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常百草的問題,李敬玄看了一眼一臉緊張的售賣者,微微嘆了口氣,並沒有回答。
狄仁傑叫住了常百草:“四師弟,人若不知自救,他人幫他再多,也終究是徒勞,且李公子跟對方素不相識,沒有救人的義務。
師父教育過咱們,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綁架別人做事,那是不道德的。”
“是,我記住了大師兄。”常百草依言退下。
李敬玄聽到狄仁傑的話,微微詫異,胸中不覺升起一絲欽佩之情,杜神醫這句話,足見他本人的修養境界。
“這位公子,您幾位神仙打架,小人不敢攪擾,我可以走了吧?”那售賣答案的小販弱弱對李敬心懇求道。
“走?哈哈哈哈,你剛沒聽明白嗎?小爺我命人揍你,那是爲你好,讓你長個教訓,以後出門記得長長眼。
來人,拖下去給我打!”李敬心狂笑道。
什麼?還要打?那小販嚇壞了。
眼看就要被拖走,情急之下他看到了狄仁傑一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大喊道:“諸位公子救我,我是杜家商會的人,是自己人呀……”
等等!
不光狄仁傑這邊開口去攔,就連事主李敬心也叫住了手下。
而且主動開口問道:“你說你是杜家商會的人?何以爲證?你這廝莫不是想以杜家商會的名頭嚇唬本公子?告訴你,杜家商會名頭是響,可本公子不懼。”
“李敬心,你說話注意點!”崔灝警告道。
小販掙脫開來解釋道:“我真的是商會的人,我上面領導的是黃掌櫃,是他叫我私下裡兜售這些東西的,說能趁着科考發筆大財,過了考試的日子就趕不上了。”
誰?黃掌櫃?不會是……是黃牛那傢伙吧?
杜氏子弟齊齊傻眼,小萱萱更是直接捂住了嘴巴。
李敬心搖頭道:“杜家商會黃掌櫃?沒聽說過,我只知道杜家商會的杜少清,別人都是無名之輩……”
“公子,他說的應該是杜家商會的三掌櫃黃牛,此人在長安,在商人羣中名氣不小。”有下人緊着提醒說道。
“哦?是嗎?那姓黃的是個什麼人物?”李敬心問道。 щщщ тт kan ¢O
那下人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向了狄仁傑一方,這個動作可惹了主子不高興,李敬心怒喝道:“廢物,我讓你說說這個人的,你看外人做什麼?
你到底聽誰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本公子的人。”
下人連忙開口快速說道:“黃牛此人據說是杜駙馬奉旨收服,有些才能,前幾年一直在東北高句麗方向經商,還爲大唐立下戰功,被陛下賜了爵。
但他的出名不是因爲功勞,而是因爲他的個人生意,就是大賣畫冊,壓箱底的那種,公子你每年都要求購一次的畫冊就是……”
話沒說完,李敬心已經明白過來,趕緊一腳將手下踹翻,“混賬,什麼畫冊?你小子又打着我的旗號偷偷花錢給自己買東西是嗎?來人,給我連他一起拉下去打!”
……這個二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靜靜的看着李敬心的表演,大家都驚呆了。
李敬心呵斥完手下,再一回頭,發現了這個氣氛,一瞬間老臉通紅,尷尬的要死,心說完了,這下名聲壞透了,該死的書童,回去一定打死你個魂淡。
幾個呼吸之後,全場哈哈大笑,好像是之前大家都繃着一樣,還有熟人打趣道:“敬心兄,何必遮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歡畫冊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滾滾……你才喜歡畫冊……”李敬心不耐道。
場中什麼人都有,好多都是知道黃牛此人的,誰不知道那畫冊是怎麼回事?
被衆人嘲笑的無地自容,李敬心爲了發泄怒火,將矛頭對準了賣東西的小販,“你這廝,沒看懂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狀元樓,是未來狀元的誕生地,是文人雅士的聚集地,竟敢拿着一堆污穢畫冊過來鬧事,簡直是找死……”
二樓不少人都極力聲討這個小販,一時間鬧騰起來。
杜家這邊,小萱萱拉了一下狄仁傑的衣服小聲道:“兄長,不能見死不救吧,那是自己人呀,就算要揍,也得咱們揍才行呀。”
狄仁傑微微一笑,打趣說道:“知道了,看來師父護短的優點被你學了個通透,這種場合也要護短,不怕被人嘲笑呀?”
