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萬叄仟塊,這是趙沐蔓目前手上的全部現金了。
趙沐蔓看着這個數字,心裡很是糾結。
要怎麼樣,才能儘快籌集到三十萬呢?
三十萬,這是趙沐蔓經過計算之後得出的最低金額了。
萊爾維思可不是街上的皮包公司,有着極其完善的制度和嚴格的規定。
當初和萊爾維思簽約,儘管蔣馳宇說可以不交押金,但趙沐蔓不願意落人口實,更不想承他的人情,所以還是交了十萬塊押金。
現在如果要解除合同,根據規定,她之前交到萊爾維思的十萬保證金不但無法收回,還要雙倍進行賠償,這樣一來,趙沐蔓就需要付出現金二十萬,再加上要萊爾維思爲簽約商家投入廣告費以及對簽約商家的優惠條款,在解除合同之後要全部由違約方支付,零零總總算起來也不下十萬。
這就是說,趙沐蔓需要付出三十萬的代價纔有望解除合同,而且,這還是在萊爾維思同意解約的基礎上。
如果萊爾維思不同意解約而上訴到法院,那這場官司還有得打。
趙沐蔓不希望會走到那一步,因爲那不僅僅意味着自己要支付鉅額的訴訟費用,更意味着解約時間將大幅延後,一審、二審下來,沒有半年是結不了案的,而如果萊爾維思再提起反訴,那結案時間更是遙遙無期。
萊爾維思有專業的律師團,一場官司對萊爾維思這樣的大鱷來說根本無足輕重,可是對趙沐蔓這樣連小魚都算不上的人來說卻無疑是滅頂之災。
所以趙沐蔓這幾天一直在盤算着要用什麼樣的解約理由纔不致引起萊爾維思的反彈。
而且就算能夠解約,那三十萬的解約款該如何解決?
之前她從高宸那裡得到了五百萬,其中有四百五十萬她不敢動,至今仍躺在銀行裡生稅,而另外五十萬是她的本錢,她就用那五十萬加上徐灩借她的二十萬開了驀然回首。
驀然回首生意很好,可是畢竟時間太短,期間又經過一次擴建重新裝修,和萊爾維思公司簽約又交納了一筆保證金,趙沐蔓這半年賺的錢全貼了進去都還不夠,最後還是徐灩又拿出了十萬元的私房錢。
儘管徐灩大大咧咧地,彷彿這十萬元無足輕重,但趙沐蔓知道,這已經是徐灩大部分的身家了。她原本還打算,在徐灩結婚之前,將店裡的資金收攏一下,拿出十萬元先還給徐灩,讓她能給自己準備一份豐盛的嫁妝,女人一輩子這麼一次,誰不想風風光光的呢。
現在看起來,這個打算暫時是實現不了了。
趙沐蔓坐在店裡的收銀臺前,手指無意識地在桌上劃來劃去,腦海裡天人交戰,矛盾不已。
那四百五十萬,到底是動,還是不動?
如果動了,萬一將來那是贓款,自己脫不了干係,人都是有惰性的,如果這四百五十萬動了,那以後,就會有無數個理由繼續動,四百五十萬就會慢慢變成三百五十萬,二百五十萬,直至最後用光。到那時,自己要如果將這個窟窿補上?
可是如果不動,現在面臨的困境又怎麼解決呢?
一日不能同萊爾維思解除合同,趙沐蔓就一日如芒刺在背,總覺得自己就是掉在蜘蛛網裡的獵物一般。
她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爲了一時的方便就草率地簽了那份合同,說起來,都是那場奢華的宴會和高宸要結婚的消息刺激了她,看來虛榮心真的是害死人啊。
趙沐蔓想得出神,連店裡的電話響了也沒聽見。高婷婷接了電話,沒說幾句,就將話筒遞到趙沐蔓面前:“趙姐,你的電話。”
“是誰?”趙沐蔓一邊接過話筒,一邊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高婷婷道:“是徐姐的,不過,她的聲音有點奇怪。”
徐灩?趙沐蔓心中詫異,隨即想到自己的手機因爲沒電已經自動關機了,充電器又在家裡。
她接過電話,笑道:“大忙人今天怎麼有空打電話我了,嫁妝都準備齊全了?”
