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龍聽到楊永強的話，扭頭就從馬車裡抽出棍子，問道： “在哪裡？”
“龍哥，哥！人已經跑了……”楊永強沒想到李龍反應這麼強烈，他立刻攔著他說道：
“我不是在賣魚呢嘛，要魚的人比較多，我記得你說過要盯著點人多的時候，我就看到有人去偷別人的錢包，我提醒了一聲，那小偷就跑掉了，沒想到一會兒人少的時候他就帶著另外一個人過來，要找我麻煩，我撿了塊磚頭跟他們打了起來，還喊他們是小偷，然後旁邊的人就幫我，我打翻一個，市場管理員過來，把他抓走了……我就臉上擦破點皮，沒事的。”
聽完李龍平靜下來，他把棍子交給楊永強說：
“那就別過去了，你在這裡，咱們在這裡賣魚也快，呆會兒大強過來，咱們也一起。”
還行，那些買魚的並沒有袖手旁觀，這讓李龍覺得不錯——兵團人的血性還是很強的，畢竟都是老兵或老兵的後代。
“不用不用，那邊賣的快。”楊永強說道，“都已經抓了一個，我覺得應該不會有人再惹我了。”
“那你把棍子帶上。”李龍把棍子交給他，“有東西在身邊總比赤手空拳好。”
這個楊永強沒拒絕，手裡有傢伙總要感覺安心一些。
楊永強在李龍的提醒下，把臉上的血擦乾淨，李龍這纔看到他的眉角處有一塊破皮，這裡有細小血管，所以流血比較多，實際傷口並不大，現在已經結了疤，沒啥事了。
楊永強離開後不久，陶大強也回來了。他和楊永強兩個不在同一個方向，是沒看到楊永強打架的事情。
“大強，你過去的時候把棍子帶上。”李龍提醒了一句，“剛纔永強那邊碰上了小偷，打了一架，你也注意些。”
“嗯，我知道了。”
陶大強自己拿兔子，李龍這邊給別人稱魚，買魚的看著李龍叮囑陶大強，笑著說道：
“你們不是石城的吧？”
“不是，瑪縣的。”李龍一邊稱魚一邊說道，“好久沒來了，不知道現在怎成這樣了。”
“唉，習慣就好了，自己多注意點吧。”買魚的拿到魚後提醒了李龍一句，“都是流竄過來的，也不知道根子在哪裡，反正都不是些好東西。”
聽著這位五十多歲男人的嘮叨，李龍知道這應該是大部分石城人的真實感受。
來馬車這裡買魚和買兔子的人都有，但都不多，勝在細水長流，長久。這裡不算是人流的聚集地，所以並不擁擠，因此雖然李龍一直在警惕，但並沒有發現三隻手的現象。
只是他總感覺遠處有人在觀察自己這邊，他不時擡起頭掃視四周，人很多，他沒辦法確定目標。
無所謂了，三個大小夥子，有槍有棒，怕啥？
臨近中午的時候，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人相繼回來，他們帶過去的東西已經賣完。
每次回來倆人都會把大面值的錢交給李龍，李龍這邊也基本上沒剩下啥，幾條魚和一隻兔子，李龍不打算賣了，收攤。
他大概估算了一下，這趟一共賣了差不多三百塊錢，馬車是自己拉出來的，收魚的本錢也是自己出的，事先說好給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工錢。
按時間來算，四五天的時間，他打算給陶大強和楊永強兩人一人分六十，這些錢平均到每一天，相當於頂樑家或者楊家的收入，但陶大強和楊永強是一個人，這些都是一家兄弟幾個或者父子。
所以算起來其實不少。
“走，先喝碗奶茶暖一暖，然後咱們回縣裡，咱們去大肉食堂吃拌麪。”
李龍牽著馬車帶著陶大強楊永強兩個到了奶茶館，他發現這裡除了老闆還多了一個小夥子。
老闆克尤木操著一口正宗的豫中口音過來問著：
