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笙輕輕冷笑了一下，伸手抓起桌面上的三明治就塞進嘴裡。
邰軍明顯沒想到衛笙會出言堵他一句，而這話卻又叫人無從反駁。
先前訓斥是訓斥，眼下反駁不成了跟個孩子吵嘴？
他面色沉着地剜了衛笙一眼，淡淡地拿起杯子將牛奶喝光，起身對宋紅君道，“我先走了，小張還在門外等我。”
“怎麼這麼早就急着走？”宋紅君亦是站起身來。
邰軍一面繫着西服腕口的袖子，任由妻子爲他整理領帶，嘴裡淡淡地道，“吳永利和陳琴今天凌晨三點鐘一起在警局自殺了，我親自過去看看情況。”
“啊？”宋紅君面色一變，“對你的事有沒有影響？”
邰軍卻是已經走到門口穿上皮鞋，接過公文包道，“證據確鑿，陳琴死前已經認罪，現在就是一起單純的謀殺案，紀檢委的同志應該今天就撤了。”
宋紅君一怔，都認罪了爲什麼還要自殺？準備自殺爲什麼還要認罪？
不過眼下聽見審查邰軍的調查組今天就走，說明邰軍與這件事已經算是沒了關係，宋紅君心下微鬆，連日來籠罩在邰家上空的烏雲亦是彷彿散去，她微笑着送邰軍出門，轉身再面對衛笙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不過對方到底只是一個孩子，正如邰軍所想，一起湊熱鬧誤打誤撞摸到了證據，倒也沒什麼令她心下難安的，叫子睿回頭請她們吃頓飯，好好答謝一下便是了。
衛笙聽見陳琴與吳永利在警局自殺，也是微微一怔，知道這事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看來吳永利背後的人勢力真的不小，就是可憐了兩條人命。
不過這事已經跟她再沒了任何關係，衛笙面無表情地喝下杯中牛奶，將杯子放在桌面，平淡地起身道，“宋阿姨，我也先回學校了。”說罷就穿鞋出門。
邰軍的輕疏表現在意料以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堂堂S海直轄市的二把手，倒也沒有理由對一個孩子如何感激涕零，只是也太過輕慢了。
正從樓上下來的崔賢與邵秉然都是一怔，而邰家兄妹亦是趕忙起身就追了出去，這倒叫宋紅君尷尬之餘又不由得蹙了蹙眉，倒沒想到這孩子還生氣了？
她只得追到門口，朝着外面喊了一句，“子睿，張秘書跟你爸去辦事沒法送你們回去，不過我已經讓他跟學校通過電話了……”
那方邰子睿只是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追到衛笙身前羞惱道，“衛笙，我爸他是剛經歷這事情緒不太好，跟你沒關係，平時他也挺嚴厲的，就是死性！什麼事愛鑽牛角尖，說不通！”
衛笙卻只是淡淡一笑，腳步不停道，“有你這麼說你爸的嗎？再說邰叔叔也沒說什麼過份的話。”
崔賢與邵秉然此刻亦是跟了出來，剛剛跟邰子珊問明情況。
邰子睿越發不好意思，“其實他也挺感謝你的，昨晚還跟我說，讓我一定好好謝謝你！他今天就是……”
衛笙停頓腳步，轉身朝邰子睿露出笑容，“邰子睿，咱們是朋友，幫你父親脫困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不過是舉手之勞。至於邰叔叔的看法並不重要，你要是再跟我這樣解釋下去，我都有點下不來臺了。”
邰子睿聞言一呆，眼中頓時流露出感激之色，“衛笙，我邰子睿別的不敢說，你這朋友我交定了！”
衛笙頷首微笑，她這話除了那句邰軍的看法並不重要外，其他都是出於本心，此番幫助邰子睿的初衷也不過是正巧自己知道前世邰軍會因爲這件事落馬，再見邰家兄妹幾日來滿臉愁雲，心下不忍纔想瞭解一下情況，雖然過程中，的確生出了這是個藉此打通邰軍門路機會的想法，但機會這東西，她也是向來抱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看法。
方纔只是因爲邰軍的態度實在是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受了恩惠不領情就罷了，好頓數落叫她面色不愉，卻也沒有想跟邰子睿撒氣的意思。
至於邰子睿，衛笙也清楚，在這件事前雖然幾人是朋友，但卻總隔着一層什麼，畢竟地位與接觸的人事物不相當，很難真正地融入到一塊去，但眼下顯然已有不同。
失去點本就未必能得到的利益，換來一份實心實意的友情，這買賣也挺划算。
想到這，衛笙不由得失笑，這小算盤打的，自己還真是朝着資本家的道路越行越遠了。
當然，這隻個玩笑想法。從初次在朝南溜冰比賽，見識過邰家兄妹與範小東願賭服輸的態度以後，衛笙就對這幾個雖然身世顯赫卻本性純良的孩子挺喜歡的，也願意與之深交。
當天回校，衛笙獨自來到了西斯頓酒店，在與唐明山面談過後，又與唐雨靈單獨在房間裡聊了一個小時。
唐雨靈確實在這件事上進行了保密，無論爲了她的清譽也好，爲了高瑞和崔賢的看法也罷，她獨自承受起了超出這個年齡本該承受的傷痛。至於唐明山，他打算將唐雨靈轉學到朝南，或是京城去，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
畢竟唐雨靈的身份特殊，很容易遇到這類事件，而在S海這邊，的確令他觸手不及，遇到問題只能乾着急。
辭別唐明山，衛笙即回了學校。
……
邰家確實與校方已經打過招呼，可能是替幾人請了假，是以那日晚間曠寢，幾人並未接到學校和學生會的任何通知，這事就彷彿沒有發生過，回校以後一切如常。
不如常的，或許只有變本加厲的糾察隊。
聽說學校給糾察隊設立了獎勵機制，什麼獎勵衛笙並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這兩日來整個學校氣氛頗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
上面下達了指令，糾察隊的學生則是拿着雞毛當令箭，在整座學校裡揮刀闊斧起來。
糾察隊深夜突襲小樹林手刃情侶，已經不再是熱議話題。
錯把晚自習留在教室學習的男女當作情侶批鬥上報，才令學生們啼笑皆非。
衛笙本以爲邰軍的事情已經就此過去，卻沒想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