徐灩的聲音急促而慌張,似乎還帶着顫音:“小蔓,出事了。”
一聽到“出事”兩個字,趙沐蔓的神經便一下子崩緊了,她實在很怕聽到這兩個字。
“出什麼事了?”
“秦磊死了!”
秦磊?趙沐蔓怔了怔,這個人是誰,好象自己不認識啊?
徐灩似乎也想到這一點,馬上又加了一句:“是胖子的兒子啊!”
“啊!”趙沐蔓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是驚慌還是害怕,徐灩的聲音都變了調:“今天早上他大姐給胖子打的電話,說秦磊出了車禍,胖子和我就馬上趕到醫院去了,我們去的時候還在搶救,然後......
然後醫生就說搶救無效,胖子......胖子當場就昏過去了,現在他老婆也趕來了,他老婆那個樣子,我......我覺得太滲人了......”
趙沐蔓不等她說完,便道:“你在哪家醫院,我馬上過來陪你。”
等到徐灩將醫院的地址報出來,趙沐蔓就忽匆匆地趕了過去。
趙沐蔓知道,秦磊的死對於秦靈,對於汪玉芬,甚至對於徐灩而言的打擊都是毀滅性的。
男人傳宗接代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前世她就曾見過一個人,身家千萬,卻整天長吁短嘆,說什麼這一生白忙活了,都是替別人做的,究其原因,就是因爲他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因爲他老婆娘家勢力很大,他做生意全靠他老婆娘家提攜,所以不敢離婚。後來他到底是收養了一個男孩,據說是孤兒,可是趙沐蔓卻聽說這個孩子其實是他在外面同別的女人偷偷生的。
秦靈只有秦磊這一個兒子,之前爲了同汪玉芬離婚,還去做了絕育手術,那個時候他有兒子,所以無所謂,可是現在,兒子沒有了,聽說他又是家裡的獨子,秦家等於是絕了後,這個打擊不可謂不重,否則,他也不會一聽到就昏了過去。
秦靈怎樣,趙沐蔓倒不怎麼關心,她擔心的是徐灩,秦靈是爲了同徐灩結婚纔去做的絕育手術,現在他失去了兒子,會不會遷怒於徐灩,他和徐灩之間還結得成婚嗎?
就算結婚,失去了兒子的秦靈能和她過得長久?同樣失去了兒子的汪玉芬又能讓他們過得長久?
趙沐蔓急急趕到醫院,也正是擔心汪玉芬會在極端的情緒下做出什麼過激的事情來,如果她再從醫院頂樓上往下那麼一跳,不但秦靈這一生完了,徐灩也完了。
趙沐蔓一點也不懷疑汪玉芬會做出這種事來,她雖然沒有做過母親,卻很能體會到母親對孩子的心。
尤其是象汪玉芬這樣的,爲了兒子,她可以忍耐丈夫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是爲了兒子,她放棄了丈夫同意離婚,說她是視子如命一點也不誇張,現在她兒子死了,失去了精神支柱,她能否繼續活下去還真的是個問題。
懷着複雜的心情,趙沐蔓趕到了徐灩所說的醫院。
一進門,就看到徐灩站在那裡焦急地張望,看到她來,立馬就跑了過來。
趙沐蔓看到徐灩頭髮亂蓬蓬的,臉上妝也沒畫,一張臉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嚇的煞白一片,一摸她的手,冰涼涼的,急忙將帽子、圍巾和手套都取下來幫她戴上:“怎麼回事,穿得這麼少,還站在風口裡。”
徐灩苦笑:“我們還沒起牀呢,一接到電話,慌得神都沒了,哪還有心思穿衣服啊,套件大衣就跑來了。”
“胖子還有他老婆一家都在病房裡,我在那裡身份實在尷尬,所以就跑出來等你。”
徐灩還是習慣性地將汪玉芬叫成他老婆,儘管秦靈和汪玉芬已經簽字離婚,從法律意義上來說是前妻。
趙沐蔓問道:“怎麼會出車禍的?”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是在放學的路上被一輛車給撞了,那車速度很快,當場就把他給撞飛出去十幾米,等到送到醫院,人已經不行了。”
趙沐蔓聽到這裡,不禁想起幾天前那個想要撞她的出租車。
“那肇事司機呢?”
