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蓬當下就要下剪。
魯利羣之所以敢這般做派,邏輯非常簡單,如果說在總會上見到衛笙對付曹作津的手段令他對這個小姑娘還有些忌憚,所以在登島以前發生衝突時心中擔心衛笙後面會對他下黑手。
那麼在登島以後,衛笙所採取大事化小的態度,就從側面令魯利羣認識到這個小姑娘做事還是很有理性,魯利羣知道她是聰明人,而聰明人的做法向來是即便心中憤恨,只要不到逼不得已,是不會做出魚死網破的事來。
他魯利羣不是曹作津,而是地地道道的洪家掌舵人,這小姑娘只要不是愣頭青,就該知道真對他下手需得付出多大的代價,現在他要這個小嘍囉的性命,無非是要打在衛笙的臉上,爲自己找回顏面。
但衛笙卻沒有理由爲了這個無關痛癢的小嘍囉真的與他爲難,讓事情變得複雜。
畢竟這個跪在陽臺上的小子,連衛笙的手下兄弟都算不上。
外加這樣多的當家人在場,無疑助長了魯利羣的氣焰。
季龍此刻跪在那半人高卻只有手腕粗細的防護欄上,身體朝前栽着,他無時無刻不感受到身體的重量在牽扯着身後的窗簾,同時他亦是得用膝蓋緊緊攀住欄杆,小心翼翼地穩住身形。
冷汗,已經順着額頭滴滴答答地打在地面,這棟主樓的三層可遠比普通住宅三層要高,樓下就是被凍得梆硬已經結冰的土地,這個姿勢摔下去一定是頭着地面,覺無生還。
感受着身後那人已經開始下手,季龍狠狠滴吞了口吐沫,無奈嘴上纏着膠帶,卻是連遺願都沒法說出口。
“住手!”劉青平驟然大喝,他的槍支早在登島時候就被衛笙的人給繳了,現在受制於人也是無奈至極。
就在倫蓬剪刀觸碰到窗簾緊繃的布條時,劉青平大步衝進室內,寧大海則快他一步,在衛笙示意下掏槍瞄準倫蓬的腦袋,砰地就是一槍。
下一刻,倫蓬眉心一點殷紅,人就咣噹一聲悶響砸在了地面。
劉青平長舒口氣,腳步戛然而止,陽臺上的季龍喉結也是狠狠一滾。
也就在這時,魯利羣眥目欲裂憤然起身,先是轉目望了衛笙一眼,繼而猛地伸手扯向那桌角的布條,隨着布條在他手中揚起,原本緊緊繃直延伸到陽臺的窗簾,就這樣鬆了。
季龍只覺身後再無拉力牽扯着自己,他口中揚起一道長聲,雙眼死死睜大,身體就順着慣性,以手腳被綁的姿態朝着下方栽去。
劉青平猛地撲身一躍,雙手抓住那身後窗簾尾部,因季龍重力下沉,他整個人被帶出一米開外才猛然停住,還沒來得急鬆一口氣,劉青平再擡頭,臉上的血色就褪盡了。
只見那綁着季龍的繩索,是兩張窗簾打結系成,此刻他手中拽着一張窗簾,而季龍則帶着另外一張窗簾墜下了樓。
兩張窗簾,原本系上的結,鬆開了。
衛笙也是面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邁到陽臺,目光朝下望去頓時鬆了口氣,只見崔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了樓後,正站在樓下朝自己豎起拇指。
而在他身邊,幾名漢子撐開一張白布,正接住了季龍。
面色陰沉負手行到陽臺的魯利羣,也在看到這幕的剎那勃然大怒,“好你個衛笙,我魯利羣到你家裡做客,你殺我兄弟,從今天開始我魯利羣跟你不死不休!”
金進義連忙踏進屋道,“老魯,都是自己人嘛,你先消消氣。”
“金老大你也看到了!我魯利羣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這小姑娘不把我當人看,在我魯利羣臉上接二連三抽巴掌,我是沒有F22!但我今天把話撂下,她要麼在這做掉我,要麼我早晚做掉她!”
門外一衆大佬對視紛紛,嘴角若有若無露出笑容,自然是嘲笑這魯利羣今天沒了臺階可下,這下是惱羞成怒了。
想也知道,衛笙作爲地主接待客人,於情於理於江湖道義,這個時候都不能做掉魯利羣,說到底只是臉面的問題,現在魯利羣人在島上,要想化解還是能化開地。
真要幹掉魯利羣,別說在場這些人答不答應,想來作爲大陸洪家,也不願意犯這大忌,殺人大佬,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現在這樣多的人看着,魯利羣的氣焰,仰仗着的不也就是這樣多雙眼睛。
金進義還要再說什麼,衛笙已是笑着對他道,“還麻煩金老大到外面去等,這是我的家事,就不勞煩各位了。”
話音落地,寧大海已是朝外伸出胳膊,在金進義面前攔住了屋內的進路,後者挑起眉梢,看那魯利羣一眼,也只得轉身出去。
魯利羣眯起眼角,“我跟你沒什麼可說的!”
衛笙轉過身來,雙手負在身後,笑眯眯道,“魯老大莫不是以爲我要跟你談和?”
魯利羣面色微變,夾着雪茄的手指就微微蜷縮了一下,“你什麼意思?我告訴你小姑娘,我魯利羣當了快二十年的家,什麼陣勢我沒有見過?你要嚇唬我還嫩了一點。”
“魯老大還打算跟我談輩分?”
魯利羣微微一滯,望着她的笑容也是一陣心慌,不禁眯眼道,“我不跟你談輩分,但江湖有江湖的道義,重的也是名聲,現在這樣多爽眼睛看着,我魯利羣受你的邀請到了你的地盤,怎麼,你打算豁出去了,跟我的弟兄不死不休?”
此刻大門沒關,魯利羣這話自然也是給衛笙施壓,他看出這小姑娘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要跟他來硬的了。而說出這番話來,相較於剛纔不死不休的宣誓,卻顯得明顯有些軟了。
衛笙靜靜地盯了他一會兒,忽笑道,“海上多風浪,魯老大的船在回程途中遇難,我也是深表遺憾,有在場諸位同仁的作證,是天災而非人禍……你又奈我何了?”
屋子裡,劉青平面色一變。
剛剛走出門外的金進義也是聞言面色一變,其他諸位當家人眸光一怔間,衛笙已經慢條斯理地將話音落地,轉過身走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