“嘻嘻,又不是我出面,是兄長你出面喲……”小萱萱狡黠道。
噗……狄仁傑直接吐血,又被小丫頭坑了。
轉過頭來想機智的拿出大師兄的威儀找一個師弟出面的,可大家都是一鍋裡吃飯的,誰不瞭解誰呢?幾個師弟全都各自將頭轉向他處,假裝跟人高談闊論沒時間脫身的樣子。
狄仁傑額頭垂下三根黑線,心說算你們狠,一個個關鍵時刻合夥坑我,你們等着……
也是狄仁傑運氣,那小販今天售賣的不是畫冊,不等他開口解圍,小販怕被打死,掙扎着大喊起來:“等一等,我今天賣的不是畫冊,我賣的是科考答案呀!”
什麼???
噗……狄仁傑等人齊齊大跌眼鏡,心說這貨到底是不是黃牛的手下?這爲了活命什麼都敢扯呀?你怎麼不說你賣的是皇家聖旨呢?
一瞬間,整個狀元樓都安靜下來了,全場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快聽不到了,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個小販。
小販卻混然不覺的驚慌中往外掏東西,舉起一份試卷高喊道:“你們看,真的不是畫冊,真的是試卷跟試題,還附帶有答案呢!”
沒人理會他,這讓小販更慌了,生怕別人不信,連忙拉着事主李敬心推銷道:“這位公子你看,真的沒騙你,這真的是試題跟答案。
買了這份東西回去連夜突擊背背,考場上所向披靡戰無不勝,絕對管用,三天的功夫可頂上十年苦讀,何樂不爲?
現在都快賣光了,很是搶手有價無市,十兩銀子一份,最後幾份了……”
好傢伙,這貨也是奇葩,分明開頭說話是因爲害怕,說着說着就像是勾起了職業習慣一樣,改成當衆推銷宣傳了,連黃牛的叮囑都忘了。
小萱萱忍無可忍站起來呵斥道:“喂!你這傢伙,你真的是杜家商會的人嗎?
我看你是騙子纔對,杜家商會怎麼可能往外賣科考答案?
再說了,科考還未開始,誰都不知道試題,你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你賣的一定是假貨,杜家商會從不賣假貨。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派你來造謠的?”
狄仁傑按住了小萱萱,親自站了起來,同門幾兄弟全都站起來了。
看到這一幕,旁邊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坐着,跟着紛紛起身。
那小販一頭冷汗,再次解釋道:“我真的沒說謊呀,不是說這次我們東家駙馬爺是出題人嗎?我們手裡有試題跟答案有什麼稀奇?”
什麼???
臥槽……這句話直接點燃了杜家子弟的火氣,本來還想救你一下,你倒好,沒一點眼力,滿口胡言,直接污衊商會跟師父名聲,親手斃了你都不爲過。
此時這幾個師兄弟越發認爲,對方是敵人派來污名杜家的,一定不是杜家自己人。
杜家兄弟憤怒,可對頭一方就是嘲笑了,不少人還像看好戲一樣冷眼旁觀。
李敬心直接大笑嘲諷起來:“是啊,這貨說的好像有道理嘛,試題跟答案別處沒有,杜家未必沒有,杜駙馬可是陛下欽點的出題人,想弄出幾份試題跟答案出來撈一筆快錢,簡直太容易了。
難怪杜家有錢,全賴杜駙馬運籌帷幄,在下佩服!”
“李敬心,你敢出言污衊家師,豈能饒你?”崔灝怒喝一聲就要上去動手。
慢着!……
又是兩聲,其中一個是狄仁傑喊的,越是亂局之中,狄仁傑越是知道要冷靜,他可是經歷過覆滅佛門之戰的,有時候毀滅與生存僅僅就是一念之間。
另一個是李敬玄喊的,他挺身而出擋在了堂弟李敬心面前。
李敬玄淡定的對崔灝說道:“崔兄何必動怒?舍弟不會惡意污衊杜駙馬。
只是現在你們商會自己人說了這樣一個情況,雖然聽起來荒謬,但也未必就完全站不住腳。”
“李敬玄,你也要潑髒水?”崔灝質問道。
李敬玄擺手道:“我個人是敬佩杜駙馬的,無意冒犯,但這人說的,萬一是真呢?”
