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做完手勢往車裡瞅了一眼就回身走了,車裡三人尋思着這小警察拽什麼拽,也不說說原因就讓人把車開過去。
這要是換成李澤濤或三胖子開車,早搖下車窗喊那交警回來了,山城只要是穿警服的還沒有誰不買王宇面子的,與王宇關係密切的李澤濤林紫紋這些人自然是跟着水漲船高,對於這些大冷天還在外面站崗的小交警,車裡三個人哪會把他放在眼裡。
三胖子哼了一聲慫恿林紫紋:“用不着搭理那個傻子,咱走咱的。”
林紫紋也挺反感那個交警的態度,自己好好把車停在斑馬線前,一沒越線二沒闖紅燈,規章制度一條都沒犯,那交警上來什麼理由都不講就讓自己把車開過去,太沒道理。
“過去看看他什麼意思。”李澤濤說。他和林紫紋想法一樣,要真聽三胖子的就這麼把車開走了,人家用對講機和前面崗亭一聯繫還是得把車堵住,到時候還要麻煩一些。
林紫紋換檔踩油門把車轉彎拐到路邊的崗亭前,車剛停住,上來了一個交警不是剛纔那人,伸手就問林紫紋:“駕照!”
“忘帶了。”林紫紋瞅瞅這個三十多歲左右的小個子交警,覺得他和剛纔那位攔車的長得有些像,態度也同樣冷冰冰的讓人不舒服。
小個交警探頭打量了一下林紫紋和車裡的李澤濤三胖子。對林紫紋說:“身份證!”
“誰出門沒事帶那個呀?!”三胖子不耐煩了。
小個交警兩眼一瞪:“沒帶是嗎?把車熄火!下車!”
“幹什麼?你以爲現在是公安嚴打吶?”李澤濤有些惱了,這兩個警察態度惡劣,也太目中無人了。
“說什麼呢你?!”小個交警頓時發了怒,看架勢明顯是想用手指李澤濤的鼻子,可惜從車窗伸進來的手隔着駕駛位的林紫紋角度不便,一怒之下伸手就去拔車鑰匙。
三胖子起身就要去拉小個交警的胳膊。林紫紋擡臂擋住,不動聲色地讓小個交警把鑰匙拔了下去。小個交警把車鑰匙隨手揣進褲兜裡,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回走。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司機會馬上下車追在後面求饒討好,可小個交警走回崗亭轉回身來卻發現車裡沒人下來,不由得有些納悶是不是這些人真有什麼問題,車上有怕見光的東西之類的。之前把車召過來就是回到崗亭裡的那個交警也看出了問題,從崗亭裡走了下來。
兩人對了個眼色,剛想再往車前走,麪包車一側的拉門打開。那個坐在胖子旁邊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下來了,又回身拉上了車門。
李澤濤從車上一下來就把手裡大哥大舉起開始找信號,來回走了幾步,看來是找到信號了,開始按鍵打電話。兩個交警頓時有些懵。山城有大哥大的都是有頭臉的人物,剛纔李澤濤坐在車裡兩人都沒太注意他,這時纔看清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穿的是件貂皮大衣,下身是貼身皮褲軍工皮鞋。拿大哥大的手上一隻寬大的金戒指閃閃發光,小*平頭刀削臉,臉上幾道傷疤雖不明顯,但也讓兩人馬上明白過來,此人不是善類。
媽的,穿貂皮拿大哥大的坐什麼麪包車,兩個交警頓時頭如斗大,心說這下壞了,遇到惹不起的人了。那邊李澤濤接通了電話後講話聲音很大。模擬網本身就信號不好,移動電話移動打的李澤濤來回踱步,邊講電話邊用眼瞄着這邊站着的兩個交警,兩個交警心裡這個後悔勁就甭提了,本來想隨便找輛車消遣消遣搞點菸抽,看來這回踢到鐵板了。
“那,有人找你!”李澤濤把大哥大一伸,對小個子交警撇了下頭。
小個交警哪還有剛纔的囂張氣焰,忙堅跑兩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傳說中的大哥大,看這個大傢伙和對講機似乎差不多,舉在耳邊清了清嗓子喂了一聲。
“小張?”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威嚴的聲音。
“是我是我。”小個交警連忙應聲,心裡咯噔一下子,聽出來電話對面是上司的上司,自己科長上面的局長。
剛被王宇訓了一句的局長立馬發飈,“你***不想幹了?!”