“被警察給帶走了,那司機倒是沒跑,當場就報了警,還說願意賠錢,可是有什麼用,那胖子還缺錢?要不是警察攔着,我看胖子殺了他的心都有。”
趙沐蔓嘆口氣:“好好的怎麼出了這種事,這下你打算怎麼辦?”
徐灩出了半天神:“我還能怎麼辦?這個婚,估計是結不成了,看來,我也就是這個命,註定過不了平淡的日子。”
趙沐蔓安慰她道:“也沒那麼嚴重,不過是要多等些日子,時間久了,再大的事情也慢慢淡了,這也不是你的錯,誰也不想發生這種事的。”
徐灩搖頭:“你不明白的,你沒在場,沒看到當時的情形,胖子當場就昏過去了,可是他老婆,他老婆也不哭也不叫,就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她兒子的遺體,誰叫也不理,以前他老婆只要看到我,必定會撲上來亂撕亂打,可是這一次,明明我就在她面前,她卻好象沒看到我一樣,臉上那個神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太嚇人了,我真擔心她會瘋掉。”
“中年喪子,無論是誰都承受不了,更何況她現在除了兒子什麼都沒有了,當然情緒會更激動,你這段時間小心些,就算她找你吵鬧,也要忍讓點,不要鬧出事來,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徐灩看着趙沐蔓:“我倒是想她找我吵鬧,如果她找我打找我鬧,倒證明她還是正常的,可是,”她壓低了聲音:“剛纔護士要將秦磊送到停屍間去的時候,我還以爲她會撲上去不肯,可是她卻一動也沒有動,就站在那兒,看着她兒子被擡到移動病車上,然後推走,那個眼神,簡直就不象活人的,我看着都打寒顫。”
她說着,竟然真的打了個寒顫,顯然對當時的情景餘悸猶存。
趙沐蔓也覺得事態很嚴重,想了想,道:“秦靈的大姐呢?能不能讓她給勸一下?”
“秦靈的媽一聽說孫子出事了,當即就腦溢血了,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呢,秦琳在那守着,哪有空啊,那胖子也還在病牀上躺着,他老婆在那,你陪我一起過去吧。”
趙沐蔓點點頭,她急急忙忙趕來可不就是爲了陪她的麼。
兩人進了大廳,電梯前擠滿了人,趙沐蔓索性和徐灩兩人沿着樓梯慢慢往上走。
剛剛走到五樓的轉角處,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聲尖叫,接着,便是一陣大亂,有人大叫:“快來人啦!”
“啊,殺人啦,快報警!”
“快叫醫生!”
聽着樓上亂成一片的腳步聲和驚叫聲,趙沐蔓和徐灩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駭。
兩人三步並作兩步,拼命地跑上了樓,只見樓道處擠滿了人,有往裡走的,也有往外跑的,兩相擠做一團,將整個樓道走廓塞得水泄不通。
到處是驚呼聲,還有尖叫聲。
而那驚呼聲和尖叫聲的中心,卻正是走廓盡頭的一間病室。
趙沐蔓看到徐灩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幾乎是不顧一切地撲入人羣中,心頓時沉了下去。
趙沐蔓緊緊跟在徐灩身後,奮力朝人羣中擠過去,不時替她將周圍的人羣擋開。
混亂中,她的頭髮散了,耳環也不知道被誰擠掉了,扯得耳朵生疼,腳上更是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腳,再看徐灩的情形,比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可是徐灩一聲不吭,只是一個勁地朝前擠着,趙沐蔓也只好咬着牙硬撐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趙沐蔓忽然覺得身邊壓力一輕,回頭看去,原來終於擠到了走廓盡頭。。
她大口喘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徐灩一聲大叫,聲音淒厲而恐懼。
趙沐蔓猛然一回頭,然後,看到了一幅令人無比駭然的場面。
病室裡,到處是飛濺的鮮血,到處是濃濃的血腥味。
秦靈躺在牀上,生死不知,整個上身完全被鮮血浸透,而他的身體裡,仍然在不停地流出血來,從身上流到牀上,再從牀上流到地上,地面上,一條蜿曲的血路一直蔓延到門口。
在他身上,正坐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她的頭髮上、臉上、手上,甚至身上都是血跡斑斑,尤其是臉上,血跡從額頭流下,劃過眼睛,再到下巴,就彷彿兩條血淚,令人觸目驚心。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水果刀上沾滿了血跡,一直流到她的手上,沾染了滿手的鮮血,可是她卻渾然不覺,只是看着秦靈,嘴裡喃喃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趙沐蔓彎下腰去,劇烈地嘔吐起來,身旁,徐灩已經癱倒在地。
這時,幾名保安終於趕來了,他們上前將汪玉芬手中的刀奪下,拉到一邊,小心地看着,幾名醫生迅速上前對秦靈實行急救。
汪玉芬任由那幾名保安將她的雙手反剪,絲毫也不反抗,嘴裡仍然在不斷地說着。
“......爸爸已經來陪你了,媽媽馬上也會來陪你,咱們一家終於要團圓了,你別怕,再等會,我們馬上就來陪你了......爸爸已經來陪你了......”
