回頭看了一眼,有個年輕人提了個一籃子雞蛋過來,笑道,“顧幹部,平時我們給你什麼你都不要,這雞蛋都是自己家的雞下的,都沒花錢,這個你總能收了吧。”
顧明遠在村裡跑的時間長了,也知道雞蛋對於農戶來說意味着什麼,他連忙說道,“趙支書,這個我絕對不能收,您還是都帶回去。”
“帶來了,就沒有帶回去的道理。”趙支書大聲說道,“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上我們的東西了啊。”
顧明遠內心十分感動,“那就謝謝大家的心意了。”
有人笑道,“顧幹部,咱們說好乾完活之後喝酒的,這話可不能食言,等你好了,咱們可得補上。”
顧明遠不無動容,立刻朗聲說道,“好,等我好利索了,就去趙家村,咱們再聚起來。”
“好!”病房裡一陣熱鬧。
唐春景看着後面人羣中的一個人,有些驚訝,趙平濤竟然來了,他推了平頭,穿了一件白色的汗衫,下身是粗布褲子,腳上是一雙白布鞋,倒也乾淨。家中若是有人過世,農村的習俗是要戴一年的孝,趙平濤的白鞋給他娘穿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