“三碗奶茶？”
“嗯，三個饢，再加上一碟蜂蜜。”李龍笑著說道，“你的鋪子賺錢了嘛，還加了個夥計。”
“賺啥啊。”克尤木苦笑，“我就不信你看不出來，這市場有點亂，我把我弟弟叫來幫忙，兩個人一塊兒，有啥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原來是這樣。
李龍微微搖了搖頭，看來這裡是真有點麻煩。
不過無所謂，他只是過客，偶爾來一趟，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手裡有足夠應付大的麻煩的東西，所以不怕。
喝完奶茶，三個人趕著馬車就往東走，瑪縣距離這裡十來公里，需要兩個多小時。不過回的時候是空車，加上賣完了東西賺了錢，大家的步子很輕快。
走到那片白楊樹林子的時候，看著前面走的很慢的人，李龍嘆了口氣，怎麼老是這套戲碼？
他們這些人難道就不能換個地方，比如那個盤查的卡點附近？
那樣能省很多事情的！
“拿棍子吧。”李龍對陶大強和楊永強說，“我猜前面那兩撥人，大概率是攔咱們搶錢的。所以呆會兒真打起來，不要留手。”
前面的人在往前走，兩個一夥兩個一夥，四個人，距離十來米。他們的步子走的慢，李龍他們慢慢就追上了。
一輛大卡車從東面駛來，李龍看著那卡車開的很快，捲起了地上的雪粉，在空中瀰漫起來。
大卡車經過兩撥人，經過馬車後開遠了，那兩撥人停了下來，然後轉過身來看向了李龍他們。
兩撥人開始匯合——李龍的一點點懷疑也打消了。
趕著馬車快走到跟前的時候，李龍看到了他們手裡的傢伙。
匕首、短刀、鋼管和鐵尺。
看著李龍他們三個人都拿著棍子，這四個人有點懵。
上還是不上？明顯人家也有準備，這四對三，能不能打過？
畢竟李龍和陶大強看著都是人高馬大，一米八大高個在這個時候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龍哥，最右邊的那個就是打我的那個！”楊永強突然開了口，這讓還有點猶豫的李龍下了決定。
“上，打！”沒啥說的了！
丟開馬車，任由七十六號自己往前走，三個人提著棍子就衝了過去。
讓李龍大感意外的是四個人有一個看著李龍他們衝過來，調頭就跑！
特麼的，這算啥？
十分鐘後，李龍他們三個追上了悠閒往前走的七十六號。
“特麼的，那個小子真狠，我砸了他三棍子，他硬扛著棒子還給了我一下。”楊永強摸著自己的左胳膊彎，呲牙咧嘴的報怨著。
“我這還行，”陶大強憨笑著，一點也不像剛纔把其中一個人打的鼻青臉腫的模樣，“打幾下就告饒了。”
李龍數了數從三個人手裡搜出來的錢。
是的，三個人。那個最先跑的跑得很快，沒追上。
二十七塊。
“一個人九塊錢。”李龍笑了，“打一架還能賺錢，不錯。”他把錢分了，然後又把這趟賺來的錢給陶大強、楊永強一人六十：
“這錢算是這趟你們的份子。回去還幹不幹？”
“幹啊！”楊永強拿著六十九塊錢，感覺離自己的目標又近了一步，“這幾天賺這麼多，當然幹了！”
“不害怕下一次搶錢的利害？”
“嘿，龍哥，我可是看到了，這袋子下面壓著五六半哩！”楊永強眼尖，“我就不相信他們下次真來了不害怕這玩意兒？”
行，聰明的傢伙！
陶大強謹慎的把錢塞自己的衣服內兜裡，又拍了拍，這才放心。
“呆會兒回去，咱們三個去大院子裡把雪掃一下。”李龍說，“曉霞那邊一個人，還要上班，沒空掃雪。”
“行咧！”陶大強和楊永強兩個點頭答應。