“絕不可能!”
“我也相信不可能,既然如此,何妨一測真假?如此也能給此人一個令人心服的結果。”李敬玄看似是在調停,實則是在攻擊杜家一門。
因爲無論是真是假,都對杜家名聲有損,若是真的,杜駙馬怕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若是假的,那麼這個小販就是販賣假貨,不管怎麼說,杜家人販賣假貨,一樣是惡名。
“好,一測便知!二師弟,去拿一份過來看看。”狄仁傑站出來朗聲道。
崔灝着急道:“大師兄,三思呀!”
“三師弟,難道你認爲師父會監守自盜泄露考題嗎?”狄仁傑反問道。
“那絕不可能!”崔灝斷言。
狄仁傑自信道:“既然如此,那就一查到底,揪出幕後污衊師父之人,還師父清白!”
“好!這位狄公子不愧是杜駙馬首徒,看看人家的氣度,崔灝你差得遠。”李敬心爲狄仁傑叫好,同時也順口損了一下對頭崔灝。
李敬玄呵退堂弟,對那小販說道:“還剩下幾份考題?全都拿出來給我們分了瞧瞧,若是真的,我們照價全買,對你既往不咎放你離去。
若是假的,也不罰你,將你交給你們家人處置,相信狄公子會有一個交代。”
小販下意識的抱住了懷裡的東西,脫口而出:“那不行,這可是絕密,寫得清清楚楚,先給錢後給貨。
你要是看完記下了又不要,豈不是賠了?”
……
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這廝,都什麼時候了,還特麼想着賺錢?這是要錢不要命了吧?
此時黃牛家裡,惴惴不安的黃牛正在詢問心腹手下交易跟人員情況。
“時間不多了,那狀元樓都住滿了人,我讓你去趟趟路子,去了沒有?銷量怎麼樣?”黃牛問道。
手下人答道:“您不在,小的實在無暇分身,就派了二傻帶五十份去了,據說今天狀元樓人山人海,想來一定大有收穫!”
誰?二傻?
黃牛傻眼了,“你怎麼派他去了?就他的腦子,能往讀書人堆裡鑽嗎?萬一失了手可是大麻煩。”
“放心吧掌櫃的,我叮囑過的,先給錢後給貨,信者賣給他不信者乾脆就不做他生意,失不了手的。”手下人自信道,他恐怕是眼界太低,只以爲賺不賺錢才重要,殊不知惹到麻煩纔是大事。
“哎……但願吧,這單生意做得心驚肉跳的,以後說什麼也不幹了。”黃牛長嘆道。
寒月明大步走了上來,厲聲道:“費什麼話?快點拿出來!你是杜家商會的人就要聽我們的吩咐,等我去奪嗎?那你就是細作騙子來的。”
小販被嚇到了,抱緊了懷裡的東西往後退。
李敬心站出來攔住了寒月明道:“不就是區區幾十兩銀子嗎?何至於搶?人家是個生意人,有規矩也正常。
來人,給錢全買了,分給諸位,算是本公子贈送的。”
你……
寒月明氣的真想揍他一頓,這分明是在嘲笑羞辱我們。
狄仁傑說道:“多謝李公子好意,我們杜家商會還真的不差這個錢,二師弟,掏錢,全買了。
那賣答案的,你既然是黃掌櫃的人,就該知道親疏遠近,是賣給我們還是賣給別人呢?”
說話的同事,一股別人無法察覺的威壓直擊小販,對方嚇得差點昏過去,連忙低下了頭,雙手將包裹舉過頭頂。
別人以爲小販是服軟了,其實是被狄仁傑嚇懵了,再不敢擡頭對視。
寒月明取出銀子換了包裹,打開之後給雙方的人分了分,大家這纔看到了所謂的試題答案。
可是這一看不得了,所有人都沉默了,盯着那試題再也移不開目光。