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始末
三人僵持不下之際,艾笑突然彎腰從購物袋裡拿出一桶泡麪,衝嚴肅道:“就只問幾個問題,你讓他出來我就讓範思遠給你買兩桶泡麪,不,十桶、二十桶你想吃就買怎麼樣?”
“欸?爲什麼是我買啊?”範思遠戳艾笑,這又不是他師兄。艾笑瞪他一眼,意思是你還要不要找鬼了?範思遠只得悶頭吃虧,“是是,想吃多少買多少!”
嚴肅看見泡麪,咂了咂嘴,彷彿早晨吃的味道還在嘴裡一樣。垂着眼眸,眼神卻忍不住往書桌方向飄了飄,但還是不說話。
“在那邊?”艾笑看見嚴肅的模樣,便伸手指着書桌問。
嚴肅腦袋壓得更低了。
艾笑咧嘴一笑,一隻手撐在書桌上隨意敲擊了兩下,“看樣子還真是這兒啊!”
範思遠屁顛顛跑過來,一件件數桌上的物件,“小檯燈、花瓶、菸灰缸,到底是附在哪個東西上呢?”
“顯魂符每個貼一張唄!有什麼好想的?”艾笑滿不在乎道。
範思遠一聽,一臉無語道:“你以爲顯魂符是廁紙嗎?要多少有多少?我昨天畫了一個晚上才成功了一張!”說罷,嘴角又顯露出一點得色。
“一個晚上一張?你是用針繡的嗎?這麼慢……”艾笑隨口接了一句。
範思遠皺眉,:“對於剛接觸高級符咒的人來講,老頭說我已經算很有天賦的了。”
“噗——”艾笑忍不住笑出聲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那都叫有天賦,那我幾分鐘一張不是成天才了?哈哈!”
“嘖,吹,你可勁兒吹!還幾分鐘一張,我家那老頭畫了一輩子了估摸着也就這水平!”範思遠一臉不相信,艾笑看起來剛二十吧?高級符咒還能隨手畫?
“不就畫個符嘛,又不是搞科研,有什麼好吹的?”艾笑翻了一個白眼,“要幾張?我現在給你畫!”
範思遠見艾笑果真開始取東西準備起來,兩三步跟過去不置信問:“你真能畫?”
“切——”艾笑聳了一下肩膀,道:“我跟了那老神棍……啊不,師傅十年,要是連幾道符都畫不出來,說出去還要不要混了?哪家白事法事的還會找我啊!說吧,要幾張?”
“你就這麼畫?”範思遠見艾笑就蹲在椅子旁,隨手用筆在硃砂碟子裡蘸了蘸,此刻正仰頭看着他。心中不由更加起疑了,高級符咒需要精神高度集中,筆隨心動,一氣呵成,稍有不連貫符咒即作廢。這麼吊兒郎當的畫法,老頭估計也稍遜分毫吧!
“嗯啊!有什麼問題?”艾笑問。
“得!”範思遠心裡已經篤定艾笑鐵定是在吹牛了,揮揮手道:“那你先畫三張唄!”
“好嘞!”艾笑一邊回他,一邊提筆就畫起來。
只見艾笑手腕不急不緩地動作着,明明看着才下了幾筆,再看紙上的符咒竟已完成了一小半了!
“你這哪裡是顯魂符啊!不會就不會,你也別亂畫好不好?”範思遠仔細瞧了瞧艾笑畫出來的部分,不又露出鄙夷之色。
“這不還沒畫完嗎?你不要着急嘛!”艾笑也不在意,笑嘻嘻回答。
範思遠哼了一聲,心道看你能畫出個什麼鬼花樣來!
什麼?!他竟然是從中間畫起的!等範思遠看出來艾笑筆下的已完成的部分竟是顯魂符中間段的底襯圖時,眼裡的震驚已經遮掩不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
範思遠越看越心驚,眼裡哪還有半點輕視的影子?!
符篆之道,先後連貫最爲緊要!普通人看符咒只以爲是線條胡亂拼湊,實則其內自含規律。
所以如果畫符咒之時斷層斷章便不會有其功效。
老頭從教他的第一天起就告訴他,符首最爲簡,漸次難之,故循序漸進的完成度是最高的。
可是艾笑的畫法,完全不在常理之內!
他這簡直就是在臨摹!
是的!就像小孩子對着書本上的漢字學寫字一樣,艾笑這種畫法就是在依葫蘆畫瓢啊!這樣的畫法恐怕連符咒的上下層次都分不出來,怎麼可能連貫的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範思遠看着艾笑筆下越來越完整的符咒,嘴裡喃喃自語,顯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畫、好、了!”艾笑最後一筆收尾,硃砂筆跡的外圍一圈淺淺的紅光一閃即逝,不全神貫注根本看不出來。
可是範思遠很熟悉,從開始和老頭學符篆開始,他一遍一遍地練習就是爲了看到這道紅光!
艾笑還在繼續畫剩下的兩道符,根本沒注意範思遠不可思議的神情。
等艾笑第二張符畫到一半的時候,範思遠突然醒過神,一把抓住艾笑的肩膀,雙目炯炯地看着他。
艾笑手一滑,筆尖直接溜到了黃紙下端,“哎呀!你幹嘛啊,我都畫糊了!”
“天才!天才!”範思遠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腦海裡只容得下這兩個字。
詭異的畫法,高級符篆三分半鐘一張,麻痹的這人就是個天才啊!