回到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李龍他們去了大肉食堂吃飯，鍾經理正好在，看到李龍後急忙過來，掏出十塊錢遞給他：
“早上太早，我還沒上班，一來就聽說你送魚來了，小李同志，你這魚送得很及時啊。”
“哈哈，正好有。”李龍笑笑。
鍾國強沒打擾李龍他們吃飯，只是去了後堂，讓給三個人炒的過油肉多加點料。
面和肉端上來的時候李龍習慣性的給服務員說：
“加六個面。”
“不不不，加五個。”楊永強一邊把菜往盤子裡倒一邊說道：“我加一個，你們能加就加兩個，我看這菜不少，我一個加面就夠了。”
這年頭年輕人的食量大的驚人，主要當然是脂肪堆積的不夠，用後世的話說是平時吃的飯油水少。哪怕像李家這樣經常吃肉，也是無法和後世相比的。畢竟食材相對還是比較單一。
“今天的菜和肉比平時多啊。”陶大強小聲說著。
“應該是那個經理和龍哥認識，所以給後堂說了特殊照顧我們一下吧。”楊永強一邊吃著面一邊含糊的說著。 吃完麪，喝完湯，抹嘴出門，三個人趕著馬車回到大院子，門鎖著，顯然顧曉霞還沒下班。
院子裡的雪清了一部分，但大部分還留在原地。顧曉霞早出晚歸，是真沒多少時間掃雪。
三個人立刻開始行動，不到一個小時，院子裡的雪清乾淨了，太陽也快落山了。
時間卻還早，不到七點。
“回吧。”李龍說道，“看能不能趕天黑回到隊上。”
兩個小時後，李龍已經回到了馬號裡。
今天一天都在趕路和忙碌當中，下午這頓拌麪比較紮實，現在還不餓，他把馬車趕回到大哥家裡，然後回來匆匆洗漱一下就睡了。
睡的真香。
第二天，隊里人就傳開了。李龍他們三個去石城賣魚的兔子，一趟掙好幾百！
儘管有些人知道這事情有誇大的成份，但李龍他們趕著馬車帶著許多魚和兔子去石城的事情不少人都看到，這說明啥？說明石城那邊魚賣的快！
於是就有人心動了。
趙家父子兩個立刻就去找其他人——他們沒找樑家三兄弟。這三兄弟的魚鐵定是打算賣給李龍的，雖然是兄弟三個，但膽子如此的小，讓趙家父子兩個有點鄙視。
當然，也只是私下裡說說，表面是不能提的。
所以在第二天李龍帶著陶大強他們捋兔子套的時候，楊永強說出了他所知的情況。
“後天趙老實他們父子兩個，加上喬家兄弟兩個準備拉著魚去石城賣。”
“不管他們，石城市場大，他們的魚肯定也是不愁賣的，不會影響咱們。”
“那咱們哩？”楊永強問道。
“錯開一天吧。”李龍說道，“這兩天打魚看能收多少，咱們要多弄點魚去賣。”
這趟毛利三百，給陶大強楊永強分了一百二，自己剩一百八，去掉收魚的五十，還有一百三，再給大哥三十，最後落下一百。
真不多。
這讓李龍覺得自己賺錢的速度有點慢了。
去年可不是這樣——去年有過幾筆大宗交易，今年是不是可以去打聽打聽？
李龍突然想到，自己好久沒有去弄糖渣了，這玩意兒冬天也是有的，是不是下趟賣完魚，去拉一車糖渣回來，順便問問糖廠那邊，需要不需要再像去年一樣搞點年貨？
把這事敲定，李龍定下心來開始捋套子。
這趟兔子依然有不少收穫，十一隻。沒上一次多，畢竟雪下完有一段時間，兔子們活動範圍加大，這地方的就少了。
提著兔子回到馬號，三個人又去了小海子。
老羅叔處理兔子，他一點也沒不耐煩——有肉吃，誰還能嫌做活累？
這是別人想都想不著的事情。
自己啥都不幹的話，那吃著纔不安心哩！
李龍他們去到小海子的時候，這裡已經有人在抄魚了。
不出所料，李龍他們砸出來的兩個冰窟窿都有用過的痕跡——昨天他們賣魚的時候，別人來過。
這很正常。