小張同志嚇得一個立正,大哥大那邊傳來局長的咆哮:“趕快給人家道歉,好好送走,完事馬上給我打電話!”
“是是!”小個交警用力點頭,冰天雪地的戶外這零下十多度一點兒都沒影響他出汗,通完短短這十多秒電話,小個交警覺得自己後脊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
李澤濤接過小個交警遞上來的大哥大,客氣了兩句就掛了電話,摩托羅拉3200的揚聲器着實不錯,小張同志清楚地聽到局長在給眼前這個年輕人道歉,還說回頭就收拾那兩個添亂的手下。
“你姓張?”李澤濤把大哥大揣進懷裡,被凍了個冰涼的機身把寒氣帶進懷裡,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小張同志喏喏着點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鑰匙。”李澤濤伸手。
小張同志忙拽掉皮手套,從褲兜裡把麪包車的車鑰匙掏出來遞了過去。
李澤濤接過鑰匙在手裡掂了掂,“我能走了麼?”
“能、能!”小張恨不得彎腰做一個飯店迎賓常做的請的手勢。
李澤濤瞅了小張同志一眼,又看了眼小張身後十步左右遠的另一個年輕些的交警。懶得和他們囉嗦,直接轉身回車了。
“哥,怎麼回事?”小個交警剛舒了口氣,年輕交警緊走幾步上來詢問。
小張同志用手半遮着嘴倒苦水:“剛纔那人給咱們局長打電話了,我被局長罵了一頓,真他媽倒黴。一會兒還得給局長打電話報告呢。”
年輕交警嚇了一跳,忙也把聲音壓低:“這麼牛逼?給局長打電話,他是誰叫?”
小張同志這纔想起連人家是誰還不知道呢,得罪這人恐怕要有後患,見那車已經在打火了,小張連忙小跑兩步趕了上去,這次哪還有大肆囂張的樣子,先行了個禮,然後恭恭敬敬地敲了敲車窗。
“還有事?”林紫紋搖下半邊車窗,似笑非笑地看着這個有些忐忑的警察。
“呃……對不起再耽誤你們一下。剛纔的事純屬誤會,我來給各位道個歉,希望你們千萬不要在意。”這位小張同志還是真是個識時務的俊傑人士,態度180度大轉彎不說,難得的是還能馬上拋開面子認錯道歉。
林紫紋倒不在意。回頭看身後的李澤濤和三胖子。
三胖子正玩着便攜式遊戲機,他從李澤濤下車開始玩起,此時隨着積分增高,方塊下落的速度已經很快了。遊戲機傳來的“加油啊、要完蛋了”的聲音攪得三胖子心神不寧,聽這個礙事的交警又來囉嗦,三胖子頭都沒擡直對着他擺手。
手座上的李澤濤說了聲沒事就不吱聲了,林紫紋笑嘻嘻地從車抽屜裡掏摸出一盒軟中華煙來要遞給小個交警,這會兒來本攔車時就想謀煙的小張同志哪還敢收他們的煙,連連擺手不要。林紫紋也不和他客氣,把煙扔回抽屜裡,起車裡還沒忘了和他說拜拜。
麪包車就地轉過彎手又停了下來,喇叭嘀了一聲,副駕駛位車窗放下,林紫紋從裡面探出頭來招手,小張同志忙往前兩步近前,林紫紋笑嘻嘻地遞給他一張名片:“警察同志,以後多關照,有什麼麻煩事解決不了的給我們打電話!”
看着遙遙遠去的麪包車,小張同志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剛纔那個大男孩臨走前的那句話讓他覺得自己這十年警察算是白乾了,解決不了的麻煩事找他們幫忙?有困難找警察的口號叫了這麼多年,怎麼到這掉過個來了?”