警察還沒有趕到,保安也不敢擅自做主,最後還是院長髮了話,讓他們先把汪玉芬帶到隔離室,並再三叮囑要看好,千萬不要讓她尋了短見。
病牀上這一個已經是凶多吉少,如果汪玉芬再死了,那他這個院長估計也就當到頭了。
汪玉芬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被保安押着往門外走的時候,她看到了癱坐在一旁的徐灩,突然掙扎起來,幾個保安唯恐她要掙脫出去尋死,急忙加大了力度。
汪玉芬掙脫不開,對着徐灩大聲叫道:“我們一家要團圓了,沒有你,沒有你,不要你!是我們一家三口!”
淒厲的叫聲一直到走廓的盡頭還沒有消散。
趙沐蔓渾身發軟,卻仍堅持着去看徐灩。
徐灩似乎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傻了,呆呆怔怔地,任憑趙沐蔓如何用力拉她,如何勸慰,始終坐在地上,不說話,也不動,一雙眼睛只看着病牀上被幾個醫生圍着的秦靈。
趙沐蔓眼見情形不對,怕徐灩受刺激過度,忙對院長道:“我們是病人的親屬,她受了刺激,你趕快找個醫生幫她看一下吧,不然我怕她會出事。”
院長一聽,渾身都哆嗦了一下,急忙跑過來,同趙沐蔓一起連拉拽將徐灩帶到隔壁的病房,親自給她打了一針鎮靜劑。
幸好,徐灩並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打了鎮靜劑沒多久,就安靜地昏睡過去。
院長這才抹了抹頭上的汗,叫了護士來,給徐灩打上點滴。
臨走前,已變成驚弓之鳥的院長再三打量了趙沐蔓一番,直到確定她的情緒穩定,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趙沐蔓其實聽到了院長叫來看護的護士多留點心,發現不對馬上叫人的話,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在這種情況下,換了是她,也會這樣做的。
警察終於趕到了,疏散了圍觀的人羣,組織人將秦靈送到手術室,開始對目擊者進行調查取證。
趙沐蔓坐在病牀前,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議論,說這個女人突然之間就發了瘋,搶了隔壁牀的水果刀,對着牀上的胖子一陣亂捅,一邊捅還一邊笑,說什麼兒子怕黑,叫他先下去陪兒子,還說什麼一家團圓之類的。
看着病牀上昏睡着的徐灩,她的臉色白得嚇人,即使是在昏睡中,眉毛也是緊皺着,顯然今天的事情對她驚嚇不淺。
趙沐蔓嘆息着,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她想到過汪玉芬會因爲失去兒子而大受刺激,也曾擔心過汪玉芬會自殺,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汪玉芬竟然會採取這樣極端的一種方式。
殺了丈夫,再自殺,然後一家三口團圓?
原來汪玉芬的心裡,一直念念不忘着一家三口,她在以前沒能實現這個心願,最終爲了兒子家庭離散,現在兒子沒有了,就採取了這樣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心願。
她在門口對着徐灩所吼叫的那幾句話,只怕也正是她心裡鬱結很久的吧。
趙沐蔓現在只是擔心,經歷了這樣的鮮血淋漓之後,徐灩該怎麼辦呢?
5500,竹子總算是沒有失信,發上來才發現過了十二點,沒辦法,這章太難寫了,竹子寫了刪,刪了寫,寫完了以後覺得自己的心情也鬱結起來,親們先看着吧,以後有時間的話,竹子再修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