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老汪家

做人還是真誠一點比較好。本來就沒有宗教上的信仰,對生活上的事情再不熱情,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和老汪教勁更是幼稚,人家都那麼大歲數了,何必呢。

本以爲提兩斤白糖到老汪家裡,這事兒就解決了。沒想到老汪火氣這麼大,扣着通知書就是不給,還說什麼不給國家送禍害。什麼品行不好的人知識越多越反動,四個人都要公審了還說這話,一點政治覺悟都沒有。

好在趙林是有備而來,兩斤白糖不過是開胃菜,校辦工廠纔是正餐。

說是工廠,其實也就三間平房,一間倉庫,一間車間,一間辦公。什麼訂單都做,因爲不用上稅,效益還能維持,不至於欠工資。好多缺錢的學生都會選擇在這裡幹個零工,賺幾頓飯錢。

趙林主動提起這塊兒來,老汪的態度果然變的不同,不但讓趙林找地方坐下,還允許他把煙拿出來抽。

這老頭估計是從哪聽到張全最近的買賣了,眼紅人家收益,這纔拿捏趙林不放。他當年用一段老城牆戲耍革委會,只爲成就自己興辦教育的夢想,現在乾的這點兒沒臉皮的事兒還真不算什麼。趙林說起來算他的門生,不榨點油水出來怎麼說的過去。

趙林的主意也不新鮮,就是讓老汪把這幾年的高考卷都找出來,再組織老師一起把這上面的題歸歸類,打散到課本對應的章節裡面,然後照虎畫貓的出些模擬題,再取個“**密卷”的名字就成了。

校辦工廠缺機器、缺人才、缺訂單,但是做這個生意還是綽綽有餘的。老汪在教育系統內混了這麼多年,兩袖清風、一身正氣,名聲好的很。有他當代言人,往其他地區推廣再容易不過,說服教育廳當成指定教輔資料都不是不可能,畢竟市面上還沒有同類型的東西出現過。

以現在全國的教育水平來看,這套卷子對學生成績的提升幫助還是很大的。花一兩年時間把省內市場打開做透,找個記者報道一下本省的教育成果,全國熱銷也不是夢。到時候老汪就是免了所有學生的生活費都可以。

這麼大一個產業就爲換張本就該有的通知書,趙林一點也不覺得虧。吃夠了因爲窮而不能上學的苦,重活一次,總不能只爲圓自己的夢,能多幫些同病相憐的人,感覺還是很愉快的。

順便還能考驗一下老汪的定力,看看他面對那麼多錢、那麼大誘惑的時候,還能不能保持住自己黨性的純潔。

這個點子讓老汪很滿意,不但收下了趙林的兩斤白糖,還把搶來的半包煙還給了趙林,再也不說他是禍害了,一點也沒查覺趙林包藏的禍心。

正事說完,老汪又沒了正形道“要不過兩天讓你爸媽來一趟,把事情定下來。正好一起去京城上學,我那大閨女今後就交給你了。要是她回來和我說你欺負她,我可饒不了你。”

陳南雁不到十八歲就扛起一個家,不但養活四個弟弟妹妹,還能在一志願沒被錄取的情況下,收到華青的錄取通知書。這麼牛氣沖天的大女人,趙林可不敢接手,他還是喜歡像母親沈嵐那種相夫教子型的。

“你認的閨女你養着,憑什麼交給我!”趙林嚷嚷道“我還是個孩子,你老跟我說這些算什麼回事!”

老汪吹了口煙氣出來,沒好氣道“你,孩子?你該有孩子了還差不多,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兒子都會跑着打醬油了。南雁這樣的姑娘你上哪兒找去,現在不定下來,等她出去見了世面還能看上你?”

“老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險啊。”趙林嘆了口氣道“都什麼年代了,還整這一套。不是親閨女就想怎麼禍禍就怎麼禍禍是吧。她這麼聰明,看不上我多正常,說不定人家以後還要出國,嫁個美國總統什麼的,那你多風光!”

老汪氣的把煙屁掐了丟到趙林身上,罵道“洋鬼子哪有好東西,她要是敢出國我就替她爸媽教訓她!”

趙林向來信奉的就是“先學不生氣,然後氣死人。”

看老汪的火被勾起來了,趙林反而輕鬆多了,樂呵呵道“那還真說不準,出國要是國家任務呢?咱們的技術差國外那麼多,你閨女這種高材生被派往國外學技術的可能性,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噢。”

“那也,那……”老汪頓時啞火了,他的作派一向上一口唾沫一個釘,要是現在把話說死了,以後可就不好再見趙林的面了。

趙林就喜歡這種點火然後滅火的遊戲,尤其是對老汪。這老頭太偏執,這種性格不是長壽之道。現在還在工作崗位上看不出來,像他這種人一旦退休老的特別快。

趙林見太多這種可敬的老人了,工作的時候一直在燃燒生命,沒有一點生活樂趣。想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太難了,可沒事陪他逗逗悶子,幫他把注意力從工作上轉移轉移還是不錯的。

“我這個人胸無大志,好吃懶做,一無是處。”趙林自黑起來道“要是把她早早的綁到我身上,對她太不公平了。婦女能頂半邊天,跟我在一起肯定會拖她後腿,耽誤她爲國家做貢獻的。”

老汪對趙林的感情很複雜,這個學生退學一年多不但把家裡情況扭轉過來,課業還大有長進,從這一點上看簡直就是個男版的陳南雁,兩個人在一起不知道有多般配。

可是打了一年零工,性格上卻變的讓人有些接受不了。幹活嫌累不說,吃飯倒不嫌費,天天膩在林建軍那裡,大鍋飯是一頓也不吃。光是這些也就罷了,他考上大學不知道珍惜,還跑去和張全那些個體戶混在一起做生意!兜裡裝那麼多錢幹什麼,等着犯錯誤呢?

趙林和老汪鬥嘴上癮,倆人較起勁來誰也不讓誰。關於掙錢這件事,其實並不侷限於這個小書房內,在八十年代整個神州大地上,處處都在上演這種爭論。只不過思路如趙林般開闊,固執如老汪般臭硬的還真不多,最終還是以趙林險勝爲結束,最有力的論據就是掙錢能幫困難學生免掉生活費。

不過他這有點不講理,因爲除了屋子裡這倆人,估計沒幾個人願意把能往自己兜裡裝的錢拿出來補貼別人。

“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替你閨女擔心。”把最後一支菸搶到手,讓趙林有點得意望形“你說她這麼好的成績,以後不得考個女博士回來啊?壓力這麼大,誰還敢娶啊!”

乾女兒也是心頭肉,老汪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趙林,手指顫抖着指向屋門道“滾蛋!”

與此同時,一個女聲從門外面傳了過來。

“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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