“哥,他們?”攔車的那個交警走上前來,狐疑着問小個交警。
小張同志這纔想起來手中的名片,拿起一看,正面字不多,紫禁城公司、李澤濤經理、聯繫電話號,沒了。紫禁城公司?小張有些恍然,在山城你可以不知道老牌企業鋼鐵石油化工人造毛皮,但絕對不會不知道現在風頭正勁的紫禁城。就在兩個月前,小張自家附近的廢品收購站悄悄換了老闆,改名叫紫禁城廢品收購公司了,小張雖然弄不明白這紫禁城到底是幹什麼的,但絕對清楚紫禁城在山城的地位,這背後的勢力一定大得驚人,一般人惹不起!
“他們是紫禁城的。”小張拉了拉衣領往崗亭走,“回去再說。”
“紫禁城的?”小張同志的堂弟跟在後面邊走邊嘀咕,其實紫禁城公司他是知道的,不過剛纔堂兄的謙恭態度讓他很不爽,紫禁城的就這麼牛逼?他們當現在還是清朝麼?以爲自己是紫禁城出來的大內總管?太監公公?
進崗亭後小張和堂弟拿着名片細看,背面一行行蠅頭小字,上面標題是紫禁城麾下企業、公司、團體,下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全是單位名字,中間用頓號隔開,哥倆看得直瞪眼,光有頭有臉的就排了兩行,後面亂糟糟的聽說沒聽說過的單位寫了一堆,最後還有兩個字:等等。
“這些以後都別招惹。”小張指指名牌上的“名單”。
堂弟連連點頭:“凡沾這三個字兒的,闖紅燈我也裝看不見!”
小張嗯了一聲,仔細收起名片,這個電話號以後沒準還真有機會用上,要是有機會和剛纔那個用大哥大的人攀上些關係,一定是件好事。
“哥,還沒給局長打電話呢!”堂弟一提醒,小張纔想起把這件大事給忘了,忙抓起寫字檯上的電話往局裡打去。
……
“加油啊加油啊、完了、完了……”掌上游戲機的揚聲器發出幾聲惋惜,三騰、胖子終於把方塊堆到了頂層,掛了。
“媽的,這玩藝怎麼關聲音?!”三胖子把遊戲機往後座上一扔,剛纔危機時刻本來可以化險爲夷的,都是那個要命的“要完蛋了”的聲音擾了心神才讓他這麼快就真完蛋了。
李澤濤笑着瞅瞅三胖子的肥手,換到後座去拿了遊戲機玩了起來,沒關聲音。
三胖子沒了事,用手捅捅前面開車的林紫紋問:“剛纔直接走就不完了麼,沒罵他們就夠給他們留面子了,還給他名片幹什麼?”
“我看那人不笨,以後有機會應該能升職,先拉拉關係。”林紫紋說。其實那人升不升職他纔不在乎,剛纔那麼做只是因爲他把和公職人員拉關係當成了習慣而已。
“去——什麼啊,就憑他?瞅着有三十了吧,還擱那大道邊崗亭裡呆着呢,一看就知道沒本事沒路子,能升個屁!”三胖子滿臉不屑。
“這你可說錯了。”林紫紋正色說:“沒路子倒是可能,有沒有本事你一眼就能看出來了?再說了,沒本事可以鍛鍊,沒路子可以想辦法鋪,生來就有個好爹的人畢竟是少數。”
三胖子想想也對,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心說自己的爹不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麼,以前自己不也是要路子沒路子,要本事沒本事,現在還不照樣混得風生水起讓以前看不起自己的人另眼相看,看來這人一輩子活過來還是機遇最重要。
“有句話這麼說的,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年輕人,因爲你不知道他們將來的成就會有多大。”車到小區附近,林紫紋邊說邊打轉方向盤開始減速。
“那個警察不算年輕人了吧……”三胖子雖然覺得暴發戶的這句話挺有道理,可想想剛纔那兩個警察,年齡明顯比三人中最大的李澤濤還要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