李龍他們敲開上面的薄冰開幹，太陽落山，收工。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趙家父子還喬家兄弟都沒回來，顯然是打算繼續抄魚。
看來是在爲後天去石城賣魚做準備。
還真是挺拚的。
李龍他們這兩天進入了規律的生活當中，早上起來去捋兔子套，然後去小海子砸冰窟窿撈魚。晚上回來稱樑家三兄弟等人送過來的魚。
讓李龍他們有些意外的是，隨著溫度一步步降低，每天撈到的魚在增加。雖然沒有去年那樣一天能撈五六十或七八十公斤，但最高的一天弄到了四十多公斤魚，也很多了。
按這樣，趙老實他們去石城賣魚的第二天，李龍他們就可以再次向石城進發了。
“這些魚得一個個分開凍好後再往袋子裡裝，不然凍魚結成一大坨到時不好賣。”晚上，收完魚之後李龍在拆魚，一邊拆一邊給陶大強楊永強講。
收來的魚大小都有，不過太小的鯽魚是沒有的，說明樑家兄弟幾個挑過的。
挺不錯，以後可以繼續合作。
這兩天樑家兄弟撈上來的魚也多了起來，每天能送來三四十公斤魚。李龍猜測如果加上被他們挑出去的小魚，他們三兄弟一天能搞五六十公斤魚。
一天二十多塊錢，很厲害了。
小海子上目前還就是這幾家，李龍覺得再過幾天，等趙老實他們去石城賣魚回來，恐怕到時砸冰窟窿的人就會起來。
明年小海子的魚會更少——這也正常。
等再過幾年，市場穩定了，大家種的地多了，也就不會再靠這小海子賺錢了，到時這小海子休養生息，還是能恢復過來的。
自己是不是得等有機會了，把小海子給承包下來，然後搞個度假莊園啥的？
算了，一時半會兒是沒收益的，畢竟來這兒的人太少。
收起發散的思維，把魚拆開，然後分類散裝在袋子裡，李龍給陶大強和楊永強說：
“咱們再等一天，後天出發。今天趙家去石城賣魚回來，應該是賣了不少錢。不過咱們也不羨慕他們，咱們後天多弄些魚去賣，到時分的錢更多。”
陶大強和楊永強知道李龍說的是實話，都笑了。
第二天捋完兔子，昨天他們捋完後把套子換了地方下了，今天取回來的兔子有十五隻，這幾天積下來的兔子有近四十隻，夠多了。
砸冰窟窿的時候，李龍有些意外，沒看到趙家父子兩個。
難道是賣魚累了，所以今天休息？
“趙家人今天沒出門。”楊永強給解釋著，“有人去他們家串門，說感冒了，怕傳染，趙老實父子兩個都沒露面。”
李龍這下子懷疑起來，這恐怕不是累了吧？
會不會是……
他覺得肯定不應該是感冒，說不定，出事了。
按理說不會啊？畢竟又不是兩個人。
當天李龍他們撈了三十多公斤魚，最大的一條是七公斤多重的花鰱，陶大強掏上來的。
李龍是想著讓他把魚拿回去做著吃，陶大強拒絕了，他說還是賣掉的好。
李龍心說這麼大的魚，不一定有人要啊。
不過既然陶大強不賣，那就帶著吧，能賣掉就賣，賣不掉那就再說。
當天晚上他們幾個人把魚收拾好，李龍事先去把馬車牽來。馬放到圈裡，車子架起來，東西裝好——這回李龍直接把四周的棚板加上，方便等賣完魚後去裝糖渣。
爲了這個，他還讓陶大強楊永強穿上髒褲子，不然到時上車卸糖渣不方便。
第二天天剛亮，陶大強和楊永強就來到馬號，在這裡和李龍一起吃完早飯，趕著馬車，頂著一頭寒風，匆匆往石城趕去。
三個人走出不到一公里，棉帽帽沿、鬍子、眼睫毛上就都是白的了。
李龍估計現在溫度至少有零下二十七八，這天氣，不爲掙這點錢，誰會出來呢？
隊裡，趙家父子鼻青臉腫的坐在桌前。
“今天李龍他們幾個該去石城了吧？”趙老實問道。
“去了，”他兒子說道，“有人看到了。”
“那看他們運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