“啊哈哈,範哥你也太給面兒了……”艾笑以爲範思遠故意和他開玩笑,抖了兩下肩膀笑道。
“ 不是,艾笑,你真的是天才!我跟老頭這麼多年,能達到你這水平的一隻手也數的過來啊!”範思遠激動的聲音都高了兩個八度。
艾笑兩三下抖開範思遠的手,站起身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我說你這演技也忒浮誇了點吧……不用畫了是吧?你要貼哪兒啊?唔,就這菸灰缸吧!”
艾笑說着,直接將手上的黃符貼在了桌上的玻璃菸灰缸上。
範思遠本還想追問艾笑的事情,誰知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穿着藍色揹帶褲的小男孩兒從菸灰缸裡掉出來,在地上打了個滾站起來就往牀上跑,最後躲在嚴肅背後露出一雙眼睛偷偷看艾、範兩人。
“呀!運氣這麼好!”艾笑將手裡的菸灰缸晃了晃,不禁讚道,轉而又衝範思遠道:“快去問啊!”
“……哦!”對於突然找出來的小鬼,範思遠還有些處於呆滯狀態,聽了艾笑的話便一點頭,倒是忘了去追問符篆的事情了,轉臉又去和小男孩兒的魂魄套近乎。
“你叫小智對不對?”範思遠站在牀邊,看着小智謹慎的樣子,便停住了腳步。
小男孩兒看了範思遠半晌,終於點了點頭,“嗯。”
範思遠見他願意和自己交流了,不由往前跨了兩步,誰知小智一見他靠近立刻把腦袋瓜縮了下去。
嚴肅感覺到小智的恐懼,立刻張開雙臂做母雞保護小雞狀,看向範思遠的眼神不由一冷。
範思遠莫名打了個寒顫,搓了搓手臂嘟囔:“哪裡來了一股陰風啊……”
艾笑也察覺出嚴肅的敵意,急忙將範思遠往後拉了一把,再看向嚴肅時,嚴肅只是鼓着腮幫子看着他們倆,先前的冷酷彷彿只是錯覺。
“嚴肅啊,我們不是要抓小智,就問幾個問題,就站在這問成不?你讓小智回答我們就好,絕不靠近!”艾笑確定嚴肅沒有“人格變化”之後,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範思遠在一邊也直點頭,“對,就問幾個問題!”
嚴肅想了想,轉過臉衝背後說了句什麼,只見小智慢慢又探出頭來。
艾笑一推搡範思遠,催促道:“你倒是快問啊!”
範思遠儘量緩和自己的語氣,柔聲問道:“小智,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和媽媽在一起時發生了什麼嗎?可以告訴哥哥嗎?”
只見小智微微擡起頭,閉着眼似乎是在回憶,下一刻便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看起來十分痛苦。
“血……痛……唔……”幾個破碎的音節從小智的嘴裡吐出來。
艾笑看着他痛苦的模樣,有些不忍心,道:“這樣會不會太殘忍了?他這麼小……”
嚴肅也滿臉擔心,兩隻手不知該往哪裡放,似乎想把小智搖醒。
只聽範思遠一臉凝重道:“小智一天不把生前的事情想起來就一天會被牽絆在這裡,不能去陰界。鬼魂只有回憶起自己的死因,才能解脫找到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
艾笑一聽,不由看了一眼腳邊的笨狗,如果真像笨狗所說靈魂根本沒有轉世,反而是成了陰界的養分,那還不如就待在陽界呢!
就在這時,身邊的場景突然轉換。
窗外天剛擦黑,小智正開着檯燈坐在書桌旁做作業,門突然開了。
是小智的媽媽下班回來了,小智開心地跑過去。
只見女人蹲下來,懷裡抱着一隻黑色的瘦弱小貓,她說:“媽媽在樓下看到這隻小貓受傷了很可憐,於是帶回來。小智是善良的孩子對不對?這隻小貓就交給你照顧好嗎?”
“好!”小智立刻翻出一個硬紙盒,讓媽媽把小貓放了進去,晚飯時還用碟子裝了牛奶餵它。
窗外慢慢完全黑了下來,媽媽躺在牀上給小智將睡前故事,兩人很快就睡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指針指向零點的時候,裝小貓的紙盒突然發出暗紅色的光亮,隨後一個黑漆漆的腦袋鑽了出來,緊接着是脖子、肩膀、手……
這是一張千瘡百孔的臉,森白的尖牙幾乎要將嘴脣刺穿,根據長髮和輪廓骨架,隱約能判斷出是一個女人。
只見她飄到熟睡的母子牀邊繞了一個圈,嘴裡發出一陣古怪的笑聲,突然一道紅光閃過,她直直鑽進了小智媽媽的身體裡!
黑暗中小智媽媽猛地睜開眼睛,機械式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最後選了一把錘子掂了掂,直直向小智走去。
“嘭——”砸在頭骨上一聲悶響,小智痛苦地睜開眼睛只看見母親猙獰的面孔。
鮮血漸漸糊住了雙眼,黑暗裡骨骼碎裂的聲音格外讓人毛骨悚然,小智想跑卻跑不動,只能哭着用盡全力掙扎。最後一刻,小智感覺自己逃脫了媽媽的掌控,魂魄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幾乎是本能的,小智驚慌失措往旁邊一跳,魂魄直直縮進了書桌上的菸灰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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